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魔子炙悄立风中,回忆起曾与破在魔道的日子。
“他从来都那么懦弱,他同情弱者,害怕杀戮和鲜血,他不懂得强者为尊的道理,他不敢直面恐惧,和他内心的恶。他不懂得以此为食,才能变得更加强大,他选择逃避,逃避到魔世以外的地方。当年我也苦苦劝他,我劝他不要做傻事,可他终究还是走出了那一步!”
冥魔子双目泛着红光,望着柳泫和忘岁翁,“此道便是他的安身之所,是他对终极力量的惧怕和逃避。他只有在弱者中施舍怜悯和救赎,他才能获得自由。他觉得,对魔道的一次次背叛,就是完成了自己的道,他是多么天真……你们也一样,你们也是一样的天真。如果那时没有那个铁匠给他引路,他便没有胆量反出魔道!那个同样懦弱愚蠢的铸剑师,是他害了我的弟弟……” 柳泫道:“天师之道,全由他自己得证。人世之中,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道,你方才所说的信仰和虔诚,服从和软弱,皆是你的偏执。人道之中,并无一道可以统御众生的信念。但若有此大道,也绝非魔道的嗜血之道,残暴之道,强权之道。天师破为我等留下的,不仅仅是你口中的权魔高法。天师破不受魔祖欺压,勇于破界而出,自寻正道,他心怀善念,双眼澄澈。他知众人平等,不畏强权。他来到人世间,便是看到了人间正道。”
柳泫继续道:“他看到了人世间真正纯净的一面,他看到了身无权魔高法的凡人,如何与命运搏斗,如何不惧生死轮回,如何为情义二字舍生忘死,如何尽忠尽孝,如何肩挑大义……人道拥有他所期望看到的一切美好,而这些,是在魔祖的压迫之下一定看不到的。魔界自有众生臣服魔祖,我师尊破既已破界而出,你们又为何苦苦相逼,不肯放手。你说魔道尊贵,人道弱小,却看不见堂堂魔祖,自也心怀执念,和那千万个心中藏有执念的凡人,有何不同?”
冥魔子道:“当年破欲离魔道之时,也曾舌战众家兄弟,与魔祖讲说了三日三夜。看来,他教出来的弟子,也是各个能逞口舌之利。他不将心思放在精进功力之上,全去想一些天马行空的虚妄,才致他功体弱小,不足以抵抗魔道的历练。如今他投入这人道轮回,又有何用,难道他在人道所历,所修,能强得过魔道?你们不要再痴心妄想,欲图抵抗魔祖,听我之言,归顺魔祖,则可保自家性命,多活数年。”
忘岁翁道:“倘若魔祖侵临人世间,岂是只为寻我那师尊?依着你们的暴虐之性,定要将此界毁于一旦。权魔剑下镇压的,乃是无数凶残的恶兽魔瘴,倘若真教你们闯入人界来,生灵岂不涂炭?你今日也别想走开,将那随侯珠与浴炎凤交出来吧!”
忘岁翁大展炼羽纹骨纹,真气荡起,白气贯天。他纵身跃上,左掌运起心法,右手仍是剑招。 见忘岁翁暴起而攻,冥魔子亦动魔气缠绕其身,与岁翁缠斗起来。
柳泫道:“随侯珠与浴炎凤既在她身上,务必要将这两件宝器夺下!倘若冥魔子凑齐五宝器,恐怕我等再也没有反抗的余地了!”
洞仙古月柳泫亦展露炼羽纹骨纹,手中唤出慑神术功法。
“雷元引怒,乾坤为怵!千山暮雪,纵横归流!”一时之间,神止峰半壁之上雷云滚动,洞仙古月施展‘纵天雷’、‘唤剑雨’之术,正凝强大灵真朝着冥魔子攻去。
楚翘玉既伤元气,无暇再出手助二位师长,不专亦是。这二人抢上前去,询问郭爽情况。 “郭大侠,你没事吧!”
