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说过自己要遭同门暗害,可是其中虚实谁又能知道,欧雄也曾和我等出生入死,到头来,还不是个背信弃义之辈。”羌靡摇摇头,欧雄三番两次的谎话,让他不敢再对这些诡府门下的人抱有任何幻想。唐归虎也在一边附和着。大堂内的各门各派都在等候慧能处理这事,毕竟他们来这儿主要是为了楼外关的蛮兽大军。
终于,众人望见那稳如山般的身形又出现在堂口,他身后领着那个少年。此刻的覃瞳,没有了方才的惊慌,也不比以往乖戾。他静静跟在慧能身后,默不作声。若是剃了他头顶的乌黑,谁看都是方丈带着个小和尚出来。
躁动的众人又慢慢静下来,不约而同地等候慧能开口。 “诸位久等了,我已了解情况。”慧能转向知客大师:“广济。”广济走上前去,听他吩咐。“他既害我弟子性命,当由我寺发落。目下边陲战事吃紧,我等需商讨此事。这位覃施主,就请你将他带去飞空寺,交由无悲大师看管,待此间事毕,日后发落。”广济刚要点头答应,慧能先问孙赫等人:“孙施主,此人既是羌大侠和高先生带来的,现交由我寺处置,还望应允。”
孙赫急忙欠身,又施礼诚恳地说道:“方丈请便,他犯下这样的大错,理当由您处置。”羌靡、高周邺一齐行礼,都表示覃瞳理当随少林处置。羌靡心里琢磨:你只要不怪到我们头上,我们便谢天谢地了,哪敢阻拦留下他。这人是我们带上少林的,出了这种事,他心里也十分没底。既然慧能要处置覃瞳而不问他们的罪过,那便是再好不过的。
此时高周邺却打破了他的庆幸。高周邺从孙赫身边离开,低头拱手道:“这人是我们带到寺里来的,如今出了这种事,实非所愿。然我等固有难以洗脱之责,万望方丈不要怪罪。”羌靡一惊,心里寻思,高周邺这不是自讨没趣么。哪知孙赫也跟上,顺着他的话道:“我们前来拜会,本有叨扰,是有求于贵寺,却因为我们带来这少年,惹来许多祸端。孙赫给您赔罪了。”一见孙赫就要拜倒,方通臂哪里还站得稳。他身后的唐归虎、羌靡都上前赔罪。
慧能将孙赫拦下,又示意几位不必如此,缓缓道:“诡府门也派人来,诸位都看到了,只是当下不在此处。带来这少年并非此事之根源,不能全怪你们。你们愿把这孩子交给老衲处置,便是有心,不必自责。”
慧能大手放在覃瞳肩上,把他带到身边,唤来广济道:“送他去飞空寺,见无悲大师去吧。”广济来带了覃瞳,就要出殿去。 人群之中,有一男子叫到:“既是诡府门的贼人,犯下这等大错,何不一刀杀了。诡府门为祸武林,如今将魔爪伸到少林寺来了,方丈要是还不表态,‘生死局’还以为我们都是缩头乌龟,往后不知道还要死多少人!”众人循着讲话声去寻人,却不能肯定这人在何方位。他所传出的声音似是从八方而来,回荡在殿内。
这一说,就有不少人纷纷响应。诡府门的恶贼,留着做什么,大伙儿就要赴楼外关杀敌,此时不开刀,更待何时。若今日少林寺忍气吞声,往后诡府门一定会在江湖上兴风作浪,变本加厉。
这一句,得到了不少人的响应。他们顾不得横尸在殿内的小僧,他们只想在佛前再添一具。此贼不除,人心不快。他们虽不知道覃瞳在后堂和慧能说了些什么,但他们觉得覃瞳死了才是正确的。
一时间殿内变得嘈杂起来,有些人不做声,有些还在观望,有些人时不时喊着要杀了覃瞳。慧能面色未动,闭口不言,那广德、广慈脸上均有不悦。孙赫闻言有些惊诧。他本以为武林内部无有这许多的争端,原来暗流涌动,不是想象的那么平静。
此时,玄明观六剑之首,不念道人使出内劲疾呼:“既是方丈定下的事,诸位何须多言?”他语出之时夹杂着雄浑内劲,声音走遍大殿,盖过了众人的议论。见此情景,正反双翼赵飞跃了出来,怀中抱着那口名刀,大声道:“佛家净地,则能妄谈杀孽。既是方丈要送这小子入山受罚,我们这些外人就不要多嘴了。现在要紧的是商议赶赴楼外关破敌之事,若还有谁要纠缠此时,就请到殿外去,问过我手中这口刀。” 钱宝通、李怀疆、孙文见师兄这般的胆量与豪气,心中一股暖流。一个个在下边鼓足了劲儿,就算为他助威了。扫视之下,再没有人站出来说三道四,不知是迫于赵飞手中的正反双翼,还是迫于他所站的立场。
