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王偃的预判并没有,三十七万赵魏联军不曾挡得住秦军,邯郸的城墙同样也挡不住。
当一架架百战神机弩在邯郸城下一字摆开之时,从当初的秦赵魏三国决战的战场上逃回来的赵国残兵的恐惧的情绪被他们传给了身边的军民。
庞煖拼着最后的一丝生机逃回邯郸,只为告诉邯郸军民关于百战神机弩的消息,以便能够让邯郸军民能够提前做好准备。
但他却忘了,他的举动同样也能带来恐惧,邯郸军民的勇气让他们在初始之时,还能腋下这种恐惧,但经过压抑的恐惧一旦再次爆发出来,则没有什么能够再阻挡战胜那种恐惧。
正如二十年前那般,秦军再次兵临邯郸城下,赵国的军民依旧不曾屈服,无论是男女老少,或是自发或是被动员,陆陆续续走上城墙,城墙外是秦军,而城墙内是他们的家。
但邯郸军民的勇气与血性在百战神机弩的狂轰滥炸之下,紧紧只坚持了三天,就彻底被磨灭了。
在战争中,勇气固然重要,但希望同样也必不可少,赵人若是真的人人都能够悍不畏死,当年在长平他们也不会投向,他们只是要比其它诸国的人要坚强上许多,但并不是真的可以五十生死。
当他们发现即使自己拼尽性命也不可能在秦军的进攻下看到赵国,看到自己的家园的希望时,他们彻底崩溃了。
赵国崩溃的速度还在赵王偃的预料之外,尽管他已经预料到了邯郸不可能坚守太长的时间,但邯郸陷落的速度之快,还是要远远超过他的预料,甚至让他还来不及死去。让他来不及传下自己的王位。
赵国最后的君王这个标签,他逃不了。
“相国,邯郸城破了。”相国府的大管家面色苍白地跑回相国府,对临危不惧面色从容地郭开说道。
此次之后,他们就成了没有国的人,这对于已经生活在赵国的统治之下已经两百年的人来说,无疑是天变了,习惯产生的力量在这一刻瓦解了,他们迎来的对未来未知的恐惧。
“破了吗?快了点。”郭开从容的切割上盘中的羊肉,慢悠悠地说道。
“相国,赵国没了。”管家看到郭开如此地不慌不忙,以为他是没有听清楚自己说的话。
“我知道赵国没了,从战场上逃出来后,我就知道,赵国不行了。”郭开依旧是从容不迫地将切开的羊肉放进口中,咀嚼着说道。
“从看到那件非人力能够抗衡的利器之后,我就知道,赵国没有希望了,秦王两年前就能够全力进攻赵国,却将这个计划推迟了两年,那时所有人都在猜测秦王此举背后的原因。到了现在,这个问题的答案算是找到了,秦王其实是一直在等这件武器,这件可以决定一场决战额利器。”郭开释然中带着庆幸道。
还好,还好,虽然当初并不是那么情愿,只是半被逼迫半被诱惑而做下的事情,在今天想来,却是不是出自明智,但却是出自幸运的事。
他不慌,他在秦国有人。
至于权势,那算是什么,他追逐的并不是权势,而是权势能够给他带来的财富,如今,他的财富已经不少了,只要能够让自己的临死前将那笔财富花完,他这一辈子就圆满了。
“相国,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外边到处都是秦军啊。”管家交集道。
“怎么办?先把府门上的牌匾换了吧,从此以后,邯郸只有郭府,而没有相国府了。”郭开道。
“是。”管家此时还能说什么,主任都不急,他也无可奈何。
看着从容不迫的郭开,管家心中不由生出一个念头:这大概就是他能当相国,而自己只能当管家的原因吧。
邯郸城外,秦军大营。
“王将军,如今邯郸城已经破了,你为什么不与上将军一起入城去?”自三国大决战之后就主动被俘的魏庸看着留守秦军大营的王翦,带着不解道。
攻城灭国的任务已经完成,下一刻就是享受胜利者的光荣之时,又有什么样的光荣能比亲自踏进曾经属于敌人的地盘,以征服者的姿态走过去更加能让人志得意满呢?
但王翦却在这最后一刻选择了留在秦军大营,将所有的荣光让与了桓旖,这让魏庸对王翦产生了浓重的好奇。
秦国的大将作战很厉害,其智慧当然是不俗,这一点,魏庸很清楚。
但王翦身上让魏庸感到好奇的却是因为王翦实在太会做人了。
对于秦国诸将,魏庸又过了解,作战厉害只是最基本的标配,但能像王翦这般会做人的大将,魏庸却是从未看到过。
“邯郸城是上将军的梦想之地,这个时候,上将军需要的不是分享者。”王翦回道。
对于魏庸,他可是不敢有丝毫的小觑,这位曾经的魏国大将军,虽然已经战败被俘,但王翦却不会将他真的将他当作一个俘虏看待。
其它的暂且不说,单单是他与嬴政的关系,王翦就不能对魏庸有丝毫的怠慢,他可是秦王魏夫人的父亲,刚刚出生不久的秦王二公子的外公,这样的身份,谁能确定,他日后在秦国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地位。
更何况,王翦还隐约感觉到,魏庸与大王之间,似乎还存在着别的联系,这样的联系让王翦不敢深想下去,但那其中暴露的东西,却是让王翦告诉自己,不能因为对方只是败军之将,就小觑了对方。
魏庸是一个很可怕的人。
“那么,王将军你的荣光在哪里呢?魏国吗?”魏庸态度随意道,似乎只是在与王翦闲聊。
“那要看大王的意思。”王翦说道,他对魏庸的定位一时间还摸得不清楚,因此,此时的王翦也不愿多说什么。
“如今的魏国已经成为了空壳,秦王想要拿下魏国,只是一句话的事情,大梁城外的大河与邗沟已经挡不住秦王的大军了。
“那是大王的考虑,为将者,只听军令。”不知道魏庸身前的王翦才不会与魏庸说太多的东西。
魏庸见此,也是十分明智地选择了结束既有的话题。
此时魏国已经不是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