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老爷,不好了。郭大侠他……他打进府来了!”
“谁?”董显手中的杯子剧烈地晃动着。
“就……就是那个……四叉……”那家丁的声音压到了屁股底下,后面俩个字是不敢说出口了。 可董显却是听明白了,他想说的,不是就‘四叉花贼’郭爽么?他怎么又‘打’进来了?前几日还总来我这儿喝茶,谈论诗词歌赋,这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呐。
董显手中的杯子掉在了地上,摔成几瓣。他心中寻思,又是哪里得最了这小霸王?往日被他欺凌的场面历历在目,一想起他打了进来,这董显浑身上下都觉得不舒服。
他赶忙随着这家丁出了门去,瞧见院中的,正是那郭爽。
他脚下已经躺倒了一堆人,皆在不住地呻吟哀号,这些人哪儿是郭爽的对手。董显见他还背着一个人,毕恭毕敬地行个大礼,苦求道:“郭大侠,郭大侠手下留情啊,老夫又是哪里得最了您,您何必如此动怒。”
郭爽飞身而来,一把揪住了董显的领子,那肥胖的身子向后仰去,差点就要摔倒。 “你还敢装糊涂!你看看这是谁!”郭爽将背上罗念成转到右臂,让董显瞧仔细了。董显惊惧道:“这不是罗少侠么?他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你自己干的好事,你还不清楚!”郭爽把董显丢了出去,正好丢在他身后的桌子上,那紫檀木雕花桌咔嚓一声就碎了。滚在地上的董显疼的嗷嗷直叫,又苦道:“郭大侠说的什么事,我的确不知啊。这罗少侠成了这般模样,我也是一点儿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还望郭大侠坦言相告。我怎敢做欺瞒你,陷害罗少侠之事呢。”
郭爽又跟上来,怒道:“好,我问你,随侯珠在何处?”
董显一头雾水,想了半天才反应过来,颤巍巍道:“那随侯珠,不是……不是赠与几位,用在神止峰去封那柄魔剑了吗?”
“那珠子不见了!不是你拿的,还能是谁?”郭爽攥拳就要挥打,董显拉着哭腔道:“郭大侠哪里的话,我早就不敢将这随侯珠据为己有,送出去的东西,哪有讨还之说。况且神止峰在何处,我这辈子还没去过,更别说上得了那绝壁,取得到珠子了。” 郭爽停下手中拳头,心里一琢磨。这老头说得也不错,凭他的本事,确实不可能拿到随侯珠。即便是一些稀世高手,也很难从权魔剑中取出这枚珠子。他觉得自己一时怒气,乱了思绪,这回,怕是打错人了。
郭爽态度稍缓,却还是绷着脸,又问道:“你莫不是雇了什么帮手,替你取回随侯珠?”
董显连连摇手,“郭大侠冤枉我了,老夫早就不把这珠子当做自己的财物,也不敢再和此珠有任何瓜葛。这几日,我正散尽家财,想找个深山老林,领着妻儿去过山野日子,让下人们分了钱财,各自回去。我本是穷苦出身,得随侯珠改命,却过不得富贵日子。命该如此,老夫曾得随侯珠,悔之不及,哪里还会再夺此珠……”
郭爽见这董显说得言辞恳切,泪流满面,知道他没有欺瞒。这才把他抓起,“不是你,那会是谁。神止峰上权魔剑中随侯珠已被人取走,罗念成也被人打成重伤。”他看一眼罗念成,皱眉道:“他这伤,怕是没救了。”
“罗少侠这是被什么人伤成这个样子?”董显一问,郭爽便气不打一处来。 “我若是知道,就不会来你府上了!”郭爽一变脸,董显便吓得躲在一旁,不出声了。但他又忍不住道:“既然受了伤,快请郎中来治才对。”他叫来身边那小子,让他去把府里的先生请来。
“不必了,他受的不是皮外伤,是被灵真所伤。”郭爽也在想着救他的方法,只是他认识的江湖朋友,到没有几个能看病的。齐天翼不愿和他一起返回中原,现在正在楼外关,也帮不上他。
这时董显又提到了一个人,让郭爽产生了兴趣。
“我近日要散财归隐,在卢龙堡大设善财,四方之士多有云游至此。前几日我刚接待了一位故交。”董显来龙去脉说得清楚,郭爽却显得极不耐烦。
“言谈之间,我才知道,这人便是替我那干儿子解毒之人……” 郭爽眼前一亮,抓着他手问道:“什么毒?”