众人终于散开来,让广济带着覃瞳离开。他们只知道是要出少林上飞空寺,这其中偶有几人听过无悲大师的名号,却鲜有人清楚其中的详情。
寺里派人安顿好了那小僧,把他从大殿抬了出去。又立刻开始讨论赶赴楼外关之事,战事在即,如今已剩下不到两日。
慧能征询各派意见,其中愿意随孙赫等人前往楼外关助北军的,有天地刀宗、玄明观、镇风镖局等几个大派,还有少数派别不愿意前往。他们顾虑的却也不无道理,从前李翀的各种打压,令武林人愤慨,如今虽是换了汴攸城之主,但那也是他儿子。众人一腔热血地前去,到头来给他们反咬一口,岂不是愚蠢至极。何况他们已经知道,孙赫此次前来,全是他父亲孙乾霸的意思,却不是那李启明的想法。如此一来,就不得不顾虑了。
少林本也愿意出手相助,只是有李翀求经书一事在前,又有启明求金身之事未果,恐怕这次去也是热脸贴上了冷屁股。故此,慧能才几次三番地询问孙赫前来,是受谁之托。但慧能知道,尽管有重重阻碍,少林也绝不会任由蛮兽入关。 “楼外关一破,哪里还有中原武林?”赵飞义愤填膺,他豪言道:“我奉家师师伯之命,定要赴楼外关解难。你们若是不去,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么?北境安危重要,还是你们自己的小算盘重要。”
那‘风刀客’一门的人说:“我们也是为了武林着想,万一我等前去破了敌,李启明翻脸不认人,将我等困在关外,岂不是我等自找死路。李翀曾对各派做下的事,你们都没忘记吧。”
赵飞所说虽是大义,可那‘风刀客’之流的言语也不免教人忧心。汴攸城那伙人素来将他们看成冤家对头,能做出什么事来,谁都拿捏不准。一些小门小派,若是去了,动辄就要葬送满门,如何不担忧。
“我们可拟好全面的计策,待退了蛮军,再保我等全身而退。如此一来,既能解了楼外关之急,也可以全身而退。北境安危,关系着多少人的性命安危,我等怎能不顾。我等接掌门之令,势必要前往楼外关相助。”高周邺看时,原来是纯阳派门下弟子。这人竟是女儿身,他原以为,纯阳派只收男弟子。说话的事素头金翅玉蝉衣座下大弟子娄关月,她虽是女流,却英武非凡。她旁边立着的,是她师弟江流。
“你们这些个大门大派,说得轻巧,大仁大义全教你们给占了。你们只消派几名弟子,去上一趟,说句不好听的,即便是回不来,那些没什么损失……”话到此处,本惹了众人,慧能从中调解,那人才继续说下去。“我们这些小门小派,哪里经得起这种折腾。” “你们在场的,都是什么‘刀宗四杰’、‘玄明观六剑’,敢问你们的尊师掌门,他们现在何处?如此紧要关头,他们为何不现身?大敌当前,还在保留实力么?难不成是要先做试探,确保本门安全。若非如此,又何必派你等前来赴会。娄女侠说得轻巧,什么破蛮之后全身而退,一举两得。你可曾想过,那楼外关列了成千上万的蛮兽,我们就一定敌得过么?这些个武林前辈皆不出面,哪里有获胜的机会!”
他这几句闻得在场之人一时哑口。不念道人道:“我师弟身中魔毒,至今未醒,师尊师伯正照料他呢。掌门有言在先,若楼外关开战,他二人也定会来助。”
“万不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啊”高周邺接着笑道,他指了指那人道:“你说得不假,正因蛮兽势大,才需我等同心抗敌。高某愿保诸位相安无事,若诸位信不过我,我有一计。”
“愿闻其详。”大伙自然不信他的担保,却要听他如何说道。
“我身旁这位便是宰相孙乾霸之子孙赫,他身边这位是汴攸城抚军大将军方通臂。有此二人,或可做筹码,保全我等。”高周邺笑着看向孙赫,稍有歉意,孙赫坦然而笑,接口道:“不错,若你们信不过我,全可以我二人为质,虽不知我二人在殿下心中有无分量,但为了大伙儿的安危,孙赫自愿一试。”
众人纷纷议论起来,得到这二人的保证,却像是打破了什么心中的障碍,稍微放下了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