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许久,终于见得一街道,街头左旁有个矮矮的平房,房前松木架子上陈列着各式的兵器,一个健硕高大的黑汉正和一老朽你一句我一句激烈争执着。
“你打是不打?”小老头虽须发皆白,可是身手矫健,动如脱兔,在黑脸汉周围跳来跳去不肯离开。
“说不打,便不打,你怎是这般烦人。”黑脸汉拿着手中的钳子,夹了一块刚从火中烧好的通红铁块,放在了石板上。 “你早些与我打了,我就离开,不然你就别想专心打造你的兵器了。”瘦小老头衣着褴褛,匆步绕在黑汉脚下,使起了性子。他双手抱于胸前,直接坐在了地上。
“别挡道,别挡道。”黑汉一脸的不屑,嚷嚷着让他走开。念成、凌越见此间光景,不禁觉得好笑,这二位一高一矮,活像在演杂耍。
“我们去看看吧”念成说着,拉起了凌越。凌越也没有挣脱,只是被他一拽,脸上有些微红,她恩了一声,二人便走了过去。
只见小个子瘦老头坦胸露乳,忿忿地坐在地上,嘴里还喋喋不休“快给我打来。”黑汉则一言不发地挥起锤子,敲击着红彤彤的铁铅。
“敢问二位因何事争吵。”黑汉抬眼看时,却见一男一女两个俊俏少年来问他话。还没回应,地上的小老头先跃将起来,出了铁匠铺子,来到二人眼前就嚷: “来得正好,二位给我评评理,你说这黑脸愣子整日在此汀汀哐哐,尽打炼些无用的破兵器,此间又无人使得此物,他倒自顾自地乐在其中。好不容易有我这样的大主顾上门来寻生意,他却道不做了,你们说他气不气人!这不是明摆着看不起我这小老头吗?嗯?”瘦老头一通说下来,黑汉嘴边的话都给噎回去了。
凌越笑着说,“不知老伯是要这位壮士打造什么兵器给你啊?”念成也觉得奇怪,此地地僻荒凉,又何来打这些许兵器的理由。既无用处,又讨不到生计,果真是个奇怪的地方。
那瘦老头又道:“兵器也罢了,他推诿个麻烦,我也能忍耐他。我只教他做一副护心甲来,他却也不肯。”瘦老头说完又自己生起闷气。
“这,,,”凌越正踌躇间,黑脸汉出了声,声音如洪钟苍劲,闷而有力,“我打造锻炼这些兵器,全在个人喜好,哪有什么为别人使唤的功夫。我不愿打,自是不打,任你在此处叫嚷个十天半月我自不会理你。二位远道而来,勿将此事放在心上,还请进来稍作歇息。”
黑脸汉见了念成,目光便不再移开,朝铺外要去。 黑脸汉放下手中的家伙,要请凌越念成进铺子。瘦老头急了,“哎,我的护,,,”急到一半念成弯腰低声耳语道:“老伯,我们慢慢于他周旋,你不要心急。”老头住了嘴,几人一同进了铺子。
黑脸汉略备了茶水,供二人休憩。“大哥,你怎识得我们是外人来此。”凌越好奇地问。瘦老头话又赶在黑汉前面:“见你二人年少气盛,自然知晓。此处叫忘岁谷,谷中哪有你们这样年纪的小孩,更是没有姑娘这样的女流。”
念成、凌越相视而惊,怪不得一路上尽遇到些老伯伯,说起来,倒也真没见过有女的在此处。二人更是好奇了,“这是为何?”念成问道,黑汉一言不发,瞅了瞅瘦老头,瘦老头喝了一口茶,扭头道:
“看什么,莫不是看不起我这小老头?你自己讲与他们啊。”凌越差点噗嗤一声笑出来,黑汉白了老头一眼。娓娓道来:
“此处人其实尽是北朝之人,只不过多年前来到此地,便再也没有回去,也不知是开了仙窍,还是得到了点化,每个人只是整日做自己喜欢的事,不用问这世事,只管在此地山水间放纵性情,寥寥度日。说起来,我又何尝不是如此。” 瘦老头只在一旁偷笑,暗暗说“得到什么鸟点化。”凌越以为瘦老头知道这其中的原委,再问他时,他却不愿意开口了。
“对了,您要这护心甲有何用处呢?”念成想起这端事来,随口问道。“说了你也不知。”老头随口搪塞了一句,又嚷起来,“你这小子,快点给我打来。”
凌越见此二人似此间主人,又知其中渊源,想卖他们个顺水人情,悄悄拉念成到一旁,“我们帮他二人重归于好,也便打听青峦峰上洞仙古月的去处。”念成点点头。念成循着黑脸汉去,道:
“大哥,您看这老前辈苦苦相求,不如我们为他打个护心甲,了了他的心愿,也好还你清净,不再被叨扰。”黑汉倒是通情达理,有意给客人面子。
