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伏云紧握画戟,怒目直视面前蛮兽军阵,不退反进。
叱咤见此情景,喝止身后围上来的蛮兽,自己迎上前去。“生子当如执戟将!”
叱咤铆足了劲头,想和伏云大打一场,谁知罗伏云虚张声势,并不是冲着他去的。伏云借助大阙骨纹真气,在临近交锋时俯身一戟,深深插进了叱咤坐下彘兽的心口。 平常刀枪刺不穿这兽的肌肉,罗伏云一戟含着椎阙骨纹真气,刺透了这兽的胸膛。一时间鲜血四溅,叱咤扑通摔在地上。
蛮军来不及反应,罗伏云已勒马回转,往关内奔去。
叱咤大怒,下令追击,蛮军这才缓缓压过去。关内城头之上,又飞出千万箭矢,掩护罗将军回转。蛮兽军来追步伐一度受阻,这才教罗伏云安全入了城来。
罗伏云催马逃回城中,总算在千万蛮兽险阵中得以保全。他拖着画戟入城门来,将一过门便从马上跌下。楼外关里众将士围拥而上,一张人网将他接住。枣红马厉声嘶鸣,奔入城中几丈竟一头栽倒在地,再也没办法起身。
士卒上前看时,那枣红马浑身是血,已经没气儿了。马腹、屁股上被划开了几条长长的血口,肌肉外翻着,血流不止。围观将士只觉心中揪疼,头皮阵阵发麻。门外这恶兽是何等的凶悍,这战马又教人升起一股敬畏之心。 这批马都是御马监刘公公亲自挑的,此一战看来,果真是战马中的猛士,方才若不是借此战马,罗伏云难从山泽王叱咤手下全身而退。
将士见马之惨状惊异,又很快去关照罗将军。伏云受了雨泽王木隆绝式,又和众蛮兽军厮杀了几个时辰,体力大损,叱咤迎鞭而上,丝毫不给他喘息的机会,几番恶斗鏖战之下,他终于体力难支。
伏云背上椎阙骨纹恢复平常,手撒开那杆重重的画戟,沉沉躺在军士之中。
“罗将军!快送将军治伤!”樊祖握起伏云凝了血的手,吩咐军士带伏云疗伤。
“不必管我,蛮军势大,请将军早做防卫,誓死守关。”伏云挡下欲随他同行的樊祖,让他重回战场,指挥北军作战,抵御蛮兽。樊祖重重点头,别了罗伏云,又上城头去助庞龙守关。 八王皆非等闲之辈,罗伏云以一人之力挡了雨泽王木隆、山泽王叱咤二人在关外,解了一时之急,同时杀了蛮兽锐气,此一战伏云是难有胜算的。双王的压迫之下,他得以保全,又挫了来军猛势,已是竭尽全力。他入后军接受伤治,心中想的,是当初夔与喀戎曾答应过他,若北境不再祭拜通天剑,便撤军返回邱泽。如今李翀已死,通天剑之事有了交代,而蛮子仍然挥大军北上,是何道理。
既然蛮子野心在北境寥廓疆域之上,不再是喀戎当初说的惧怕天火降魔种,那么这一切都只是蛮子在掩饰自己的野心,到如今,终于包不住这团权欲之火,要任其向北烧来。自古止戈为武要义,伏云不想南北战端牵连天下的太平,如今已不可避免地走上了老路。
前些日子闻报,说蛮子死了军师喀戎,八王之一的瘴泽王索纳,这个大变故,或许是夔变心的原因?蛮子失了八王之一,又死了夔王仰仗的智囊喀戎,实力削弱,本不该是出兵之借口,为何叩关杀来。
伏云看不透这帮野人的举动,汴攸城的一帮人,整日自居深谋智远,区区蛮夷不足为惧,而今南蛮举动,却是没一人能看得清的。
李翀已死,皇子李启明若无韬略,仅凭我们这些北朝旧臣,实难退敌。罗伏云只好把最后的宝押在太子,也就是自己的妹夫启明身上。他若无良策退敌,北境实危。但观他一直以来的动静,却鲜有让人明晰的号令。崇民帝死后,李启明拒不登基,只以免战拒南蛮于雄踞关。这一招棋,本就下得凶险。当时朝中人心惶惶,都担心蛮子不理会什么‘哀兵必胜’的道理,万一正在这朝中无主之时攻打过来,北军必将溃散。 只是令所有人意外的是,蛮子按兵不动七日,未发一兵一卒。伏云亦对此颇有惊异。若是李启明早就料到了这一步,那便是他的天才,若他只是因为懦弱逃避而恰好避开了一劫,往后的战端,就不会那么容易侥幸。
昨日接到急报,太子启明将亲自率军来援,他已在印绶监丁公公处调取大印,亲掌帅印,统三军南进。又命兵仗局程公公、敬事房总管窦让、御马监刘公公从全境置杯兵刃、马匹、粮草,要举全境之力与蛮子抗衡。
