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老六现在想的是,赌场老板一翻脸,要他年前搬家,寒冬腊月天,一家人往哪里住啊!就算能够租到房子,可也没有银票付租金,就是一把牌呀!
天堂地狱真不一般,盘算着家里还有些什么值钱的东西,拿到当铺去当些银子,付些利息,等过了年再搬家。
可是他想不出来了,值钱的早就被当光了。
他也不相信朋友会帮忙,过去,他有很多朋友,那时,他很有钱,自从染上嗜赌的毛病,田地卖光了,朋友也走光了。
突然,他全身颤动了一下,似是有人拿针刺了他一下,他想到了一个很值钱的人——女儿。
十四岁的女儿,名叫青莲,人也长得像一朵青莲花似的,记得这赌场的薛老板曾和他开过玩笑,如果肯把女儿押给他做妾,薛老板愿意付一千两银子,那是非常令人心动的价钱了!
“我说赵老六啊!你不推了,让让位行不行,客人们还要玩下去啊!”
赵老六抬头看,说话的就是薛老板,脸上一片大麻子,嘴里含着翡翠烟嘴,湘妃竹的旱烟袋。
那个烟袋锅,更是金光闪闪,就算不是纯金打造的,至少也是用金叶子镀过,就这一根一尺多长的短烟袋,可也值上一、二百两银子。
“薛老哥,我......”赵老六只觉日干舌燥,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赵老六,想再推一局,就得拿银子出来。”
薛麻子冷冷地说道:“你这么占着茅坑不拉屎,我这个赌馆,还能开得下去吗?”
“我,我......”赵老六想提提女儿的事,但几十道目光看着他,怎么也无法开得出口了。
薛麻子重重咳了一声,道:“挪一挪你那两条狗腿好不好?还有五天,押借期满,还不出五百两银子,我可要轰人收房子!”
越说越难听,翻脸不认人了。
赵老六低下头,泪珠儿往下流,缓缓转过身子,准备走人。
“赵老弟,还想玩是不是?我借钱给你!”
说话的竟是刚才赢光他所有钱的丁郁!
丁郁也经过一些化妆,看上去老了很多,穿着一件紫羊羔为底的黄缎面皮袍子,像足了有钱的大老爷。
他不是说着玩的,一下把面前的银票、银锭子,推到了赵老六的面前,包括那一千五百两银票在内。
二千多两啊!存在银号生利息,省点用,一辈子也花不完了。
四周的赌徒,全都看直了眼睛,薛老板脸上的大麻子,也闪闪生光。
赵老六像在做梦,呆了一呆,道:“这......这要是输掉了,我可是还不起呀!”
丁郁哈哈一笑,道:“我是远客,来京里做卖买,被大风雪阻了归期,天一放睛,我就要走人。所以,你可以放心,我不会留下来向你讨债,输了,算我的,赢了,咱们除本分利了。伯什么?切牌打骰子了。”
真是财神爷下了凡!
人世间怎么会有这种人、这种事呢?众赌徒脸上流露出羡慕的表情,连口水都滴了下来。
“我......我......”赵老六嘴里我我我,十个手指竟然真的切起牌来!
赌徒嘛,管它什么钱,明天买棺材,今天先赌几把再说。
萧籽术看得心神领会,暗暗笑道:“又学一招啊!赌场里套交情。”
丁郁没再下注,庄上本钱多,注码也逐渐增大,薛老板也看的心痒难耐了,竟然也占了门子赌起来!
赵老六时来运转,连吃几把通庄,银锭堆了半桌子,银票也叠起一座小丘,最大的输家竟然是薛老板!
回头看看站在身侧的丁郁,赵老六低声道:“收了吧。”
丁郁笑一笑,道:“随你便啊。”
“赵老六,这算什么?”薛麻子气急败坏地叫道:“老子已输了五千两,你怎么能不推呢?至少再推一条,也要我输得心甘情愿!”
一听说薛麻子一个人就输了五千两,赵老六丢下骰子,道:“收庄了。”
他迷迷糊糊地推,迷迷糊糊地赢,不是薛麻子叫喊输了五千两,赵老六根本就弄不清楚自己赢了多少银子。
这一嚷,把他叫醒了,打死也不肯再推庄了。
清点了银票银锭子,可真是发了财,竟然赢了八千多两!
除了薛麻子之外,七、八个赌徒也输光了口袋。
赵老六倒也爽快,拿起了一千银子,其他的一把推给丁郁,道:
“赌本是你的,赢的归你,我拿一千两,五百两赎回我的房地产,五百两,够我们一家人过两年好生活,我会戒赌,看看做个什么小生意。
今夜是我最后一次进赌场,今夜里出了这个门,我再不会赌下去了。”
丁郁笑一笑,取回自己的本钱,又取出两千两银票,笑道:“我赚个对本,两千二百两,变成了四千四百两,余下是你的,还要做生意嘛,本钱是越大越好,走!你请我喝一杯去。”
赵老六呆了一呆,道:“老爷子,你知道这里还有多少钱?”
“大概四千多两吧,都是你赢的啊!我已经赚了一倍。”丁郁一面说话,一面挽起了赵老六的胳膊。
敢情赵老六已经跪了下去!
萧籽术暗暗思忖:这倒不错啊!赚了银子,还把一个人全收买了,他若是知道什么?会一股脑地全说出来,老江湖就是老江湖。
哪知,事情有变,一只大黑手,突然伸了过来,按在银票上,道:“赵老六,别人出本钱,收个对本利,那是应该的。你过了赌瘾,又赎了押掉的房子地契,怎么?还想把白捡的五千两银子也带走啊?”
赵老六抬头一看,不由得打了一个哆嗦。
萧籽术看得奇怪,暗道:难道赌场的规矩,赢了钱不能带走啊?这个赵老六全身发抖,心里在怕什么呢?
目光转移,只见那人身高六尺以上,黑堂脸、扫帚眉,身着羊皮大袄,腰里横束着一条三寸宽的皮腰带,一脸凶悍、冷厉之气,看上去确实有点吓人!
“沈烈兄,薛老板也说过,我这是钱拼钱赢来的。”
赵老六不服气道:“为什么不能带走?”
沈烈道:“你遇上了财神爷帮你一把,是你的运气好。但你借我的银子,该不该还给我呢?”
萧籽术第一次进入赌场,不知道赌场里有些什么规矩?只有光瞪着眼看热闹的份了。更何况,有着阅历丰富的丁郁在场,也用不着她出面干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