董显犹豫着说:“就是……就是你那条毒蜥。”
郭爽哼了一声,低声骂道:“不过一个江湖术士,招摇拐骗之徒罢了。”
董显却道:“可我观此人一路行医至此,治病救人,颇有声望。”
郭爽瞥一眼董显,反问道:“那日星河峡几人身上蜥毒,皆是由他所解,你可知,他是如何解得蜥毒?”
董显那日并未同行至星河峡,因此摇摇头。郭爽凑近他道:“下蛊!”他又阴森着脸,用手比划着:“把针一样细的小黑虫种进你的血肉之中,用这黑虫吸食血液。毒是除了,这虫呢!”
董显听得浑身发毛,但他亲眼见过这人施针布药,确实救了不少人。他沉吟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这位姓邈的神医或许离开你们之后,医术大有长进呢?他药到病除,是个神人。依我之见,不如把他请来,为罗少侠瞧瞧。”
郭爽自在星河峡见了邈佗一面之后,此人便再无踪迹。听董显说得这么胸有成竹,他不禁觉有些动摇。眼下罗念成昏迷不醒,又没人能救他,既然如此,何不让他一试。
郭爽微微点头,问董显道:“这人现在何处?”
“他早晨时候出发,徒步而行,现在恐怕还没走出卢龙堡呢。我派人快马去请,定能赶上。”董显吩咐下去,郭爽答应了,董府便出了一人快马去拦邈佗。
时至正午,那家丁果然回来了,身后跟的,正是那白头老头儿邈佗。
“邈神医!有劳您又跑一趟。”董显满脸堆笑,迎了出去。“我说为你配一匹快马,你非不肯,这半日的功夫,你还未出卢龙堡吧。”邈佗笑着回应,“多谢董先生好意,我行至一处,便在一处行医,有了快马,反而耽误治病。”
“这么听来,先生还是个悬壶济世的良医呢?”郭爽一副奇怪的腔调,靠近这白头老者来,站在他面前,恶狠狠地道:“我认得你。你不是就在星河峡下蛊毒的老骗子么?”
邈佗脸一下子涨红,那苍白的脸上分明多了些许血色,他朝后退了半步,又仔细打量面前这个年轻人,却实在想不起在什么地方见过他。他转而满脸愧疚地说道:“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什么过去的事!你下药害人,坑蒙拐骗,岂能被你淡淡几句话就抹销了?”郭爽抓起他干枯的右臂,攥得老者面露痛苦的神情。
“我起初在星河峡的所作所为,已有悔悟。为弥补过错,老夫周游四海,治病行医,也算将功补过了……”
董显急忙上前阻拦,“郭大侠,既然是请邈神医治病,万不可如此啊……”
郭爽哼了一声,甩开邈佗的手臂,“恐怕你又换了地方下蛊害人。病是你种的,也是你治的,你不就是为了几两银子,而出卖了良心么!”
邈佗苦笑着,摇头道:“不敢,不敢。老夫再也没有干过那种事。自从出了星河峡,受到那位少侠的点拨,老夫便不再害人了。”邈佗说起那时,罗念成、羌靡、欧雄等人前往星河峡求医,当时又来了沙平雁,双方还有过一场恶斗的事。讲起罗念成护他老命周全,还送他罗府的医术,浩如烟海的医术读本,让他眼界大开。从那以后,他邈佗就真正成为一个医者,又踏上治病救人的旅程,行遍了中原一带。
郭爽冷笑道:“你记得罗念成,却不记得我了吗?”
邈佗细看时,这才想起来:“人老了,脑子也记不住了。当日星河峡一行几人中,确实有你。那沙平雁和天地刀宗掌门项然比武时,你看得最起劲……”
郭爽一听这话,脸又拉了一截。这老汉好像在说自己爱好煽风点火,喜欢看热闹似的。邈佗即刻住了嘴,不再说下去。
董显忙插嘴道:“既然误会已经解除,就请先生为他瞧瞧。没想到,你和这郭大侠、罗少侠早就认识。说起来……”
“说起来这还都得谢我。我就是当年下毒之人。要不是中了我食椒蜥之毒,我们几位,也不会相识。”郭爽说着,喊那二人,“随我来!”二人跟着郭爽进了屋内,去看望那躺在屋里的罗念成。
“想必你也认识此人。”郭爽拉开凳子坐下,自顾自地斟了一杯酒。
“啊”邈佗见罗念成又是感激。又是惊恐。“罗少侠!”他忙回身问过董显:“他这是怎么了?”
“罗少侠奉师命在神止峰守剑,郭大侠去看望时,权魔剑剑魂被盗,罗少侠也被人暗害。”董显喊来家丁,立侍一旁。“先生需要什么,尽管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