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慧莹一方面谨记着郭立的叮嘱,一方面,也是有所顾忌。
楚霄曾是楠楠的私人保镖,知道郭家不少事,特别是楠楠的隐私,万一他心存歹念,闹不愉快了,给楠楠泼脏水,那也是一桩麻烦事。
她见楚霄开门见山地说话,那么,她也不绕圈子了,直接从包里拿出一份厚厚的资料。
资料的封面上妥妥地写着——XX区商品房买卖合同。
唐慧莹把合同推到他面前,说道:“天空花园380方大平层,全款,只要你点头,稍后会有售楼部的人联系你走合同流程,你只需要带上证件,然后签字,即可。”
“这是?”楚霄不明所以,他想到了郭太太可能会甩支票给他,或者好心劝他离开都城,但他没想到是一份购房合同。
天空花园,就在他公司的附近,商场、写字楼、地铁站、医院,都在附近,最重要的是,全区最好的学校也在附近,是那一片数一数二的豪宅,更是普通打工人奋斗一辈子都无法拥有的家园。
郭立总说,楚霄是一个忠诚的,有原则的,有尊严和气度的,正派之人。
但是,她认为,忠诚,是因为背叛的筹码不够大,正派,是因为受到的诱惑不够多。
如果说,直接给钱太伤他自尊,那么,就给足够好的房子吧。
“楚霄,感谢你曾经为郭家的付出,你几次三番救楠楠,我们也没有好好感谢你。这四年来,我一直记挂着你,觉得欠你一份人情。”
“郭太太,你……”
“楚霄,”唐慧莹直接打断他,继续说,“楠楠是我的女儿,我岂能看不出来她对你什么心思?楠楠早在四年前就对你有感情了。”
“……”楚霄张口结舌,心里有点慌。
“四年前,我很感谢你没有说破,也很感谢你的主动离开,我知道,你一直把楠楠当妹妹,你是一个真正为楠楠着想的好哥哥。”
“说实在的,我们忙于工作很少陪她,特别是她爸爸,更是难得和她相处,所以,我们的话她不会听。楠楠很倔,如果我们开口让你离开,固然你能点头,可她非跟我们闹不可。所以,我不求你离开,只求你想想办法,让她自己放弃你。”
楚霄一下皱眉,郭太太这一招真是高明,完完全全把准了这件事的关键点。
“既然四年前你能主动离开,那就是明白你和楠楠是不可能成的,那么现在,不需要你离开,不需要你放弃你的事业,我们帮你在都城留下来,只要你能想办法,让她自己放手。”
楚霄为难极了,“郭太太,我真的试过无数遍说服她,甚至批评她,冷落她,可楠楠也不听我的话啊。”
“你会有办法的,”唐慧莹恳求道,以一位母亲的身份,“只有你的伤害,才是真正有用的伤害。”
“伤害?”
“小姑娘第一次喜欢一个人,越是单纯的感情,就越是炽烈,但是,越是炽烈的感情,反而越容易受伤。楚霄,你那么聪明,肯定明白我说的意思。”
“郭太太,你们忍心?”要伤害楠楠,他都不忍心啊。
而且昨天,楠楠是那么的开心,哪怕他没有对她允诺一丝一毫。
他们都说楠楠叛逆,他们都说楠楠任性,可他们不知道,楠楠是最容易满足的。
能让她满足的,不是多么华丽的衣衫,也不是多么名贵的珠宝,仅仅只是父母的陪伴而已。
她的叛逆和任性,无非就是想要博得他们的关心和爱护。
这是她打小就缺的东西,是她骨子里就缺的东西,也是现在他们怎么弥补都补不回来的东西。
“我明白您的意思,可我担心……”
“没什么好担心的,也没什么不忍心的,那么多小姑娘经历过失恋,不都重新站起来了吗?更何况,她还没有恋,算不上失恋,顶多也只能算求爱不成,对吗?”
楚霄无话可说,苦笑一下,“对,您说的……都对。”
唐慧莹再一次强调,“有了这套房子,你就可以把你爸妈接过来一起住,将来娶妻生子也容易些。楚霄,你奋斗了这些年,不就是想让自己舒心,让父母安心么?”
楚霄压制住内心所有的情绪,轻轻地深呼吸两下,调整着自己的情绪,他把合同推了回去,说道:“郭太太,房子就不必了,一来,当年郭先生已经给过我足够多的报酬,一切都是我的工作职责,您不必觉得欠我人情,二来,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打工人,我父母也都是普普通通的农民,德不配位必有灾殃,这么好的房子实在不适合我们。”
“这……”
“楠楠的事,我可以答应你,但我也只能尽量去做。”
走出餐厅的时候,一名侍者在后面紧紧追上来,深鞠躬,将他之前脱下的外套双手奉上,谦卑到仿佛在伺候帝王。
楚霄穿上外套,鼻尖嗅到一股清新的花香味,来自他的外套。
原来,在他脱下外套随手一放的时候,早有侍者将大衣拿去,整理、清洁、熨烫、熏香,好让衣物以最高贵的姿态,配上他们最高贵的会员。
然,他并不是他们的会员,他不配这样的高贵。
有钱人的快乐,是他无法想象的。
他不想,也不会想象。
开车的时候,衣服上的香味太清新了,他立刻点了一支烟,在密闭的空间里,大口大口呼吐着。
一直到,刺鼻的烟味完全盖住那清新的香味。
深夜,酒吧。
虽然很多人都回乡过年了,但是,总有那么一批人没有回家。
身在异乡,大家都是漂泊的人,不用在乎认不认识,不用在乎谁是谁,只要在这一刻,一起举杯,那就喝。
楚霄喝得很尽兴,一手夹着烟,一手举着杯,谁来都喝,跟谁都聊。
突然,有人在后面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你怎么在这?”
楚霄回头一看,眼神有些迷茫,昏暗的光线让他看不清来人。
“喝醉了?连我都不认识了?”
那人弯腰,把脸凑到他的面前来,他这才笑笑说:“刘,总,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