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牵起小男孩的小手,走出了那条巷尾的末道。位于那远处拐角的李子邯与骆英雄,则远远的跟在这两人的身后。
没有人知晓少年的目的,即使是与之相伴长大的骆英雄,也并不清楚自己的师叔为何如此?
“对了,你刚才躲在那里,是不是因为有家伙欺负你?”桂木摇着小男孩的手掌,十分亲和的说道。 “不是,并没有人欺负我。”
小男孩摇了摇头,抬首看着这个面容温和的男子。
他似乎犹豫了一小会儿,然后才用手掌缓缓的拉开了胸前的衣裳,从里面取出一块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白布。
他小心翼翼地将其打开,到那最后一层,他才从里面拿出了一个满是污尘的东西。
“我存了好久的零钱,才买到了这个鱼堡。可是刚才在过小道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将其给弄脏了。”小男孩看着手中那个黑乎乎的东西,脸上倒是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情绪,可是他那双眼睛,却能很明显的看出,他内心的不舍与挫败。 想来也是,一个小孩辛辛苦苦的攒了这么久的零钱,就为了达成自己的一个目标。但结果,却是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第一次的努力,化作了现实的泡沫。
这种事情对于小孩子而言,确是有些残忍。
“哥哥,你怎么了?”
小男孩将注意力从手中的鱼堡中移开,一双明亮的眼睛,疑惑的望着那似乎走离神绪的男子。
“嗯!” 桂木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神游梦世界的灵魂一下子被拉回了现实:“抱歉,刚才哥哥移神了。”
小男孩看着少年满是歉意的模样,反倒是自己有些不好意思了。
“小词,你手中这鱼堡,看上去就很棒呢,哥哥现在正好有些饿了,你如果方便的话,可以带哥哥过去买一个吗?”他半弓着身子,小声的对着这个男孩询问道。
在少年干净的眼眸下,小家伙乖巧的点了点头。
临近傍晚,天空熏染上一层绚烂的玫红,柔和的光芒,散落在行人稀疏的小道上。 这是千灯花桥,抚柳中,一个名为幕邬的小街道。
由于天色渐晚,这路上的摊子已经不多了。裹着头巾的妇人,拉着那不到三岁的孩子,向这已经辛苦了一天的男人递上一片干净的温润毛布。
男人接过妇人手中的布子,擦了擦额头上的大汗,黝黑的脸上泛着爽朗笑容。
在落日余辉下,一个大汉弓着身子推着身前那个小摊,拉着小孩的妇人,则静静的跟在他的身旁,温柔似水的眼眸紧紧相依在这个男人满是汗迹的侧脸上。
似乎,这黄昏小道上,彼此相伴的三个影子,将这段末尾的时间,拉得很长,很长…… “呜!”
这个街道原先存在的摊子,在这夜幕即将降临的时刻,该消失的都已经消失了。或许整条小道,唯一还坚守的,就只有那靠在幕邬街角,边沿上的一个插着白色老布的简易木摊子了。
微风抚动旅人的发丝,随风飘摇的白布,在回忆中追随远去的人间美好。
“呼!”
一囗浊气在空中漫散,倚坐在一间老药铺石阶上的男人,望着这空荡荡的街道,略显沧桑的眼眸中,流露出一丝落幕。
他缓缓的将手中提着的一个烟杆子放下,小心的束到腰间。然后双手撑着膝盖,从石阶上站了起来。
“咚咔!”
木摊子前挂着的白布被这个男人收叠了起来,打开那位于下方的存物柜子,蹲下身躯,将里面收拾好的碗和刀具挪到一边,最后将这块已经折叠好的白布轻轻的放入了那个木柜中。
“嗒哒!”
轻巧的敲板声,沿着这小小的木摊子,悠悠从上方传来。
男人有些疑惑,顺着声音的源处,抬首过了摊子上方的板子,一双略显疲倦的眼睛,望向那已经收起招牌布子的摊子前,站着的那一个模样精致的少年。
“老板,还做生意吗?”
…………
“屋舍简陋,莫要嫌弃。”
不大的院子,用一根根硬木条围成了一个恰好的半圆。
而在这几步半圆的空间里,又摆上了一些石制的磨具和一些简单的长木架子。
长相消瘦的中年男子从屋舍里面搬出一个木制的四脚椅子,递给了那在院子里四处顾望的独行少年。
“嗯,谢谢!”
桂木接过男人手中粗糙的矮椅子,放于平坦的地面上,安然坐下。
“你的身体好像出了些许问题。”
他望着在院子角落收拾摊子的尸心言,平缓的道了一声。
“咔哒!”
从摊子里面拿出一些剩余的食粉,用干净的白布子束好放于清凉的地方。尸心言很是熟练的将这些谋生工具放好,然后用手臂擦了擦额头上慢流而去的大汗,提起腰中悬挂着的烟杆子,放于口中,缓吸一口。
“没有多大的问题,就是身上留下了些许疑病。”尸心言倚在院子里栽种的那棵果树上,单手持着烟杆子,泛紫色的嘴巴缓缓的吐出一口浊气。
“抱歉!”
桂木看着靠在树旁的尸心言,默默的言了一句。
夕阳落于云山北面,被阴影笼罩上来的院子,在此时,显得有些枯寂。
“呼!”
尸心言微仰着脑袋,望着小镇穹顶上方云层的变化:“你来找我,应该是想问些什么吧?”