虽说胜算不知几何,但楼外关的将士们听到启明亲自挂帅出征,无不心怀激荡,奋勇杀敌,将此一城与自身性命相连,誓死要守此关。
罗伏云忧心之事乃是蛮军不计后果地要破此关,若北军死守,凭现在城中的防备兵力,或许还能撑月余。若夔王下决心要取此关,城中现有的战力,是无法与之抗衡的。蛮子若真要一举吞掉整个北境,就不能不计代价地破此关口。邱泽地处极南,若关外这些蛮军拼全力拿下楼外关,再想利用残兵深入北境,是相当困难的。
伏云只希望夔留下后手,也好争取时间,待启明援军到了,双方再开打,那时候,或许还能一搏。只是他如今负伤,需要修正,难亲临城头率军杀敌,心中不甘。 “念成,你若在此,为兄便能更有底一些。”他知念成或许还在神止峰上看守那权魔剑,难以脱身,他也几番见到过这小子身上的功夫,今非昔比,他已可以独当一面,伏云望着屋顶,渐渐昏睡过去……
关外蛮兵越压越近,几位偏申王皆率军杀来。呼峦崖见了负伤的木隆,大惊失色:“是谁带兵,竟伤得了雨泽王。”原瘴泽王属下婴、熋二将回他是罗伏云所为,剩下几位都起了兴致。就是当初那个孤身来到蛮营,要和喀戎、夔王谈退兵条件的人。
哈刚达道:“我也曾与之交手,那时瘴泽王尚在,我二人奉命前往阵前,遇到这罗伏云,与他交手。当日我二人皆未出全力,却知道这小子的厉害。”
黑疾道:“北朝猛将如云,不可大意。前番交战,突从北营中杀出的那名小将,有动天雷之能。可见并非只有我们七王有呼风唤雨的本事。这二人是亲生兄弟,均到过我大营中。那罗念成与喀戎颇有私交,喀申谋教他与敖狠相斗,救了他的命,还教他降伏了猛禽钦丕……”
花雄棘打断风泽王道:“这么说,风泽王是在怀疑喀申谋的用心了?”
“大战在即,何必再提这些往事?何况喀申谋已故,今日我军与北贼血拼,早已翻脸,还要管他一个罗念成么?”叱咤回到后阵来,与其他几位偏申王汇合,将前方的战事说与他们听了。
蛮兽军再往前进,阻挡他们的是伏云等人设下的深壕陷阱,各种机关,城上飞箭一浪接着一浪,抵御着他们前进的铁骑。蛮兽此刻停在了护城深壕前,若不过吊桥,大军难以越过此壕,只有少数的凶兽可扑跃至对面,蛮兵却一时攻不过来。这护城河中没有水,布满了机关陷阱。有几头彘兽雚疏欲越过此沟,无奈过于宽阔,掉入了壕中,身被铁刺穿透。
几番试下来,仅有少数蛮兽军能过此沟,且徘徊犹豫之时,就被城头的北军用强弩射杀。一时间,蛮军压来的那片黑暗不再向北扩展。
“蛮子就是蛮子,仗着些恶兽,耀武扬威,到头来,连我关外护城河都过不了!”城头上已有领军将士见此景大喜,忍不住喊出声来。楼外关城头上渐渐传来一些令人心中宽慰的言语,将士们似乎看到了一线希望,在这危急存亡之刻,一条护城壕沟挡住了蛮子的铁骑,北军才有一丝喘息的机会。
“将士们,给我瞄准了射,射不穿兽皮,就射兽眼!”
北军发起了又一轮有序猛烈的反击。庞龙、樊祖见此情景,也下令痛击蛮军,抓住时机,因为他们知道,这样的机会不会有太多。蛮子大军一时被挡在了城外,却难以阻止他们缓慢渗入。
“强弩朝天,蛮子有鸟兽要过护城河,决不能任他们攻过来。”庞龙调集了一中强弩射手,静候蛮营阵中采取的过沟动作。
不久,蛮营中飞禽果真聚集在了护城河一线,鸤鸠载着两三名蛮兵,欲飞跃深沟。又有兽唤作狸力,样子像猪,四肢却长出了带有锯齿的爪子,极善于挖土。此兽可缓缓攀附在深沟壁上,寻找无机关利器的地方通过,遇阻则挖开土层,寻找新路。
楼外关上守军不敢懈怠,强弩连发,射下不少鸤鸠、狸力兽类。
可惜蛮兽密如蝼蚁,源源不断地涌入城下,北军箭矢有限,几场恶战下来,已所剩无几。
庞龙、樊祖自知大战还在后面,不敢有丝毫慌乱。他们指挥将士少用弓弩,求精求准,不可再像之前一样采取箭雨战术。又命全军开始准备守城。城头烧起滚油,备好火石,为决战做好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