翌日清晨,孟飞宇悠悠转醒,已经是晌午时分。
昨晚在陈老的撺掇下,整个人喝得晕晕乎乎,不知不觉竟然就睡着了。可是那一坛酒也不过才两斤而已,孟飞宇自觉酒量还算不错,一人一斤而已,怎么会如此不堪。他只觉得脑袋格外沉重,浑身乏力,在他内功小成后,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当下运起真气,却又畅通无阻,但是头疼欲裂的感觉却没有半分削弱。晃了晃脑袋,揉了揉迷离的眼睛,他这才发现陈老竟然不在房内,陈老的床铺整整齐齐,连挂在一旁的包袱也不见踪影。
“陈老!”孟飞宇叫出声,可是却无人答应。他想起昨日陈老说过的话,顿时一个机灵,顾不得头疼的感觉,快步冲下楼去,正好撞见昨晚送酒的小儿。 “公子爷,您醒了?”小二恭恭敬敬地打了声招呼,毕竟昨晚收了银子,献上殷勤也许还另有收获,可是孟飞宇心中急切,直接问道:“和我一起的那位老者呢?”
“已经走了!”
“走了?”孟飞宇心中一急,“什么时候走的?”
“今儿一大早就走了!连住店的钱也都付过了!”
“怎么不通知我一声?” “这个,这个小人就不知道了,不过那位大爷有封信留给公子您,我去给您取来!”
“信?快,快去!”
小二屁颠屁颠地从柜台上取过信,递给孟飞宇,心里还惦记着好处,可是孟飞宇却径直拿信上了楼,根本不再理会小二,见孟飞宇进了房间,这小二还暗自唾骂了一阵。
回到房间的孟飞宇急忙拆开信封,可是信的内容却异常简单,只有区区二十个字:
“老夫走了,江湖路远,多多保重,安心赴宴,春光无限。” 孟飞宇仿佛吃了一个活苍蝇一般,不辞而别也就罢了,临走竟然还为老不尊,非得调侃自己一番,当真令人又气又恨。可是陈老一走,孟飞宇却又觉得心中空荡荡的,长叹一声,他静静地坐在床头,不知在想什么,怔怔然出神。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孟飞宇的思绪也被拉了回来,他此时心情郁闷,顿时没好气地嚷道:“谁啊?”
“公子爷,是小人我!”
“来了!”孟飞宇打开门,那小二毕恭毕敬地站在门口,见到门开,便露出一副春光满面的神态,笑嘻嘻地说道:“孟公子,楼下有人来接您了!”
孟飞宇心中一惊,顿时一把拽住店小二的胸口衣襟,瞪着双眼,怒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姓孟?” 小二大吃一惊,全身都哆嗦起来,袖子里甚至落下一枚足额的银锭,显然刚刚才塞进去,还未来得及放好,这下孟飞宇更加生气,摇晃的力度也大了几分,“快说!”
“小人,小人说!是楼下接您的两位姑娘告诉小人的。”
“姑娘?”孟飞宇一听,便松开了手,店小二惊魂未定,靠在门边,弓着身子,大口喘着粗气,但是双眼却紧紧盯着刚刚掉落的银锭,却不敢去捡,生怕万一又惹孟飞宇生气,银子是小,搞不好会丢了性命。
这些江湖人士,都是属狗脸的,说翻脸就翻脸,说动手就动手,简直是不把人当人,会些功夫就了不起吗?当然,这些话,小二只能想想,却压根放不出一个屁来,此刻他走也不是,站也不是,只能呆在原地,身体却不住地颤抖着。
孟飞宇心中有了计较,火气也消了大半,见到小二这副模样,他也隐隐觉得有些过分,当即学着陈老从怀中掏出一粒银子递给小二,顺便又将地上掉落的银锭捡起,一并塞到了小二手中,抱歉地说道:“小二哥,是在下唐突,这点心意还请收下!” “小,小人不敢!”店小二也不知道孟飞宇到底是什么人,江湖人士他见得多了,出尔反尔的,道貌岸然的,笑里藏刀的,翻脸不认人的,他全见过,万一孟飞宇是个笑着杀人的魔头,那这银子当然不能要;可是万一不要,他恐怕又会生气,那自己恐怕又得遭殃。一时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小二的额头却溢出了冷汗,捧着银子的手也是微微地哆嗦着。
“怎么,嫌少?”孟飞宇皱着眉头,又掏出一粒银子,再次塞进小二的手中,不耐烦地说道:“赶紧收下,下去告诉对方,我这就来!”
