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达尼昂望着角落里的巨大黑影,双眼瞪得滚圆,喉咙里发出了一声极其夸张的怪叫,简直就像是农贸市场里的六七头大肥猪一齐嘶叫了起来。
他牙齿不由自主打起了颤,右手哆哆嗦嗦地摸索着自己腰间的长剑,慌慌张张地刚要拔剑,忽然好像发现了什么熟悉的东西,盯着黑影仔细打量了半天,才试探着叫道:“大胡子?罗格?”
“嗷呜?”黑影叫了一声,歪了歪脑袋,算作回应。
达达尼昂脸色铁青,恼羞成怒地大喊道:“你这个混蛋大胡子!好端端地躲在我身后搞什么鬼?还变身成狼人!故意想吓唬我吗?亏了我月之剑圣慧眼如炬,及时发现了你的身份,不然差一点就要一剑把你劈成两半了!我这把削铁如泥的利剑可不是开玩笑的!”
黑影走出了角落,靠近篝火,才发现那果然是一只壮硕的狼人。
罗格虽然保持着狼人形态,但眼神依旧清澈冷静,看来清心咒与清心丹效果显著,他已经完全克服了血脉中的狂躁天性。
他的体型缓缓缩小,毛发褪去,重新变回了人形,然后开口辩解道:“不是,我没有吓唬人的意思,我只是听着鬼故事有点害怕,变身以后感觉自己更强大,可以增加一点安全感。”
艾伦撇嘴讽刺道:“亏你长个那么大的块头,居然还害怕这种糊弄小孩子的幼稚鬼故事……”
罗格在篝火旁坐了下来,以手托腮沉吟道:“不过我仔细想了想,达达尼昂,你这血红怪手的故事不太合理啊,疑点很多——第一,既然是凌空漂浮的一只血手,又为什么会有脚步声?第二,既然被血手接触过的人都昏迷几天然后死去,那又是什么人、通过什么方式得知这个血手的呢?你这个故事逻辑上根本站不住脚。”
达达尼昂一愣,支支吾吾地说:“有可能……有可能是其中一个受害者短暂地脱离了昏迷状态,用所剩不多的时间说出了这件事,至于脚步声么……嗐,这就是个鬼故事而已,听听就行了,拜托你不要那么较真好吗?”
李清照对着罗格一竖大拇指,喜笑颜开地夸赞道:“罗格先生,好、好样的!您简直就是当代的夏洛克·福尔摩斯~血红怪手什么的,根、根本就不合理、不存在!”
罗格好奇地问:“夏洛克·福尔摩斯?那又是什么人?”
李清照解释道:“呃……那、那是一位足智多谋的大侦探,不过没有罗、罗格先生您那么威武帅气!”
“哦,呵呵,不敢当,不敢当~”罗格羞涩地挠了挠头,一张粗犷的大脸居然微微泛红,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篝火的温度炙烤而发红。
艾伦忽然问道:“菲尼克斯殿下,你应该经历丰富,难道就没有点什么故事?”
还没等火之王说话,达达尼昂就讥笑道:“他?得了吧,他就是个一心只知道修炼和战斗的榆木脑袋,哪里会有什么故事。”
“哼!”火之王眼神一冷,轻轻打了个响指,达达尼昂的头顶突然燃起一簇火焰,吓得他哇哇怪叫,慌不择路地到处乱跑,最终顶着一头火焰冲出了屋子。
玄矶担心地问道:“他不会有事吧?”
火之王冷冷地说:“放心,死不了,我下手自有分寸。”
阿莉克丝叹了口气,小声嘀咕着:“唉,这个无可救药的蠢货……”
……
寂静的无名古城,深沉幽暗的夜,一栋六边形建筑内火光摇曳,随着时不时的一阵夜风从外面吹进来,篝火的光影映照在墙壁上,变幻出各种光怪陆离的形态,宛如火焰精灵跳起了轻快的华尔兹。
六个人影围坐在篝火旁,烤起了肥美的阿卡姆特产大香肠,品尝着新鲜的乌萨苹果酒。香肠用一根根木签串起,放在火堆上架好,不一会儿就烤出了裂纹,发出一声声爆响。苹果酒入口酸酸甜甜,醇厚爽口却又回味无穷。
李清照手中拿着木签,文雅地咬了一小口香肠,肠衣绽开,香气四溢,滚烫的油汁飞溅到了下巴上,烫得她“呀!”地发出一声惊叫。
一旁的罗格见状,赶紧从怀中掏出一条脏乎乎的橘黄色大手帕递了过去,说道:“给你。”
李清照看了看那条沾满不知是什么污渍的大手帕,身子不由往后缩了缩,勉强挤出了个笑脸道:“谢谢你,不、不用了~”
而阿莉克丝则在一旁津津有味地大口咀嚼着香肠,吃得满嘴油光发亮,油汁顺着嘴角往下流淌,丝毫不在意所谓的淑女形象。
她一边咀嚼,一边扭头对玄矶说道:“团长,这香肠味道相当不错,你真的不要吃一点吗?”
