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鲕鱼,就快到了,撑着点。”漫天的风沙中,隐隐约约能看到有几个模糊的身影。他们非常艰难的迎着这风沙,一步一步的踏在脚下这片柔软的沙子上,每一次的脚步都迈得非常艰难,一不小心就会陷入流沙之中。
“放下我吧,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我……”
“别说话,省着点气,我们会将你带回去的。别忘了,你家新娘子还在等着你回家呢。”两个满脸风沙的大男人将一个浑身是伤的年轻男子的手托在肩膀上,一步一步的扶着他走。 这看不到尽头的大漠,这遮天盖地的黄沙,只要走错一步路,就会迷失方向。
过了一刻钟左右,这天上的风沙好像变小了些,天穹也没有那般灰暗了。三人的眼睛在进入大荒后,第一次努力的睁开,前方好像有一道模糊的黑影,离得远,看的不清。
“呼!”
两个男子暗呼一口气,望着前方那黑影,眉中终于露出了喜色。被两人架在中间的年轻男子,虽然脸色苍白,身上的伤痕不断滴落鲜血,但很明显,他眼中有了一丝光彩。
“撑着点,马上……” “吼!”
一声兽吼,从三人后方传来,那掀起的气浪,直接将那上空的盘旋的风沙吹散,而三人也被掀倒在沙地。
“混蛋!那家伙居然还没死。”一个男人挣扎着从沙地中爬起,拉住倒在一旁的年轻男子的手,这个时候,另一个男人也过来了。
他们两个人将年轻男子抬起来,拼命的向前跑去。
“不要管我!这样我们大家都会死的。”年轻男子口中带着鲜血,他想用手挣开两人的束缚,可奈何伤势太重,根本无力做到。 “别傻了,这都快到家了,抛你下来,我他娘还有脸做人吗?”男人大口大口的吸着这满含风沙的空气,脚步拼命的往前迈。另一个男人虽然什么话也没有说,但他扛起人的架势,绝对不输任何人。
在二人拼命奔跑中,那身后停止的风沙,渐渐现出了那蛮荒中的巨兽。长着长长的毛发,四足踏地,巨大的头颅高高昂起,露出碧绿色的眼睛,只可惜,那美丽的双目中,有一只被一根洁白的骨刺给刺穿了。
它半边脸上流着猩红的血液,锋利的牙齿张开,鼻孔中呼着热气,整个面孔在这大荒中显得狰狞可恐。
它鼻子微微动作,细嗅着这空气中的血腥味。一只眼睛看着前方那模糊的黑影,后足立即发力,向那黑影狂奔过去。
———— 狼族大门这边,有一些妇人在这里为那巨狼雕像打扫,将其身上的风沙抚去。
这大门前的平地每日都有大量的风沙堆积,所以有些在家中干完活的妇人,便会来到这里打扫。除了一些妇人,部族还专门派了两个三十以下的青年男子在这里站岗,负责监视大荒的情况。
就在这时,突然有一个妇人大叫起来。
“有人!”
那个身着厚布的妇人指着门外那漫天的黄沙,在那之中,好像有一团小小的黑影在不断逼近。周围的妇人也纷纷放下手中的工作,朝那大漠中望去。 “快去禀告族长。”周围有几个妇人快速离去,前去的方向,正是那密密麻麻的矮土屋。
不多时,这门前的平地上便聚集了一大帮人。狼仁杀拿着一串狼牙站在前方,其身后,有几个头发花白的老人。
“距离他们离去,已经有七天了,按这个时间点,也应该是回程了。”狼仁杀身后一个老人缓缓说道。周围的人对他的话语也是表示赞同。
每一次的狩猎回归,整个狼族的人都会站在这巨狼雕像前,欢迎他(她)们的勇士回来!这次,也不例外。
这人群中,最为紧张的莫过于那一群妇人了。她们抬着脚,仰着脑袋,希望能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在那黑影越来越靠近,模样越来越清晰的时候。意外发生了,一只身长十多米的蛮荒巨兽横跃而出,它那高大的身影与蛮横的气势,使得身处远处的狼族众人清清楚楚的看到了。
“流荒兽。”
狼仁杀脸色剧变,手中紧握着的那串狼牙。周围的众人脸色也好不到哪去,身在大漠中,他(她)们太清楚,这大荒中的蛮荒巨兽,是何等恐怖的存在。
大荒中,妖兽共分为两种,一种为凶兽,与外界的妖兽实力差不多,荒族狩猎的对象也主要是凶兽。
另一种,就是大荒中特有的蛮荒巨兽。它们比之外界的青眼白虎、幽月银狼等上古异兽还要恐怖,战力在大荒中更是堪称无解的存在,也正是因为它们,端皇李氏才迫不得已在边疆驻守,不敢深入半分。它们体内含有与荒族同样的荒血,对身具荒血的荒族人来说,这点是致命的。因为这些蛮荒巨兽能通过吞噬同血脉的生灵增强自身的血脉浓度,与荒族的‘皇’是一个程度上的怪物。
那蛮荒巨兽移动的速度极快,不多时,距离那三人已不到百丈之遥。
“混蛋。”一男人突然松开放在年轻男子的手。从腰间拔出两柄锋利的短刀,转身面对那即将扑来的蛮荒巨兽。