“是是是是!”见孟飞宇表态,小二急忙拿了银子,随手帮忙将门关上,门外便传来他急促的脚步声,孟飞宇沉吟不语,分明是酉时见面,这不过才晌午,对方这么快就来了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陈老既然说安心赴宴,想来应该也没什么危险,自己男子汉大丈夫,难道还怕一些弱女子吗?纵然是妓院,只要自己行事光明,又怕什么?那些谣言蜚语权当放屁就行。
不一会儿,孟飞宇收好衣物,装好包袱,又将桌上的心法塞到怀里,然后锁上房门,便下楼而去。大厅里两个姑娘早已经等候多时,只是从身形来看,却和霸刀门中见到的几名神女宫弟子完全不同。面前两位女子身形修长,身着一身白色练功服,随身佩剑,双目有神,均是短发,颇有巾帼不让须眉之感。左边这位肌肤白嫩,脸色冰冷,鼻骨高耸,目光冷彻,全无半分表情;右边这位圆鼻团脸,双目清纯,面带微笑,酒窝微凹,完全是另一种风格。
见孟飞宇下楼,两人随即迎了过来,那位微笑的少女出声问道:“请问是孟公子吗?”
“是我!”孟飞宇点了点头,想到一会儿要去妓院,而此刻周围人多口杂,多少有些尴尬,但是又不便明说,只得低着头继续说道:“有劳两位等候,请带路!”
“哦?”二女见孟飞宇如此爽快,倒是微微一惊,那面色冰冷的女子也不禁多看了他一眼,不过这惊讶转瞬即逝,两人相视点了点头,随即对孟飞宇说道:“请!”
那名活泼的少女笑嘻嘻地走在前面,孟飞宇随后,那冰冷如霜的女子走在最后,三人在宜城的小巷里穿来穿去,却并不走大道。孟飞宇身后那女子神情肃穆,表情谨慎,从不搭话,纵然前面的那位姑娘要接话茬,也被身后的女子冷冷打断,分明是担心有人监视尾随。孟飞宇将一切看在心里,自然半点不起疑心,一来神女宫已然树敌无数,何况这一路上也有不少人跟随自己,行事小心谨慎,本就应当;二来,三人此行的目的可是妓院,自己是男儿身,尚且唯唯诺诺,两位女子去妓院,那更是会惹人闲话。
这样走了约莫一刻钟,带路的那女子才在一处别院的后门停了下来。孟飞宇抬头一看,这别院倒是偏僻,仅有一条小路可供通行,但是却人迹罕至,别院上竟然写着“清雅居”三字,又哪里是飘香楼,难道飘香楼还有别名吗?
“两位姑娘,咱们此行的目的地是这里吗?”
“正是,还请孟公子稍等,待我进去通报一声!”说完那活泼的姑娘便推门进去,然后合上大门,只留下孟飞宇两人在外等候。
孟飞宇看这身旁的女子好像总是如针一般盯着自己,心中感到格外难受,此刻又和她独处,更加有些尴尬,为了缓解气氛,便下意识问道:“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哼!”这女子只是冷冷一哼,瞥了一眼孟飞宇,便把头扭到一旁,根本不愿意理睬。孟飞宇虽然自觉无趣,但是还是继续问道:“这里便是飘香楼了吧?”
“你说什么?”那冷艳女子忽然转过头,怒狠狠地盯着孟飞宇,雪白的脸上竟然浮现出一丝红润,“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孟飞宇感到莫名其妙,皱着眉头,干脆地说道:“咱们不是去飘香楼吗?这里便是吗?”
“你,你!”这女子闻言,怒火更盛,脸上尽数涨红,双目嗔怒,刷地一声拔出佩戴的长剑,瞬间就向孟飞宇斜刺过来,嘴里怒喝着:“我杀了你这个淫贼!”
