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霜雪将酒取来,薛素见这酒浑浊,才知这时候的酒亦是一般。
没经过二次蒸发的酒,粗糙且浑浊,酒精度也不是很高。
“小姐是说那种清酒吗?”霜雪见她不甚满意,回答道:“那些都是名酒了,寻常人家轻易买不着呢。奴婢只在年前老爷老太太家宴的时候见过一回,酒色清净,香味四溢,是窖藏的好酒。” 薛素点点头。估计那种酒如今很是贵,不过她仍旧有办法。
不过是再蒸馏一遍罢了。
说做便做。
薛素见厨房也正忙着晚膳,并不打扰做饭的厨子。只自己寻了空着的炉灶,唤了个小厮,让他生火热灶。
将两坛粮酒倒入锅中,蒸笼叠在锅上,在往蒸笼上放一个铜质的小锅,锅里放入冷水。 几根细长的芦苇杆插入了蒸笼,一头链接在了铜锅底下,一头放在酒坛口。
简易的蒸馏装置便做好了。
灶台里的柴火旺盛,很快就有酒香弥漫。
虽然这种法子很是简陋,浪费的也很多,但小规模的馏取一些酒,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厨房间已经挤了好几个小丫头。她们本是要布置晚膳的,却都被薛素做的这个东西吸引了眼球。 霜雪紧紧盯着芦苇杆的一头,不多时,便有几滴清澈的液体从管口滴下。
“小姐,有东西出来了!”霜雪惊叫道。
薛素嗅了嗅,确认的确是醇酒,虽然度数仍旧不高,但已经足够。这才确认了很成功。
青梅酒适合夏日小酌,更适合女孩子喝,酸甜可口,生津止渴,现如今的天气浸泡,过些日子天热,便可以拿出来取用。是故并不需要很高的度数。
但蒸馏的速度属实不怎么快。并且两坛子原酒,只蒸出一小壶的清酒来。而青梅酒需要的量可也不少。 霜雪对此很是感兴趣,自告奋勇要留在厨房给薛素看着出酒。薛素没耐心等着,便嘱咐了两句,打算先回去用膳。
……
这么大的动作,自然瞒不过岑老太太这个当家人。
晚膳的时候询问了几句,薛素便仔细的告诉了岑老太太。
“你这个小调皮,罢了,随你折腾,只记得酿出好酒,须得分祖母尝尝。” “那定是自然。等夏至日,素素一定请姑祖母和夫子来尝尝酒。”薛素笑道。
“素素酿的酒祖母定是信的。”岑老太太想了想:“今日去阮府拜访,正巧汴州同知的夫人也回了娘家做客,说是要回来小祝。我见她还带着女儿,阮府并无同龄的小姐,定是有诸多不便的。”
顿了一顿,岑老太太又说道:“我隐约听得阮家二爷同老爷提起要邀你过府中小住些日子,也好陪同知家的小姐顽两日。”
薛素有些疑惑,她早知阮钧西会邀请她,但如今带上一个并不认得的同知家小姐,她却是没听他提起过的。
“同知家的小姐与我并不相熟,为何要我作陪?”薛素摆摆手,“我如今不过是个寄住在亲戚家的小孩儿罢了,阮府行事也是离奇。”
“莫要胡说。你和阮家还是有亲在的,秦同知家的小姐也能算你姨表姐儿了,你去也没甚么不好的。”
“我和阮家有亲?”薛素脑子一团浆糊。
她怎么又和阮家有亲?爹爹到底是何人?她又是谁?
