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岁翁说着提起了拳头,那男子本已闭上了眼,不过岁翁这一拳朝着那女的打去。
“等等。”这男子张口问道:“你们不是那狗皇帝的人?”
忘岁翁停下手上动作,笑道:“这天地间,我做自己的主,你们的皇帝为天下忧心,还要被你这般辱骂。” 那男子道:“他忧心的是他的天下,而不是别的东西。”
“我们各大派集结在少林寺,随广德大师一同赴楼外关助北军破敌,没想到,大战虽然得胜,汴攸城的那帮太监竟将各位武林同道困在了皇城。此等过河拆桥,忘恩负义的行径,真是禽兽所为!”那女子心中气愤,又望了一眼凌越,仔细看看。
“这么说,叩关的蛮子已经被李启明击退了。”凌越从这女子口中听出楼外关战场上北军得胜的消息,又问那女子:“你是说各派武林豪杰都被北军押下了。”
“不错。广德大师和几位高僧,神刀宇‘刀宗四杰’,还有玄明观的道长们,都被那些朝中阉党扣下了。我们二人本能力微小,难以对付蛮兽,故一早就打算返回镖局,这些事,也是战后才得知的。幸好我们二人走脱,否则也定被押在了汴攸城。”
“你们是镇风镖局的人?”凌越看这两人行头,又从他们口中的话得知,这俩人便是镇风镖局葛庆州派去支援抗蛮子的。若他们说的属实,定是这二人把自己和忘岁翁当做来追杀他们的人了。 “不错,我们先前以为你是那些阉党派来杀我们的。大战结束之际,各派高手皆已负伤,又怎会料到这北军会对他们下手。那窦让等人带着一名红衣女子,率兵将各派高手都押了,控制起来。众人也有想要反抗的,那红衣女子手中有一柄匕首,挥舞之处,熠熠生出火光,众人难敌,只好束手就擒。”
说这话时,几人纷纷朝着凌越身上看去。她此刻正身着一袭红衣,原来这二人把她当做那日的女子,才和她交上了手。
暗处的郭爽听到这里,心里直痒痒。这男女口中说的,不正是自己苦苦寻找的‘浴炎凤’么!他也听董显说过,这匕首确实在一个女子身上。他本想去董显说过的那间场所寻欲绝艳,不过现在看来,这个拿着浴炎凤的女子早已不在那儿了。
“诸位武林同道前去助北皇破敌,他为何又要落井下石。”凌越不解,又问:“蛮子声势浩大,仅凭李启明后来援军,就得胜退敌了么?”
忘岁翁侧耳细听,郭爽便悄悄俯下了身子。 “并非如此,李启明到了之后,还有一支军队杀到。”
“那是什么人?”凌越追问,那男女却也摇头表示不知,他们只说那白袍将打头,指挥军阵,又排兵布阵,用出‘风火旗’、‘擂鼓阵’,这二阵得以暂缓那雷泽王花雄棘、火泽王呼峦崖、风泽王黑疾的进攻。
而后一短须悍将也从西面杀来,他身后还带来了能入土钻地的机关铁兽,这铁兽能和蛮子的凶兽一争高下,多为蛇蝎样貌,却是由人操纵的机关之术。
忘岁翁眼睛大睁,听得聚精会神。凌越见他似乎知道些什么,问他根源。岁翁说起他曾游历四方,早在多年前于西域见了这二人口中的机关之兽。这些机关精巧无比,行动迅捷,或许又有无穷的力气。当时一见,忘岁翁便觉得神奇。
“老翁我白活了这些年,我怎么造不出这样稀罕的玩意儿。可惜前些日子没到楼外关去一趟,也好再看看那些机关精巧的玩意儿。这些机关竟能与蛮兽一斗高下,老夫果真没有看走眼哇。这帮西域人脑子里装的,都是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可这些花样儿,又无比神奇。” “这么说,李启明已经联合了西域的势力,欲借他们之手抵抗蛮子。我们暂时还不清楚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照现在的情况推断,西域人的势力定不可小觑。他们拥有能和蛮兽抗衡的东西,又帮助李启明退了蛮子……”
忘岁翁不想在此地多留,他望那二人一眼,“你们若没什么事,就快离开吧。”
那二人互相望了一眼,又问凌越、忘岁翁道:“多谢二位,敢问二位高姓大名?”
