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鼎山五座山峰,天阙峰是主峰,天阙剑是天阙峰上的主剑。
取名“天阙”,是因为天阙剑藏于天阙之中。传说在云层上面极高之地有座仙人留下的宫阙,上出重霄,虚无缥缈。内藏仙剑,名曰“天阙”。
数千年来,天阙剑在万云之上俯视着中土大陆,将人世间的诸般气运一一看在眼里。对于有违天道、逆天而行之人,会压一头。但对于人世间的天灾人祸,大苦大难,却不会多看一眼。 天地不仁,圣人无为。御鼎山掌门作为天下屈指可数之人,一身修为功参造化,据说这次出关,又在御虚大道上向前迈了半步。既然要走仙人之路,自然要斩断与人世间的种种瓜葛。因此,对于人间之事,他已经多年没有插手。
然而这次,他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将天阙剑唤了出来,毫不客气的在赤木山王头上压了一下。
“这就是天阙剑么?”
何吕施一眨不眨的盯着从天穹上缓缓降下的巨剑,心中震撼之情无以言表,不由得僵在了当场。
他作为天阙峰上排位第一的大长老,在御鼎山上待了几十年,这还是头一次看见天阙剑的真容。 天阙剑上一次现身的时候是在百余年前。在那场旷世大战最为激烈之时,老掌门唤出天阙剑,在玄火神龙尾巴上刺了一剑。玄火神龙受伤以后遁走蚩山,被正道门派联手困住,最后将其封印在了蚩山底下。
从那以后,这天阙剑便隐入了云霄里面。百余年来从未现世。
何吕施望着那把天河塌陷一样的巨剑落下,怔怔的站在原地,半晌没有说话。
这天机造化之物再临人间,是不是意味着要有一场大战发生?
或者,有什么百年不遇的气运要在人间出现,把那巨剑引了下来? 随着巨剑落下,天下各处纷纷现出异象。
神皇以及随行官员看见从天而降的巨剑,由于里的太近,只觉心神一颤,呼吸受阻,有两个年迈羸弱的文官更是直接瘫在了地上,脸色由红变紫,吓得随行御医一顿手忙脚乱,有人紧紧按住人中,有人从药箱中取出银针,刺破其指肚放了点儿血。忙活了好一阵子,总算保住了那两个人的性命。
住在北地附近的百姓们望见那把巨剑,齐刷刷跪在地上,就连每次喝多了酒都要冲老天爷骂骂咧咧的穷酸秀才也吓得不敢出声,举着酒壶呆呆望着天上,裤子里哗啦啦湿了一片,也不知道是尿了还是弄洒了酒。
半晌之后,把壶里剩下的最后一口酒倒在地上,又将那葫芦小心放好,低头看了看湿漉漉的裤子,一瘸一拐的去了。
皇都城中,有人听见皇宫里面传出一声尖叫。虽然是从皇宫里面传出,但走在街上的人们听到那声尖叫之后还是吓得捂住了耳朵。刚刚满月的婴儿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大人们哄了足足一个时辰,这才慢慢止住哭声,瞳孔中带着惧意,渐渐睡了过去。 御鼎山上那头正在吃草的青牛抬起头来,瞳孔一缩,转头朝天阙峰上看了一眼,似乎有些不满。
须弥山芥子寺里那口沉寂了百年的古钟突然响了几下。钟声悠长,震彻山谷。正在念经的老方丈放下手里的木鱼,睁开眼睛念了一声“阿弥陀佛”,然后喃喃自语道:“转来转去,终究没能转出这轮回之苦。我佛慈悲,睁眼看看这芸芸众生吧。”
离明海中掀起了前所未有的巨浪。巨浪一浪高过一浪,巨浪过后又有数道水龙卷冲天而起,似乎要将离明海连根拔起。情急关头,几位领主不得不亲自现身,各自祭起仙器,将水龙强行压了下去。
……
“天阙再临,浩劫将至,这掌控人间气运的天阙巨剑,到底是仙器,还是凶器?” 千浔峰上,陈玄清坐炼丹房的门槛上,抬头看了看天上,又看了看天阙峰的方向,自言自语了一句。
自从去年入冬以来,他忽然对炼丹产生了兴趣。来御鼎山的百余年间,他虽然天天守着六十四座丹炉,守着御鼎山的“天地宝库”,但这些年来,却从未对炼丹产生过兴趣,甚至连炼丹房都只进过两次。
第一次,是在十八破境的时候,协助它偷偷溜进炼丹房,偷吃了半炉丹药;第二次,是前几年石青峰练剑的时候,去炼丹房中捣鼓了一夜,为石青峰铸了一顶铜盔。
然而,自从去年入冬之后,他却突然对炼丹产生了兴趣。用了不到两个月的时间,把御经阁中所有关于炼丹的书籍看了一遍。然后让人打扫出了一间丹房,一个铜炉,一本正经的研究起了丹道。
为了收集炼丹所用的药材,据说还从霜儿那里借了不少名贵药材。但霜儿让他立了字据,按照皇都城中钱庄里的利息与他约定了偿还时间。到期不还,便要将他抵押的东西收为己有。
签订字据的时候霜儿问他有什么可抵押的,他四下瞅了瞅,见自己身无长物,似乎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抵押。
最后,他把目光锁定在了十八身上。
“玄清师叔,在想谁呢?”