大人们都不告诉她,甚至对此讳莫如深。岑老太太似乎明白整个事情的始末,却依旧不肯对她详细叙说。
“是呀,都是多少年前的旧事了。不提也罢,素素勿要妄自菲薄,阮府请你做客,你便去罢了,和别人也不要轻易提起你的事儿。”岑老太太嘱咐道。
“知道了姑祖母。等回头青梅酒酿了,我也带些去,见了姐妹总要带些什么见面礼。”薛素点头,总有一日,她定会知道的。
“好孩子,做的很对。”
……
考虑到众多作用,本是小打小闹泡两壶小酒的薛素,终究决定多造一些青梅酒。
过滤后的酒酒香怡人,酒色清冽,酒味绵软,经过岑夫子的鉴定,已经算的上是上等的好酒。
被鼓励的薛素兴高采烈的让人买来些小酒坛子,一口气酿下了二十坛的青梅酒。
看着排列的整整齐齐的二十坛酒,薛素十分有成就感。
这次酿造的青梅酒,色泽清亮,光看颜色,也知道一定会很成功。
想到夏至之后便可以尝到今年的青梅酒了,她不由得期待起来。
青梅酒若论做法,并不很繁杂。只需要将新鲜的青梅洗净去蒂,一层冰糖一层青梅的铺垫,灌上白酒,封好封口,贴上酿造日子的封条,窖藏进地下,等个个把月,便可以尝到风味独特的青梅酒了。
青梅酒自酿制的头一个月起,便可以开坛品尝了。酿造一个月,三个月,半年乃至次年的酒,都有不一样的风味。
薛素本身最爱夏末秋初的时候饮青梅酒。这个时候的酒还有一丝酸,最是可口。
七月流火时节,茶饭不思的午后,饮下一杯酸甜开胃的青梅酒,怡人心脾。
……
没过了几日,阮府果然派了人来接薛素小住。
薛素也没扭捏,她同阮钧西同窗数日,知晓他并不是一个不好相处的人。虽然每日里说不得几句话,但还算是友好。
既然是朋友邀请做客,也不必矫情,大大方方便是了。
霜雪替薛素整理了几件家常穿的衣裳首饰,带了常用的物件和些打赏人的银两,同薛素一起上了阮府的马车。
马车十分稳当,看得出来车夫也是受过训练的。
薛素第一次坐马车穿过整个东城区,撩起车帘子向外望去,似乎和平常看的不太一样。
熙熙攘攘的人群依旧,但见得挂着阮府旗帜的马车,都退让至一边让她先行。
看来阮府的名声真的是不错。
“让一让让一让。”忽然外面有不一样的嘈杂声传来。马车也随之停下。
薛素本已经放下车帘不再看外头的景色,车子忽然停下,她便好奇的撩了帘子向外看去。
车夫正同一个穿着深色绫衣的中年男子作揖行礼,见薛素撩了帘子看过来,便过来恭敬的请示道:“薛小姐,请稍等,前头是驿站押送的犯人,两车相遇不好过去,需退避一下。”
薛素点头,这才发现马车正巧拐入了一条窄巷中,迎面而来的同样是一辆马车。
方才同车夫讲话的中年男子望见这边的情况,像这边点头示意。
薛素退回了马车内,任由车夫掉头退让。
心中却是止不住的疑惑。
方才她清清楚楚地听得车夫说是驿站押送的犯人——
但对面中心的马车,车辙浑厚,深蓝色的绫罗四壁,虽然颜色暗沉,但薛素依然看出马车的富贵之气来,并不是普通的马车。
唯一奇怪的便是车门前用木栅栏拦着,上头明晃晃的挂着一把铜锁,甚是沉重的模样。
里头应该有人罢?薛素疑惑,但见马车纹丝不动,跟没有人一样。
一般犯人哪有用的是马车好生押送的?怎得这辆马车如此奇怪?
“小姐,到了。”车夫恭敬的语气,将薛素的万千心思都收了回去。
薛素掀开了车帘,微微深呼吸,旋即将万千心思埋藏于心底,脸上笑靥如花:“谢这位小哥。”
那赶车的小哥见薛素如此客气,忙称不敢当,恭恭敬敬的请了薛素下来。
马车停在了一道门前,正是阮府侧门。
阮府别院尚是极其繁华,更别说是这正府了。阮府在汴州城的南边,占地百亩,后头还带着个园林,其中园林里最高的建筑便是语戏楼,听闻是阮家小姐香逝的地方,阮府园林里的牡丹花也因此极负盛名。
阮府地方极大,这一府一园便占去一整条街。薛素停下的地方,只是一扇小门罢了。
她下车没多久,便有一管家娘子从侧门将薛素领进,穿过抄手游廊和两道垂花门,再穿过一个小花园,便到了一所小院落里。
那管家娘子便告诉薛素,这是她暂住的地方——紫菀院。
紫菀院并不十分大。但却很是精致,特别是院里的一道回廊,廊上爬满了紫藤花,虽说已经差不多过了时节,紫藤花已经开始衰败,但依稀能看见花朵盛开时的盛景。
廊下有一架秋千,大约是年代已久,做秋千的木板已经有些老旧开裂。
大约新做的时候,院子是有主人的。
香风习习,花瓣飘落,美人儿在秋千架下欢笑打闹,真真是极美的场景。
大约便是“绿蔓秾阴紫袖低,倚坐秋千儿女嬉。”
世间美好大抵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