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七年,己卯,秋。
新郑生员高务实再临开封,准备参加今年的河南乡试。
乡试又称秋闱,因为科举考试系国家抡才大典,考场关防严密,俗称锁闱,简称闱。而科举时代的乡试例于秋天举行,故将乡试称为秋闱。
乡试三年为一科,逢子、午、卯、酉年举行。乡试的地点,若是直隶,则在京城;若是各省,则在布政司所在,即省会,因此河南考于开封。
乡试的具体日期一般是固定的,从八月初九至八月十七,共考三场,当日考完交卷后出场,第三天再入场参加下一场考试。也就是初九考第一场,十二日考第二场,十五日考第三场。
至于考官,主持乡试的主官叫主考,参与阅卷的叫同考。
主考又称总裁,其任用原则从洪武至万历,一直处在发展变化之中,到如今的万历七年,已经基本形成定制:
顺天、应天用翰林院学官二员,级别通常为侍讲学士、春坊庶子、谕德之类。
浙江、江西、福建用翰林官一员,修撰、编修、检讨之类;湖广为翰林编检一员,部属官一员。这是因为这几省历来是学风上佳之处,所以特示隆重。
其余四川、河南、山东、山西、陕西、广东、广西、云南、贵州等处,或通用部属,或用中书评博一员,或用别寺降官。
而同考官又称分考、房考、经房,也就是所谓五经房也。通常以推官、知县、教谕、教授充任。
除了考官之外,还有执事官,主要是提调官、监临、监试官等,尤其是提调官和监临,必用大员监考,以纠察关防、总摄考场事务。如提调官一般设两员,在河南都是左右布政使充任;监临官又称知贡举,例由巡按御史担任。
粗陋的比较一下,大略相当于正高官做提调官,省纪高官做外场监考,朝廷对乡试的重视由此可见一斑了。
至于还有印卷官、受卷官、弥封官、誊录官、对读官、巡绰官、监门官、搜检官、供给官、收掌试卷官等等,就不一一介绍了。
大明的乡试并不是一篇时文定胜负的,刚才已经说过了,其规则是连续考三场。
具体来说,第一场考经义七篇,也就是时文;第二场考论、诏、诰、表、判,可以看做公文写作;第三场考经史时务策,大致可以看做是“具体事情如何办”,但这个其实越到后期越流于形式,总体来看都是在“吹”,看谁吹得更加清新脱俗而已。
以上每种文体都有非常具体的写作要求和书写格式,这是一定不能错的,要不然试卷会因违规而被贴出,绝无中式的希望。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按三场考试的权重来看,自然还是以头一场的时文最为要紧。通常而言,若是时文写得极好,后面两场只要没有大的错漏,基本可以肯定能被取中;反之,其他写得再好,时文却一塌糊涂,那就直接回家吧,是没有中举机会的。
乡试与道试比较类似,考生于每场当日的四更前携带笔、墨、砚等考具齐聚龙门之前,分三门点名入场,甚至哪县考生与何时何门点名,事前都会公布。
能来乡试,说明对这套流程都是有经验的了,所以大家还算得上秩序井然。高务实进场后按照自己的点名顺序去取了号舍牌,拿到手一看,乃是“玄四十九号”——号舍牌是按《千字文》“天地玄黄,宇宙洪荒”等字序命名的,“玄四十九号”就是“玄”字号舍的第四十九间房。
“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高务实微微挑了挑眉:“这数还不错。”
高务实找到座号考舍之后入内,便开始自行钉好油布防雨防风,此时来了一名号军,站在他考舍边——这是防止作弊的,每舍均有一人看守,比牢房还严格。
高务实当然没打算作弊,因此看也不看这号军,直接灭了灯,抓紧时间趴在席舍中的木板上开始睡觉。
这倒不是他轻视考试,而是有经验的考生都会这么做。因为考生四点点名,之前也没法好好睡,既然半夜没睡,如果还不抓紧时间休息,弄个通宵不睡的话,到了白天考试的时候肯定神情疲乏。尤其是这第一场考试要考七篇八股文,并且是要求一天考完,如果精神不佳,那还考什么?不如回家,等几年再来吧。
也不知迷迷糊糊睡了多久,高务实就听见号军叫唤:“相公起来,题目纸来了!”——相公用在考生身上,属于“美好的祝福”。
高务实一下子坐了起来,伸手抹了把脸,去接题目纸。
拿到题目纸之后,先不看题,而是去拿墨卷。墨卷是正经的考试之卷,要用墨笔写就,故曰墨卷。今日拿的自然只是第一场墨卷,高务实也不看其他地方,先在墨戳下亲书几行字:
开封府新政县廪生高务实,玄字四十九号。
然后翻到内页,写下姓名、年龄、形貌、籍贯、本人并无违法等,最后写上:由廪生资格应万历七年己卯科河南省乡试。
这还没完,还要在后面开列曾祖、祖、父三代之名,下面旁注“故”或“存”,这是履历。当然这些记录考官都是看不到的,会被弥封官弥封。但是一定要拿到试卷就先写好,以免写文章写得头晕眼花手抽筋,最后把这些给忘了,那就全完了。
做完一应准备工作,高务实这才开始看题,但他不是一下子全看,而是一次只看一题。
这是一种自信的表现,因为一般而言,考生会把几个题全看了,然后挑一个最简单的先写。这样的话,一是可以树立自信,二是当做热身,于是后面便可以写得越来越顺。
但高务实对考试比较自信,他在京师时身边打交道的官员哪个不是进士出身?即便闲暇之时偶尔聊上几句考试的事,或者聊上几句微言大义,也能受益匪浅。更何况他的三伯、老师、大舅等等亲近之人还是朝廷宰执,谁还当不得一句当世大儒?因此他根本不挑题,拿过第一题就准备开始写。
第一题拿到手,高务实一看题目,居然是一道截搭题,但的确是大题而非小题:
《大学之道,天命之谓性,学而时习之,孟子见梁惠王》
高务实见了,鼻孔里轻轻哼了一声,暗道:取四子书各首句并作一题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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