弈青请教二字还未说完,、天上的轰隆声便越来越大,比之二者方才交手之前更加吓人。
“小友不必如此,我既有求于你,必会为你解决难题。下面进入正题,我没有时间了,阵法不行,可改用他法!”
看着即将落下的滚滚天雷,老树妖赶紧说道: “待会天劫来临之时,我先自己抵抗天劫,期间若没有心魔劫的话,最后一重天劫便有劳小友利用你的麒麟牙替我吸收天雷的力量。以我的经验,最后一重雷劫我是万万抵挡不了的。不过据传麒麟牙连天劫也能吸收,如果不能,小友不必全力抵抗,命运使然罢了。”
说到此,老树妖竟双目一暗,有些颓唐了起来。
“前辈不必如此,晚辈自当尽全力。”
弈青收起手中的麒麟牙,正色道。
“小友的好意老朽心领了,对此次的飞升劫,老朽心里明白,不管是飞升也好,丧命也罢,终有定数。不论成败,老朽定会把自己的本命树脂赠与你,权当报答你的恩情。” 弈青郑重的点了点头,算是定下了盟约,木公继续道:
“你将麒麟牙包裹在树脂内并用你的真火祭炼它,相信可以封住麒麟牙的灵压,此法不同于用阵法封印,树脂乃是我本体的一部分所以也不容易被人发现。只是如此一来麒麟牙或许会与树脂融为一体,变得脆弱很多不耐重击,切记。好了小友,天劫要开始了。”
言至最后,老树妖仿佛轻松了起来,嘴角露出了一抹解脱似的笑容,那虬结的树枝仿若老树逢春一般缓缓伸展开来。
天空浓云正密,暗金色的闪电时隐时现,似挑衅,似低语,木公也好似一切已知,又好似浑然未觉。
乾钟城内。 虽然天逐渐暗了下来,可是乾钟城附近完全没有要下雨的迹象,从两仞村一路疾行再进入乾钟城里,已经有足足近三个时辰了,于是耐不住性子的丹林终究没有听从二师兄的告诫,逛起了城中的夜市。
因为光是打雷不下雨,而且这旱雷也大多集中在远处的天边,使得城内本来准备早早收摊的小贩们又热火朝天地忙碌了起来。
乾钟城地处南方,所以物产丰富,特别是糕点一类,可谓是琳琅满目。
这让从小只认为最好吃的是米饭的丹林心里可乐开了花,各种各样的蒸糕、糖酥、丸子,花样繁多,甚至有的甜点啊,他连听都没听过,光闻着味儿都能让他直流口水。
事实上,他也没吃过几次米。 小时候遇上战乱,家里人都死光了,他只得跟着逃难的村民们如蝗虫过境般东走西荡,遇到什么吃什么,别说是米,饿极了连树皮红土都吃过,因为没有爹娘,在快要饿死的时候,他甚至差点被饿极了的难民们偷偷分食掉。
幸得他机灵,拼尽最后的力气,在难民们的粪堆里连滚带爬,搞得自己一身污秽让难民们难以下咽,方才幸免于难,也因为此,他被难民们丢下,让其自身自灭了。
不过到现在他都还记得,在弥留之际,隐约有一道白光从天而降。
那光耀眼,夺目,绚烂,柔和,矛盾却又真实,仿佛世间集合了世间所有的美好与幻想,再没有战争和悲伤,接着便不省人事了。
醒来之后他便发现自己已身在清虚天,救他的便是他的师父,清虚天现任宗主,云有崖。 当然,这已经是近百年前的故事了,时至今日,他连自己的本名都不记得了。不过别看小道士丹林将近百余岁,可他的模样却比青云也大不了几岁,这跟他不错的修为以及过人的天资有着直接的关系。
能在百岁修至身之三阶的元化境,且即将臻至圆满,这份天资可谓是冠绝当代,他也被誉为清虚天内最有潜力的未来之星。
可是山中无岁月,百年时间过去,他自从被师父所救后便从未下过山,平日里做的最多的事便是修炼,有时他连自己究竟为何要修炼都不知道。
故而,丹林小道长到现在其实仍旧是小孩儿心性。
不过虽然儿时的记忆他记不大清楚了,但他还是觉得用一个字便能概括自己的童年:
饿。
所以他第一次从神清峰上下来重返人间,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吃!
可就连内心这么点小小的心愿,上天似乎都跟他过不去似得,他身上竟然没有带银两!