陆晓风、陆晓雨姐妹一左一右挑了出来,眸子里带着激动的神色,如银铃般说道。
“让我猜猜,峰主?小师妹?该不会是在想晓风晓雨吧!”
陆晓风面颊上泛起些许红晕,调皮的说道。
陈玄清微微一笑,回过神来,问道:“霜儿去北地多久了?”顿了顿,又道:“现在和青峰在一起么?”
……
陈玄清在想石青峰。
除他之外,还有两个人也在想石青峰。一个是御鼎山掌门,一个是须发皆白的老雷主。两个人并排站在御鼎山最高的地方,就像他们两个人的身份一样,高不可攀,无人能及。
老雷主缓缓说道:“现在把天阙剑唤出来,是不是有点儿操之过急了。毕竟现在露面的,还只是几位山王。”
月映天淡然一笑,说道:“是它自己要出来的。我可没有那么大的面子,随随便便就能请的动它。”
老雷主心中一动,说道:“它自己要出来的?难道说,是它自己感觉到了什么?”
月映天道:“我们一直想要瞒着,人家北地却直接对他说了出来。这件事情,看来是瞒不住了。”
老雷主沉默了会儿,没有说话。过了片刻,又道:“难道是当初进入雷阵的时候,北地发现了什么端倪?”话声一落,接着摇了摇头,说道:“不可能,应该不是那次。当时我一直站在雷池边上,就连雷狱里面的绝心、绝智都瞒了过去。如果是那次走漏的消息,那只有一种可能——”
他脑海中浮出一个身影,但顿时感觉荒唐至极,轻轻的摇了摇头。
月映天道:“现在想过去的事情,已没有任何意义。水犹寒离开雷狱之后,这件事情早晚都会泄露出去。我现在担心的是,水犹寒和北地之间有没有什么关系。”
老雷主道:“玄火神龙复活以后,无忌师弟一直在暗中观察玄天教的动静。这两年除了一些日常活动,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月映天想了一下,忽然问道:“现在还下棋么?”
老雷主心里一愣,随即明白过来,说道:“棋艺比之前进步了很多。虽然只有一枚黑子,但步步为营,走的甚是稳当。”
月映天笑了笑,盯着老雷主仔细看了几眼,笑道:“这么多年过去,师兄一点儿都没见老!”
老雷主须发一动,意味深长的说道:“青峰尚在,不敢老啊!”
就在两个人说话的时候,雷阵中那只雷兽慵懒的打了个哈欠。聚在雷阵上方的云气被它一口吹散,隐隐约约露出了一双星海般的眼睛。
雷兽微微侧目,扫了眼正朝云层中隐去的巨剑。然后,又打了个哈欠。
……
北地饮马河边上,赤木山王被天阙剑压了一下,虽然没有伤及筋骨,但直到石青峰等人从他头上越过去好长一段时间,这才渐渐缓过神来。
刚才,他见天阙剑突然从云中落下,不得不放下石青峰以及那只凤凰,凝聚全力举起双手,硬生生扛了一下。
凭借一千多年的修为,以及天下罕有其匹的蛮横肉身,他在接下天阙剑的同时结结实实挨了石青峰一拳,还有那只凤凰喷出的一道烈焰。
但即便如此,他也只是坐在地上愣了一会儿。片刻之后,便再次站了起来。
藏在云霞中的那双眼睛清清楚楚的目睹了刚才发生的一切。其实,早在那巨剑现身之前它便觉察到了云层上面的气息。但面对那把天河横卧一样的天阙巨剑,它连犹豫都没犹豫,便直接向后退了百里,藏在了一座山峰后面。
天阙一出,意味着人世间的气运将要发生变化。这时候若是上去阻拦,无异于跟天作对。作为八大山王里面最机敏、最警醒的紫睛山王,它断然不会在这个时候现身。即便日后被赤木山王或者妖王埋怨几句,也不能冒着被那巨剑震碎元神的危险冲上前去。
再说赤木山王挨了一下之后,很快便站了起来。那天阙巨剑也没有想要杀人的意思,日后妖王问起话来,只需说提前洞察到了天阙巨剑的意图,若是贸然上去,反倒暴露了自己。
这样一想,终于放下心来,又从山峰后面爬到天上,将目光对准了那堵冰墙。
大雪原深处,那个身长五尺左右,赤裸上身的男子见石青峰等人顺利跨过了冰墙,禁不住翘了翘嘴角,看了一眼天阙剑消失的地方,心中叹道:“连天阙都现身了,你也该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