“我家里那黄脸婆,告诉她,早日找个人嫁了吧。”男人大声怒吼道。身躯挺直的站在那里,目光所及,皆是那黄沙大漠。他也怕呀,他也怕死啊,但此刻他一定要站出来,不为别的,只为心中那份安宁。
另一个男人拖着年轻男子的拼命的往那寨子跑出,背影是那么坚决。可在那男人转过身的一瞬间,他平日里狠厉的眸中不是有泪花闪烁吗。
双手紧紧握住那利刃,目光坚定。
“爱莲,你男人还是很勇的。”男人将口中的沙子吐出,拿着利刃竟向那流荒兽奔出。
狼族大门,所有人的表情都非常沉重。他(她)们眼见那只流荒兽就要蚕食他(她)们的族人,却也无能为力。
在大荒中,人们只能靠那寨子旁巨石的力量维持一份安宁。一旦出去,就代表失去狼神的庇护。而那些战士就是为了守护他(她)们而出去的。
狼仁杀紧紧拽着那串狼牙,眸中尽是愤怒与不甘。在这里守候着的妇人,此刻脸色明显是苍白许多。在外面的,都是她们的男人,是她们这一生的伴侣。
她们之中有些人经历过,父亲的逝去,儿子的逝去,自家男人的逝去。表面上那么坚强,其实心里脆弱的不行。
那座厅堂的大门处,白脸男子遥望着那天边的风沙,眸中尽是无奈。
“真是没办法啊!”
就在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那大荒,他(她)们所不曾注意的地方,一个男子将一间土屋墙头上挂着的长矛取下,提到手中。
他的眸中闪烁着灰色的符文,提着长矛的那只手附上了厚重的血色铠甲。
只见他将长矛高高举过肩,灰芒在那一瞬间突然绽放。长矛如破天的雷霆,所掠过之处,皆是空间崩碎。周围阵阵的音爆声又转瞬被刺穿,成为空间的泡沫。
————
大荒中,男人利用流荒兽独眼的劣势,将一把利刃插在它的足部。而后,身影掠过它另一只眼能看到的地方,朝那寨子相反的方向逃去。
虽然那刀子只是磨伤了它的一层皮,但这足以引起一只正忍受独眼痛处的蛮荒巨兽的暴怒。
只见它向天穹怒吼一声,全身毛发张开,那仅一只的眼睛散发着危险的碧绿光芒。那只恶心的虫子,成功激怒了它。
男人的速度很快,可这相对于年生活在大荒中的蛮荒巨兽而言,简直就是蜗牛行步。男人感觉后背有东西袭来,急忙侧身闪躲,可即使他反应速度再快,还是被那东西给擦中了。
他狠狠砸在远处的沙子上,口中的鲜血猛然吐出,染红了身下那片沙子。刚才他被流荒兽的尾巴给扫中,虽然只是微微擦过,但对此时的他而言,已是足够让他失去行动之力。
这大荒中的蛮荒巨兽可不会给猎物丝毫喘息的机会,眼见将那虫子击倒,便立即张开狰狞的利齿,从上空朝那男人扑了过去。
男人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口中鲜血不断涌现。望着那即将扑下来的流荒兽,他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笑容。
“爱莲,你可要找个挨得住骂的男人啊。”他闭上了双眼,耳中只有那风沙流动与空间破碎的声音。
“轰!”
整片空间突然震动了一下,男人突然被震醒,他猛然睁开双目,没有看到扑下来的流荒兽,但却看到了这一生都难以忘记的场景。
巨大的流荒兽被一根带着雷霆天威的长矛一击贯穿,长矛所附带的力量直接将他身后那片沙漠炸出了一个巨大的沙坑。而那流荒兽睁着只眼睛,一动不动的,就倒在他的前方。
男人此刻还没有恢复过神来,直到那流荒兽身上的鲜血流到他的脚边时,他才反应过来,双手抓着把泥沙,扔向那死去的流荒兽,看见其没动静,脸上止不住的大笑。
————
大荒中的夜,总是来得非常漫长。那小小的寨子中,于这寒夜中生起了篝火,火中烤着那色泽酱红的烤肉。周围的男女老少非常开心的围着那篝火跳舞,手牵着手,好不快活。
于那矮平土屋中,亮起了数不清的灯火,爱人的打情骂俏,家人的含蓄温暖。每一间的土屋中,都有一个故事。
位于高处的巨石上,少年望着身下那灯火通明的街道,孩子到处乱窜的嘻戏打闹,妇人间的笑声盈盈,这风景可真美呀!
“我代表狼族,谢谢你的出手。”白脸男子站在少年的身后,望着那之下那片风景,眸中闪着说不出的柔和。
“我只是觉得,这样,风景会更好一点。”少年拿起脚边那袋装着白馒头与肉干的包袱,扛到肩上。
“再见了。”少年对着身下那片矮平的土屋轻轻挥了挥手。然后走到白脸男子身旁,轻声道了句。
“这馒头下次别放这么多了。”
话音刚落,他的身旁哪还有那少年的影子。只余那寒风一许,暖灯一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