长剑袭来,孟飞宇虽然感到一股香风也随之而来,但是哪里还敢站在原地。好在他轻功出色,瞬间轻轻一闪,人便退开了一步,躲过了剑锋。那女子一击不成,瞬间原地摆出架势,长剑直指孟飞宇,一声“看招”,又将长剑递来,直取孟飞宇胸口。
孟飞宇心中郁闷,更觉荒谬,这趟分明是神女宫邀请自己去飘香楼,这面前的女子又为何如此震怒。想不明白,但是长剑袭来,总不能束手就擒。孟飞宇也动了怒气,不闪不躲,右手忽然探出,竟然用双指夹住了剑锋,任由对方发力,这长剑却再也无法前进一分。
“姑娘,你我萍水相逢,何必上来就如此凶狠?”
“淫贼,你想坏本姑娘名节,我誓死不同!”说着,孟飞宇便感觉长剑上忽然又加了一把力,双指顿时有些吃紧,他不疑有他,也随即发力,只听见“当”的一声,剑锋竟然被生生折断。孟飞宇栖身向前,探出一掌,正要按在那女子胸口,忽然又觉得不妥,这女子胸脯高耸,男女授受不亲,怎么可以如此轻率。当下化掌为指,一指点向这女子右肩,却也只用了五分力而已。
这女子肩膀吃痛,顿时整条右臂忽然酥麻,长剑竟然也无法握住,“当”的一生掉落在地上,竟然靠着大门,呜呜哭了出来,嘴里还不停地骂着:“淫贼,我死也不放过你!”
“姑娘,你这话从何说起啊?”孟飞宇不知该如何处理,想要走近,却迎来这女子凶恶恐怖的眼神,想要离开,又觉得不妥,但是这女子越哭越凶,更让他不知所措,“姑娘,我孟飞宇绝不是淫贼,是否有什么误会?”
“哪有什么误会?飘香楼可是妓……”这姑娘不愿继续说下去,脸色一红,又瞪了孟飞宇一眼,此时大门忽然打开,刚刚进入的那名少女探出脑袋,疑惑地看着两人,笑嘻嘻地问道:“师姐,你们在偷偷玩什么呢?”
“师妹!你别过来,快去禀告师傅,此人活脱脱是一个淫贼!”那冷峻少女急忙止住泪水,急忙呼喊起来。
“两位姑娘,当真是有些误会,此番虽然是你神女宫请我到此,但是在下绝没有半点不轨之心!”孟飞宇不想事情闹大,急忙解释着,可是提起“神女宫”,刚刚开门的那位姑娘也顿时瞪了孟飞宇一眼,涨红着脸啐到:“我们可不是神女宫那些女子!”
“不是?”孟飞宇瞬间觉得天旋地转,跟着走了半晌,却完全误会了对方的身份。若是此番被人卖了,恐怕自己都还被蒙在鼓里,当真是惭愧至极。想到自己还对一位刚刚蒙面的姑娘公然提起飘香楼,更觉羞惭万分,脸色也和两个姑娘一样涨红,急忙道歉,“误会,在下一时糊涂,还请两位姑娘不要介意。只因我当两位是神女宫弟子,才闹出这些误会!万分抱歉!”
开门的姑娘羞答答地一笑,倒是没说什么,可是忽然门里传出一声冷冰冰的声音:“是谁说我剑霞派是神女宫那种污秽啊!”
“师父!”二女大吃一惊,瞬间站直身子,恭恭敬敬地站在大门两侧,孟飞宇定睛看去,只见一位道姑模样的女人缓缓走来。这女人看模样四十多岁,面色干净,眉宇棱角分明,目光虽然温柔和煦,头发盘起,身着白衣,手持长剑,有股说不出的气势,每走一步,一股威压便向孟飞宇逼来。
孟飞宇丝毫不惧,运功抵御,所有的威压仿佛泥牛入海,消失地无影无踪。不过,孟飞宇倒是知道来人是谁,恭恭敬敬地向这女人执礼相拜,“晚辈孟飞宇参见‘菩萨剑’涅芸声前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