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族大军在海岸边集结完毕,浩浩荡荡的深潜者们开始向镇内进发。
它们可不像鬼怪礁上那些手无寸铁的祭祀者,它们是全副武装的士兵,体表覆盖着冰冷金属打造的轻铠,造型简单朴素,只护住了头部和心脏等要害部位,手中则握着长矛、钢叉或者钩状和锯齿状的兵器,看上去凶神恶煞。
乌压压的大军摩肩接踵地从海岸边向着镇内住宅区涌去,好在这些两栖生物虽然在水中游速极快,但在陆地上行进速度较慢,只能晃晃悠悠地蹒跚前进,给镇民们腾出了宝贵的撤离时间。
小红不用等主人吩咐,直接变回了真身,巨龙一拍双翼飞向天空,向着深潜者大军俯冲而去,巨口朝下方喷出滚滚烈焰!
深潜者们耐寒惧暑,喜水畏火,火焰正是它们的克星之一,大量深潜者被烈焰烧灼得痛苦嚎叫,翻滚着葬身于火海之中。巨龙凭借一己之力,靠着烈焰之威,硬生生地拖住了深潜者先锋军的脚步,将它们大多阻挡在了海岸边。
但无奈它们数量实在太多,巨龙难以兼顾,还是有大量深潜者涌入了镇内,街道上响起了脚蹼拍在地面上的啪嗒啪嗒脚步声,络绎不绝。
骤然间,街道地面上冒出一根根石锥,覆盖住了一大片区域,虽然只有一尺余高,但足以刺穿深潜者的脚掌,阻挡它们的前进步伐,走在最前面的深潜者们纷纷被刺穿脚掌,被牢牢地钉在原地,既不能进也不能退,痛苦地吱呀乱叫。
这显然是地刺术魔法,是中阶魔法师艾伦的杰作,看来他已经做出了最终抉择,毅然选择了人类阵营,作为人类的一员挺身而出对抗深潜者入侵。
但他毕竟只是个中阶魔法师,这片地刺覆盖区域极其有限,没法封锁住全部街道,仍旧有不少深潜者在继续涌进。尤其是体壮如牛的凶恶海兽随后经过,硕大的脚掌很轻松地踏碎了沿途的地刺,这种程度的地刺术根本刺不穿它们厚实的皮肤。
以神情坚毅的警备队长伊尔顿为首,三十多名武装整齐的警备队员们严阵以待,有的在前方手持铁剑与圆盾,有的在后方举起长弓、引弓待发,做好了战斗准备,十几只训练有素的警犬则忠心耿耿地蹲伏在他们脚边,毫不畏缩,向着深潜者方向狂吠不止。
虽然这支武装队伍的数量在深潜者面前实在不值一提,无异于螳臂当车,但职责所在,在全体镇民安全撤离之前,他们必须坚守住这最后一道防线,一步也不能退让,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
达达尼昂抬头看了看被黑云遮蔽了星月的漆黑夜空,无奈地自言自语:“无月之夜……可恶!我月之剑圣终究还是没法大放异彩啊~”说着,缓缓叹了口气,然后抽出腰间的长剑,和警备队员们站在一起,打算与他们并肩作战。
忽然听到身后似乎有什么动静,达达尼昂回头一看,原来是拿着武器的镇民们陆陆续续小跑过来,自发加入了防线,他们中有年仅十六七岁、稚气未脱的少年人,有五旬上下、须发半白的中年人,有的举着伐木斧,有的双手紧握鱼叉,虽然他们内心难抑恐惧,双腿止不住地微微颤抖,但依旧为了保卫家园挺身而出。
玄矶也没有袖手旁观,他伸出手凌空书写着什么咒文,然后口中念了句:“八方甲士急急如律令!”,向下方一指,街道两边的树木突然疯狂晃动,树叶纷纷脱落,树干则摇身一变,居然化作了一个个披甲执戟、威风凛凛的士兵!