郭爽面色痛苦,眼中含泪。不专道长捡了散在一边的双叉,交到郭爽手中,:“郭大侠,且起身来,我二人助你疗伤。”
楚翘玉见郭爽嘴唇微动,但说不出话来,他扶起郭爽问道:“郭大侠,你又何话要说。”
见他泪珠滚落,哀叹道:“食椒蜥,可怜我的食椒蜥……”
这二人本以为是郭爽受伤痛楚,这才知他痛哭的缘由,但也放下心来,不专只道:“郭大侠节哀……” 郭爽望着地上已成灰烬的食椒蜥,又不禁潸然泪下。
忘岁翁、洞仙古月柳泫二人合围冥魔子,攻势一转,继而渐占上风。这二人乃是当今的绝世高手,又自师出同门,虽二人功法皆大相径庭,但其心有灵犀,合围攻守之间,颇为缜密,逐渐攻得冥魔子难以应付。
冥魔子见这二人联手齐上,招法之间,似乎合二为一,甚为强力。但观这二人行气用劲,尽全属于两个路子。她自思破教出的两个徒弟,因何功法之上,如此差异巨大。
她一时不能用同一种招法来化这二人之围。往往接了忘岁翁一招,下一招便难以抵挡洞仙古月柳泫。她便要分别出招抗敌,不断地切换招法,一有空隙血缓,立时教这二人看出,穷追猛打,毫不给她喘息之机。
冥魔子与这二仙斗了百余合,不禁感叹,“你二人功力当真惊人,还在我预料之外,看来,人道之中着实藏龙卧虎,小视不得!今日本座不与你们为难,你们且退下峰去,若破能再来,到时候我们也好决一高下。本座倒要看看,这破在人道之中积攒了多少修为,又有多少的本事。” 冥魔子大袖一挥,握了浴炎凤在手,“此物你等今日断然难以得到,我劝二位速去寻你们那师尊,若他不到,你们难成本座对手。五煞之中,竟有无耳为你们所杀,此间事倒也真在我的意料之外,但不知杀无耳的是二位中的哪一位,本座倒想听听。”
忘岁翁道:“那五个怪物没被打死,真是一件怪事。我们分明将那三个怪物一一除了,不想它们竟在神止峰出现。倒是那没见过的无耳怪,不知死在了何处,老怪,此事我也好奇,是你所为么?”
洞仙古月柳泫摇摇头道:“我与五煞尚未谋面,何谈斩杀此魔之事。不论是谁除了无耳,五煞既死了一只,那便可减轻我等之敌。冥魔子不肯献出宝器,我等只好与之一斗了!”
这二人说着,又各出强招,向冥魔子袭去。
炙一面接功后退,一面道:“原来不是你二人,能杀无耳之人,功力不在此二人之下,看来,人道的强敌,比本座想象中的要多一些。没想到,本以为这一遭将无聊之极,今日看来,似乎是妙趣横生……”
炙自觉凭自己如今功体,恐难敌这二人联手齐攻。因而再动手数十合,冥魔子忽以手中浴炎凤为依凭,贯出强招。浴炎凤之力,凡遇灵真更为强悍之主,此刃便会发出更为强大的威力。
当下浴炎凤在冥魔子手中,她以此匕贯出几道魔气,登时气荡山间,威势骇人。忘岁翁、柳泫见她拔出浴炎凤,功力涨了一倍不止,一时也难再攻得下她。
神止峰之下,乱石滩处,凌越众人正严阵以待,观察着半壁上魔气的变化。若有魔物想逃离山下,他们便要出手阻拦。只可惜四煞早已卷了李启明,朝着神止峰上方飞去。此刻的李启明,元神已入体中,安安稳稳地回到了皇城密室之中。
凌越等在山下见了一个人,此人身材极高,又极其魁梧,面如黑炭,皮肤也是一样的黝黑。
众人以为来了什么魔头,皆隐起身子,欲突出而伏之。
羌靡低声道:“唐兄弟,你看这怪物比你还要粗壮,在魔头之中,恐怕也算是一员猛将了!”
唐归虎不屑道:“看他身材笨重,一定是四肢不灵,蠢材一只!待会儿我就将他扑到,以龙行虎步擒了他!”
“这魔物不似从山上下来的,它是从什么地方突然冒出来的?”覃瞳问道。
欧雄握了长棍在手,低声道:“管他是从何处来的,只要将他擒住,拷问一番,就什么都清楚了!”
这几人正谋划着如何将那黑汉扑倒捆了,又如何把他抓住拷问。忽听得颛孙凌越响亮的声音:“范神匠!”她从石后而出,跃步而上,直去那来人身边。
“啊,竟是凌越姑娘认识的人!”
“险些就将他伏击了!”
这几人一面说着,一面也跟着凌越朝那来得壮汉走了过去。
凌越见了范烨,这才问道:“范神匠,您竟也来神止峰了!”
范烨道:“我同柳泫一道,赶来此地。他见封剑半壁之处有魔气涌动,已前去查看。”
凌越道:“是啊!忘岁翁老前辈和玉师兄他们已经在上面和魔物交起手来了,柳真人也到了,真是太好了,有他相助,岁翁前辈他们一定能降伏山上的魔物。我们已经许久没有见过了,你还从未来过中原吧!”
范烨点点头道:“踏出忘岁谷,这还是第一次。上一次到此地,已是万年之前的事了……看着这神止峰,我倒觉得岁月似乎一直停滞,从来都没有前进过。这山上依旧无有草木,只有磐石。凌越姑娘,你还好吧?念成他在何处,你们离开忘岁翁已久,四处奔波,受累不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