玄矶轻轻摇了摇头道:“吾等修道之士,应当清心寡欲,首先需要摒弃的就是口腹之欲。”
火之王语带讥诮道:“美酒不喝,连美食也不去享用,人生还有什么乐趣?这种道,不修也罢。”
玄矶淡淡地说:“道不同,不相为谋,你自然不会明白吾道的妙处所在。”
突然,一道迅疾如鬼魅的身影闯入了房屋中,带进来一阵寒风,篝火顿时摇曳不定。
罗格一惊,迅速拿起手边的巨盾,摆好了防御姿态,才发现那分明就是许久未归的达达尼昂。
此刻的吟游诗人脸色惨白,双眼空洞无神,浑身止不住地微微颤抖着,语调低沉地念诵道:“无人知我真名,我已寄于风中。人生辗转间,恍然入幽梦,癫狂携我们起舞,又将我们抛下。今日起,皮囊之中无我面容……”
艾伦捂着脸哀叹道:“完了,这家伙看来是真的疯了……”
达达尼昂又念诵道:“诚如汝言,我已疯癫,一无所有,理性蒸发。心中绞痛时,我步履蹒跚,穿越无边暗夜,回归我的根,我的叶,我的荆棘,我的新芽,独立颤抖鸣泣……”
玄矶关切地问:“达达尼昂,振作一点,你还好吗?”
达达尼昂机械地转头望向他,表情木讷地回答道:“你猜呢?我当然不好,非常不好。”
说着,他走近了火堆,让大家看清他的脸庞,伸手指着自己的脑袋,惨兮兮地说道:“你们看看我现在这幅样子,还算好吗?”
众人这才看清楚,他原本引以为傲的、一头金灿灿的飘逸秀发,此刻荡然无存,光秃秃的头顶上依稀还能看出烧焦的痕迹。不但头发没了,甚至连一对俊俏的眉毛也被烧掉了大半,这时的他,和“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再也扯不上半点关系。
艾伦愣了一下,忽然幸灾乐祸地大笑起来:“哈哈哈……这下终于有人比我的头发还要少了!”
玄矶温言宽慰道:“莫要担心,头发而已,假以时日终究会长出来的。”
达达尼昂屈膝半跪在地,一把抱住了玄矶的大腿,哭丧着脸问道:“团长,你能给我炼制一颗‘生发丹’吗?求你了。”
罗格似乎想笑,却又觉得不合时宜,硬生生憋住了笑意,一张大脸涨得通红。
而这起纵火案的始作俑者——火之王本人却面无表情,两眼望着天花板,仿佛与自己毫无关系。
达达尼昂摆出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懊悔不迭地小声嘀咕着:“早知道会这样,我当时干脆跟着蔷薇公爵一起去菱霜城就好了,干嘛非要当什么佣兵……”
忽然,他鼻翼快速抽动了两下,仿佛被什么味道所吸引,循着香气望向了火堆上烤着的一串串大香肠,空洞的眼神里渐渐绽放出了神采,惊喜地喊道:“哈,你们这帮没良心的家伙,居然趁我不在偷吃好东西!给我留几根!”
说着,他迫不及待地抓起两根香肠烤串,左右两手各拿一根,美滋滋地大口咀嚼了起来,腮帮子撑得鼓鼓的。
几口吞咽下一根大香肠后,他又急忙抓起一瓶苹果酒,咕嘟咕嘟地猛灌了几口,打了个嗝,半眯着眼睛,心满意足地说:“嘿,真舒坦~这样才叫人生~”
看他那一脸幸福满足的样子,哪里还有什么痛失毛发的沮丧和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