凌越抱拳道:“我叫颛孙凌越,是巫咸国人氏,这位老前辈是忘岁谷中的仙翁,你们方才奔走时,还背着一个人,我们来时,那人怎么不见了。”
这二人道出实情,方才怕是那些汴攸城宦官派出的杀手,因此二人逃奔至此,将那背上一人藏在了草丛,这二人分别是秦漫音,金运亨。那草里的第三人则是他们同一镖局的镖师——沈扬。 “沈扬在我等众人与蛮子大战时,给蛮兽扑倒,让蛮子残害,我二人偷回他的尸体,要把他带回镇风镖局。没想到后来遭到变故,因此才仓皇逃出,不敢留在汴攸城。直到遇见二人,以为是敌人,又抱着死战决心,把沈镖头的尸身藏了,与你们动起手来。”
这男女说明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凌越也向他们表明身份,误会澄清之后,这二人才把藏起来的沈扬找出,告辞了凌越、忘岁翁,要回镇风镖局去。
“既然各派高手都被李启明押下,不知二位有何解救之法。”凌越问他二人,他二人拿不定主意,说是要先回镖局,和葛庆州商议,联系各派掌门再图此事。
武林各派和汴攸城的矛盾由来已久,李翀当年就像铲除这些个大派,一些小派依附朝廷势力,名为归顺,还有一些在夹缝中摇摆的人,一些坚决不与汴攸城妥协的门派,皆因各自的利益,闹得很不愉快。
现金李启明继位,本以为局面一新,会有改变。这一次聚在少林寺大雄宝殿议事,也是有一部分门派参战,又有一部分观望留守。当初是孙乾霸之子孙赫,同大将军方通臂来此求援,本以为这是一个握手言和的契机,可谁料汴攸城的人过河拆桥。成功退了蛮子之后,他们竟把这些立了大功的各派高手软禁了起来。
那些观望的门派此时窃喜,只是他们也难不慌乱。汴攸城的权爪已经伸到了各大门派,如果这些大门派遭殃,他们只知窃喜的话,可能下一个遭受灭顶之灾的,就是他们自己。
传言四起,已有一些小门派上天地刀宗、少林寺、玄明观等地请这些掌门出面商议对策,也有一些望风而动的小派,早早选择归附了汴攸城的,更有原地解散,各自逃散的乌合之众。
一时间,外患初定,内乱又起。
这并不是李启明想看到的结果,他要的是风平浪静的改变,可是变革,从来就没有悄无声息一说。
金运亨、秦漫音带着沈扬的尸首,返回镇风镖局去了。当下立着凌越、忘岁翁二人。
“没想到,接连几日,出了这么大的事。”
“天下风云变化莫测,一时之静乃长久之变,一时之变亦长久之静。”忘岁翁似乎并不关心汴攸城的李启明要做什么,他眼下最担心的,是他的徒弟和神止峰上那柄剑的异动。
“若是我道生灵之变,种族之争,权地之争,倒无可厚非。若有外世介入其中,则人道毁矣。”忘岁翁提点凌越,当下最为重要的,是确认念成以及权魔剑的安危与稳定。
“既然边患已平,那么北境暂时就是安全的。我们快些找到罗念成,问清楚权魔剑的事。”凌越拔步要走,却被忘岁翁叫住了。
“不及,这里有位朋友,还不肯现身么?”
郭爽心里一惊,他明明没有发出任何动响,这老头竟然察觉他在此处。竟然被他发现,只好快点开溜。他自信脚上功夫,施展腾跃轻功,转身跑了。
凌越这才见到一黑影朝着相反方向消失不见。她来不及开口问岁翁,这老头已腾空而起,脚尖点地,追了上去。
两道黑影穿梭在林中,雅雀阵阵惊飞。
不多时,忘岁翁把郭爽拎了回来。郭爽满腹错愕,这老头脚力着实不俗,自己开溜实在不是明智之举。如今以这样的方式见了面,倒有些尴尬。
“郭四叉?”凌越认出了郭爽,忘岁翁这才把手放开,“喔,原来你们认识。”
郭爽故作惊讶,“你们怎么也在这里?”
他指着那金运亨、秦漫音离开的方向道:“我见这二人鬼鬼祟祟,拼命逃窜,身上又背着一个死人,所以追过来看看。没想到进了林中,一时找不到他们的去向。方才听到此处有打斗之声,所以跟过来看看,不过见那二人不在此处,我便又去寻了。”
他笑着看一眼忘岁翁,“不料遇见了岁翁,还被他不由分说地擒了过来。”
忘岁翁摸摸长须,眯眼道:“老夫年纪大了,记不住了。你说那二人鬼鬼祟祟,我倒看你也是一样。我追你之时,你又为何跑得更快。”
凌越跃几步上前,“岁仙认不出你,你也认不得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