这些士兵们自行列队排好,军容威严肃杀,长戟高举,形成一个整齐的方阵向着深潜者们冲杀而去,他们的数量虽然不算太多,但无所畏惧,勇猛无匹,甫一冲入深潜者阵营就挥戟猛劈,瞬间砍翻了一大片敌人。
深潜者们不甘示弱,立即反击,举起武器疯狂劈砍在这些士兵身上,但只发出了沉闷的声响,犹如砍中硬木,创伤处也没有流出血液。被砍伤的士兵完全不影响行动能力,依然悍不畏死地继续作战,直到受创实在太严重,才不堪重负地轰然倒塌,化为了一堆碎木屑。
玄矶飘浮在高空中,正打算再次施展雷法扫除邪祟,突然转过头双眼紧紧盯着海面,因为他感知到有一股强烈的妖气正在从大海中缓缓升腾而起,仿佛有什么来自海底深渊的巨妖已然苏醒,即将降临大地。
巨龙小红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停止了吐息,扭头死死盯住某片海域,眼神中充满戒备与敌意。
海面上,某片区域突然不断冒出大量咕嘟咕嘟的气泡,越来越多,然后随着一声巨响,巨大的浪花飞溅而起,一个匪夷所思的庞然大物冲出水面,上升到了半空之中。
人类也好,深潜者也好,全都被突如其来的异动所吸引,停止了动作,转头望向浮在空中的巨型生物。片刻后,人类的眼神中充满了惊骇不安,而深潜者们则士气高涨,欢呼雀跃,激动地不停蹦跳,以此来彰显内心的兴奋与喜悦。
玄矶也不禁大惊失色,不可置信地自言自语着:“这……这究竟是什么鬼东西?人世间怎么会存在这般妖孽?”
他本以为,所谓的母神海德拉充其量就是巨大化的深潜者,外形应该也和深潜者大同小异,但现实却完全超出了预料,眼前的巨大妖物和深潜者根本不存在半分相似,迥然而异。
如果说深潜者是丑恶怪异的化身,那么眼前的怪物根本就无法用人间的词汇来形容,深潜者跟它一比就好似可爱的小白兔。玄矶八百余年修行,降妖伏魔数不胜数,但也从未见过如此扭曲至极的妖魔,简直不该存在于世间,只有最深沉阴暗的梦魇中才有可能出现。
这妖魔通体黝黑,虽然没有翅膀,却仍能漂浮在高空中,犹如一团漆黑的邪异之月。
非但没有翅膀,事实上它连类似头颅和四肢的部位也不存在,准确来说它就像是一大堆糜烂、黏稠、不断蠕动的腐肉聚合在一起,而体表之上却又延伸出无数细长的触手,在不停晃动、摇摆。它的体表还布满了零零碎碎的白色斑点,星罗棋布。
地面上的人们在这无光的黑夜里无法看清那些斑点,这无疑是一种幸运,因为那怪异可怖的景象绝不是普通人的心理能力所能承受,意志薄弱的人但凡看清一眼就会理性丧失、癫狂谵妄。
唯独视力超凡的玄矶却看得清清楚楚——那些密密麻麻的“白色斑点”分明就是不计其数的鲜活头颅!这些头颅有的属于人类,有的属于深潜者,有的属于狼、熊、巨蟒等野兽,还有的却属于根本叫不上来名字的未知生物,它们无一例外双眼翻白,表情极度痛苦,五官严重扭曲,大张着嘴巴,耸拉着舌头,颤抖的双唇无声地哀嚎,在永恒的煎熬中挣扎沉沦,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玄矶不禁汗毛倒竖,背脊一阵发凉,饶是他修行数百载岁月,也从未想过会亲眼目睹如此不可名状、扭曲至极的妖魔,简直比起当年与正道玄门敌对的魔道修士还要更加邪恶诡异得多。他赶忙默念了几句清心咒,稳定一番心神。
艾伦凝望着天空,颤声说道:“母神海德拉!终究还是苏醒了……”他的语气中所饱含的情感极其复杂,说不上来是喜悦还是恐惧,亦或是两者兼而有之。
红龙女王也瞪大了眼,暗金色的双瞳闪烁不定,沉声吼道:“千面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