“我本不想打这护甲,你远道而来,我今日便助了他。”念成大喜,“好!那我给你作下手,帮你完成这护心甲。”凌越闻讯也跑过来,“我也要玩,我也要打,我也来帮你。”一声比一声小了。黑汉道:“无妨,人多力量大嘛。”说着露了白牙笑起来。 瘦老头瞬间兴奋起来,听黑汉要为他造胸甲,自是对这二人感激不尽。老头正喜色间,忽而面色转阴,闷闷不乐,大骂起来:
“不对不对,你这黑脸煤球欺人太甚。我方才好说歹说让你打,你就是不打。如今这俩个小娃娃一开口,你便答应了,这不是摆明了看不起我这小老头?嗯?你这黑脸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念成凌越哭笑不得,看黑汉时,只专心准备,不去理会老翁。
“行行行,暂且放你一马,快给我做事,休要还嘴!”老翁自骂了一阵子无人答应,又凑近了众人。
“大哥,还没请教高姓大名。”黑汉淡淡地说“我姓范,单名一个烨字,小兄弟呢。”念成道:“范大哥,小弟罗念成,这位姑娘复姓颛孙,叫凌越。我一路上尽遇到些怪人,幸好在此间遇上了您,不然都不知该去何处。”凌越附和着,“是啊”,说着在炉中添了火。
范烨笑道:“此地确实外来了些怪人,也不怨你们,只管在我这里安顿下来。你们此来是要找人吗?”
“找人是找不到喽。”瘦老头插话道,一边拿出了他画的图纸给范烨瞅瞅。
“为何找不到?”凌越问。“你一路上也是见了此处之人,个个乐在其中,早就忘了那些前尘往事。”瘦老头虽看起来疯疯癫癫,话说得倒也不假。
“不过我们不是来寻人,而是访人。”
黑脸汉举起手中的榔锤,打磨着那块暗了几分的铁铅。“你们是要上青峦峰去寻那什么洞仙古月的仙人?”凌越眼前一亮,忙应他道:“正是,正是。你怎得知。”
黑脸汉大笑着看向瘦老头,继续说道:“此间倒是确有这么一个仙人。你们来此,想必是要访他。”这瘦矮老头刚刚才因胸甲之事喜形于色,听到“洞仙古月”这几个字时顿时拉下脸来。
凌越察觉了其中的微妙变化,示意念成不要多问。老头子本来兴致勃勃要制胸甲,听了话谈到此处,只说要出去溜一圈,出了门飞身不见踪影,他虽矮小精瘦,但微微一晃身子,便出了门不见了踪迹。念成心里暗暗称奇:好功夫!
这时范烨才愿意吐露真情:“你们二位不知。这老翁叫忘岁翁,乃是高人。此谷千年前有一谷主,羽化修仙,得道成圣,他一生只收了两个徒弟,一个就是这老翁忘岁翁,另一个,就是你们要找的青峦峰主人,姓柳名泫,字文达,号古月仙人,他所创洞仙古月一门,传承他的仙术,修而明神。只是谷主归仙班后,这忘岁翁和古月仙人不修同术,古月仙人一派自修仙道,走长生养神之术,忘岁翁乐研人道,修七情六欲,乐于在这世间奔徙,二人道法、功力各有所长。”
凌越和念成不禁睁大了双眼,这瘦小老头竟然是这谷主忘岁翁。范烨接着说:“本来二人也没有什么矛盾,可这忘岁翁生性争强好胜,非要和师哥比个高下,古月仙人自是云游八方,结识了不少想要修仙练神的徒儿,忘岁翁自见这人间凡人通通想着成仙,不知这人间疾苦才是修为。他叹世人双眼迷蒙,心窍不通,更决心要与师哥斗个高低。只是当年青峦峰一战败北,一直没有颜面再去挑战。”
“这古月仙人究竟是好是坏,没想到师兄弟二人还有这样一段故事。”念成、凌越饶有兴致地听范烨讲着。
“古月仙人自是修成一派,怎能以善恶论两位仙人。这二人少说也已经有上百年的修为,仙人更是救济天下。我们忘岁谷中这些怪人,都是他从外面救回来的。他也劝师弟放下心中执念。仙道,人道皆有其道,万物也各有抉择,不必相迫,只是忘岁翁不愿罢手。”范烨边说着,边把手中的锤子放在一边,用火钳夹起了石案上的护心甲,“我猜此物,也是他练功所需。”
“原来如此。”念成、凌越二人焕然大悟。“不知我们能否上青峦峰,请仙人出山,助我一臂之力。”范烨问时,念成只将通天剑招致魔物一事告知范烨,范烨道:“你二人可启程前往,古月仙人想来也不会为难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