要知道,在清虚天内是没有人间的黄白之物的,师兄弟日常修行均有统一的丹药、灵石供给,如需他物也可向自己的师尊申请,或者直接同宗内以自己的功勋换取所需之物。
而所谓功勋,其实便是领取宗门平日里所颁布的一些任务,多是些除魔卫道,或是采集灵药与异兽的事情,由弟子们依照修为,自行领取完成。一来能够让门下弟子们得到历练,二来也能为宗门带来可观收益。
当然啦,丹林从没接过什么任务,也没缺过什么,原因无它,他的师父叫云有崖。
当世人称“清虚天内云有崖”。
没了银两挥霍的丹林只得左逛逛,右看看,赏玩些他觉得极为有意思,可连三岁小都不去把玩的小玩具,独自行走在这热闹的市集里了。
正当他在一卖面具的小摊前,双手各拿一个面具左带右带,问老板哪个好看的时候,丹晨却在这乾钟城内犯起了难。
“丹晨师兄,你也知道,我虽是清虚天的内门弟子,但是早就在乾钟城内安家落户了,我需对这里的一切负责。”
说话之人外貌年过四旬的样子不过起色极好,生的白面无须,一身锦袍乍看便知是富贵人家的老爷,不过他虽称丹晨为师兄,却不是道袍打扮。
“王师弟,我知道你的难处,但是我身负宗主重任,如今急需回清虚天复命,这传送阵…”
看丹晨欲言又止的样子,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而王姓师弟并没有接话,只是对门外的下人招了招手,道:
“王力,先给客人上壶清茶,用我自己的茶叶,茶叶你去和夫人寻问。”
“是,老爷!”
待灰衫仆人鞠躬告退,王姓师弟这才缓缓说道:
“师兄,我俩的交情也不止百年了,师弟的处境你最清楚,论修为,你我伯仲之间,论资质,我或许还比你略胜一筹。但是现在呢?只因当年我替大师姐说了几句好话,宗主便将我“升格”到这乾钟城内,做个“地主”!哈哈哈哈,这也太抬举我王某人了吧?”
言至此处,他竟然散开了修为,震得堂内花草落叶纷纷,见状,丹晨赶紧握住了他的手,示意他情绪不要再激动了,嘴上亦是开解道:
“师弟,这事儿我当然知道,我也不是说你不好,只是清虚天如此庞大,派系林立众多,师父最后的决定难免有些过分的地方,可这…”
“抱歉,师兄,是我太过激动了,来,先尝尝师弟这灵茶吧。”
这时候,灰衫仆人王力正好将茶水给端了上来,王师弟便也收敛了情绪,示意丹晨先喝口茶水,然后便对仆人道:
“你先下去吧。”
“是,老爷。”
丹晨此时哪有心思喝甚茶水,只是简单地浅尝辄止,不料茶汤刚入口,他便是猛地抬起了头,眼神一亮便道:
“师弟,好茶啊!此茶灵力饱满,浑若天成,可现在即将入冬,观这茶叶色泽形状和灵力浓郁的程度应不是陈茶,这是?”
王师弟这时候也放下了茶杯,他没有直接丹晨的回答,而是轻声道:
“师兄,师姐早年曾经救过我一命,所以那时我理应为她说话,而且你说的我都明白。清虚天庞大冗杂,有我这俗人,也有你这道人,换句话说,人生如茶,先苦后甘。”
顿了顿,王师弟凝视着杯中的茶叶,又道:
“说不恨宗主,那是假的,可现在我管辖着乾钟城方圆千里,南抗妖族东震魔门,就算这里是清虚天常年供给不足的边境,但如今的我在这里早就习惯了凡人的生活,对现状也已经非常满足。所以现在我会感谢宗主,我也必须对清虚天赋予我的使命以及这里万万条性命负责!”
“但是师弟,宗门也给了我使命啊!我急需回去复命!”
丹晨眼见这王师弟似乎一直不松口的样子,不禁神色急切的道。
“那是宗主给你的,不是宗门!”
“王师弟,你!!!”
说到这里,丹晨亦是非常恼怒,但却不知道说什么好,毕竟王师弟的话不仅冠冕堂皇,而且明显对宗主还有这非常深的成见。
对于丹晨的愤怒,王师弟仿佛视若无睹,自顾自的慢慢喝起了茶,客厅内的二人就此陷入了沉默,门口的灰衫仆人也一动不动,刺骨的寒风吹进客厅,缓慢而又坚定地吹凉了茶水。
半晌之后,王师弟似是平息了一些情绪,首先开口:
“这次结果如何?”
闻言,丹晨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正自顾自地喝着茶的王师弟,然后将手中的杯盏给放在了身旁的茶几上,平静的说道:
“师姐已身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