在双方沉默许久后,那个略显沧桑的男人,突然斜过脑袋,对着那端坐在院子里的少年,轻言问了一句。
桂木抬首,直对着那边望过来的目光:“如果可以的话。”
尸心言甩了甩手上的烟杆子,从上面落下稍许的草灰……
…………
落入夜幕,那时的我潜入了那座边沿的小城。
城中各处都显得普通无趣,或许在那个时候,我的心里就在不知不觉的给其烙下了一个幻印。
我步入了那座深藏在夜幕中的府邸,它的防备就如我预想的一样,破烂不堪。
我很轻松的行过假山小道,来到了那唯一还点着烛火的小楼外。
那时的我,不知为何原故,一直崩紧的心脏在触及到书屋那扇木门的时候,一下子无原的放松了。
推开小楼阁门,迎面,只有柔和的烛光,和干净的屋楼布置。屋内没有生灵的气息,空间中弥漫的,只有烛蜡滴落在书案上的淡香。
缓步踏入了那个房间,行到了屋中那书案前。上面摆放着一本书,呈青灰色,诡异的封面上,无声绽放着一朵妖艳的青莲。
当时在看到那株青莲的时候,我记得心中隐隐约约的升起了一股莫名的兴奋感,在那种未知的感觉迫使下,我用手中那柄锋利的弯刀将案桌面上的那本青灰古书籍翻开。
刀子并未在书籍上留下痕迹,而翻开的那一页中,也没有文字,只有一幅似天然生长的诡画。
暗红色的笔墨,在昏黄色的书页纸章下,勾勒出一副恶鬼人间的狰狞面具。嘴巴向耳沿两侧拉开,上面长满了血红色的獠牙。额上有两个小巧的半黑体菱角,没有突兀,仿佛天然就是面具生长的触官。它的双眼是两圈空洞,没有任何的出彩之处,可是,它却不断的吸引着我当时的注意力。
我记得在当时,失去注意力的一瞬间,身躯强烈的反意识,让我猛然一刀将那书籍砍碎了。而自己的注意力在那个时候,也成功脱离了那双空假的鬼眼控制。
在我当时将那本书只摧毁后,那个屋子里的世界就一下子变得古怪了起来,我能很清晰的感受到,那里的时间流逝变得很慢,很慢,甚至接近于停止,周围的环境疯狂在旋转,扭曲,而我的大脑也莫名感受到了一股灼热,仿佛我入到了一个异层的熔岩火山。
我的情绪也不知为何变得异常狂燥,体内含存的力量开始失控,我听到了声音,是鬼哭的声音。
在持续一段时间的混乱后,我又看到了,在扭曲的空间角落下方,一滴滴鲜红的血液不断滴落在地板上,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当时我的脑袋感觉快要爆掉了,那个世界的一切都呈现出一种混乱又似有序的状态。
在我接近崩溃的情绪下,那一个似在地上,又似在脑中的一幅画面。
令我一下子又清醒了过来,血红色的背景下,映出了一张可恐的鬼脸,它的扮相就犹如地狱的天使一般,可恐又带着些许怜悯众生的柔色。
它似乎在某种生物上生长,因为面具在不停地扭曲挣扎,有东西在反抗着它。
模糊的血红背景下,那个未知的生物似乎扔掉了什么东西,脑中传来奇怪的碰撞声。那个生物似乎在疯狂的寻找着什么,可怎么也找不到。
流露出鲜血,带着一个个血洞和眼球的鬼手,攀上了那张恶鬼的面具。那个生物似乎想用那双手将那张生长在它脸上的鬼面撕开。
可是它拼命的撕扯,拼命的挣扎,直到双手已经被血液模糊,嘴巴张裂,却只露出了那只恶鬼原先的耻笑。
在面对诸多的失望,那个生物崩溃了,它用脑袋锤着周围所能看到的一切事物,它脑中在混乱的交替下,似乎只剩下毁灭这个情绪了。
时间沉默了许久,缓缓流淌的血池在其周围流动,蠕动着身躯的生物,从鲜红的血池中站了起来。
它身躯布满了红色的毛发,狰狞的鬼脸似乎在对着我微笑。
时间段到这里,我就没有记忆了。反正当我醒来,就在一个不知名的小山丘上,那里长着幽暗的草株,每一个存在的空间,都显得十分有活力……
…………
“后来,我就来到了千灯花桥。”
尸心言将烟杆子捧到掌心,从腰中提出一些烟草,抵在那烟杆子露气的小孔上。
“我的力量在醒来的时候就没有了,全身经骨破裂,身躯内层的肌肉也受到了一种空间的侵蚀创伤。”他轻轻的叹出一口气,望着对面那个面色愧疚的少年:“哈哈,你该不会真信了吧!”
“嗯?”
桂木斜着脑袋,不知尸心言为何大笑。
“其实这些东西,大部分都是我编的。”尸心言毫不掩饰的在桂木面前大笑,双方似多年未见的好友,而不似一面之交的雇主与雇佣。
“这种东西,所谓的真与假,本就是一个难以辩解的话题。”他将烟杆子放下,正目直视着那方端坐的少年:“你应该并不是那种只会用感性来分析事情经过的人吧,或者,你应该是不会可怜我的这种人。”
面对尸心言直白的询问,原先那一脸愧疚的少年,脸色在刹那间变得平静无比。
“嗯,确实吧,拿钱办事,本就是杀手的职责,不是吗?”桂木凝视着那个男人,轻言相道。
“不过,你还是有点用的,至少,你已经见过他了。”桂木缓缓地站起身,走到那倚在树干底下的那个男人身旁。
“我给你的虚空石,还有吗?”
他凑近尸心言的耳边,干净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尸心言扫过那近在咫尺的少年一眼,然后冷漠地答了一句:“那是我的工钱。”
桂木看着那先前一副淡然,而后一本正经谈钱的家伙,倒是感到有些无奈,这人无论怎么变,本性多多少少还是有些留存的。
真是令人烦恼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