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刘御史也看到了秦德威,但是并没有任何意外。
先前在徐家的时候,他就听到了,冯县丞借用这个小厮在身边办事,所以在这里碰见不奇怪。
目送刘御史进了县丞厅后堂,秦德威忽然有点尴尬。
当初在徐家大堂上,他代表冯县丞与徐指挥生搬硬套了半天近乎,硬是尬聊出一个神交已久。
当时刘御史这个正经同年却在旁边对此一言不发,真是心机深沉!
更让秦德威感到担忧的是,不知道刘御史今天来找冯县丞,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难不成此人折在自己手里后,又知道自己跟脚,就找冯县丞告刁状来了?
还是说,此人意图对自己打击报复,先找冯县丞提前通声气,毕竟自己身上还挂着半个幕席身份,算是冯县丞的人马。
秦德威越想越疑神疑鬼,简直如同百爪挠心,恨不能像只飞虫从窗户缝隙里钻进去,仔细听听刘御史到底与冯县丞说了些什么。
也不知等了多久,才看到刘御史又施施然的出来,冯县丞一直送到了院门口。
等刘御史不见了人影,秦德威又悄然跟随在冯县丞身边。但冯县丞什么也没说,一言不发的回到县丞厅,继续办理公事。
这叫秦德威莫名其妙,实在搞不懂冯县丞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无论那刘御史怎么诋毁自己,总要发个话出来啊。
此时秦德威心事重重,自然就没心情对着菜鸡指指点点了,县丞厅里安静了不少。
冯县丞办了会子公务,只觉得耳根清净,也没人对自己有所指正,十分不能适应。
他抬头就看到某小幕席正蹲在墙脚,心事重重的也不知在想什么。
忍不住喝道:“本官已然答应你速速写信给上元县,你还作什么怪?你且过来,看看这件案子该如何判!”
秦德威走了过来,借着机会搭话说:“不知方才那刘御史与二老爷你说了什么?”
冯县丞十分不悦,你秦小哥儿不但教我做事,还教我做官,看在确实有用就忍了,现在你又要教我做人?
和同年公事之余聊聊天,这是私人交际,你也要过问?能管这么多的,只有爹和娘!
“不该问的别问!本官与同年交往,与你有何关系?”冯县丞当即把秦德威的无理之问驳斥了回去。
听这口气,冯老爷要开始冷处理自己了,秦德威慌忙地叫道:“二老爷不要误会,无论那刘御史说了些什么,都要听小的解释一二!”
不由得他不慌,这是他目前唯一称得上大腿的人物了,对付董捕头要靠冯县丞。
最关键是,县试也要靠冯县丞啊。读书人第一关,有冯县丞居中帮忙串联,县试和府试问题应该都不大,能保自己拿到一个准秀才童生身份。
关键是冯县丞为人还不错,不贪财受贿,也没多大架子,还有大靠山,又是自己日常能接触到的人,这样的大腿去哪里找?
至少在嘉靖十一年的彗星之前,抱住没问题。
而冯县丞狐疑的看着秦德威,奇哉怪也,你慌个什么?
说实话,秦德威这个小少年虽然跳脱,但很少有慌乱的时候,很多麻烦事似乎都是轻描淡写的摆平了,今天莫名其妙的就慌了。
想到这里,冯县丞突然大喝道:“你这小儿,究竟做了什么,如实招来!”
不怕大腿骂,就怕大腿不理人,秦德威立刻回话说:“是这样的,小的见过刘御史一次,也算是认识。”
冯县丞哂笑几声,小儿辈人情世故终究还是有所欠缺,你以为见过一次就算是有关系和认识了?
刘御史是何等身份,你秦德威又是什么身份?打个比喻,他冯恩连天子都见过一面,但能算认识吗?
“小的还跟刘御史说过几句话。”秦德威继续说。
冯县丞继续哂笑几声,他冯恩还跟内阁大学士说过话,难道能算认识?
“然后小的将刘御史气跑了...”秦德威将徐家诸神之战简单说了,然后又迅速解释说说:“但小的也是情非得已,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还请二老爷见谅!”
冯县丞久久无语,御史言官除了干好被派遣差事之外,堪称是职业喷子,不然能叫言官吗?
可以说大明朝战斗力最强的喷子,大半都在御史里面,不会喷的还当不了御史。
你一个十二岁小少年业余选手,将一名职业喷子喷得掩面而走,也真是一朵奇葩啊。
不禁又开始浮想联翩,如果自己职业生涯真的如愿行取为御史,秦德威似乎同样有可用之处。
人才难得,不但能教做事,还能帮喷人,值得长期投资。
也难怪德威一看到刘御史,就如此慌张,敢情是害怕秋后算账来了。
想的有点多,冯县丞一直保持沉吟不语姿势,这就让秦德威忐忑不安。
他很清楚,自己这点份量完全不够和同年御史比的,是个人就能看出孰轻孰重啊!
于是秦德威决定冒一个巨大风险,展示一下自己的独特价值:“近日见过县学士子,听闻了只言片语,又看过抄报若干,对朝中态势略有心得。
小的发现,朝中有一人,眼下品级虽然不高,但极其清要权重,而且已经简在帝心,入阁只在这一二年间,未来有首辅之相。”
冯县丞先是吃了一惊,秦德威居然还有如此能力?然后饶有兴趣的问:“你说的是谁?”
秦德威斩钉截铁的说:“乃是吏科都给事中夏言!在下敢于断定夏言必定入阁,不信二老爷再看两年!如若不成,在下也无颜留在二老爷身边了。”
冯县丞突然神色极其古怪:“你一直想问的本官靠山,其实就是夏拾遗...”
噗!秦德威默默吐血三升,被震得倒退三步。别人家穿越者指点江山,预言未来的时候,从不这样啊?
而且他难以理解,冯恩和夏言是完全不搭调的两种人啊,怎么夏言就成了冯恩的靠山?
那夏言说白了也是个阴柔派的,而冯恩明显是刚猛路子,怎么就混到一起了?
大预言术都失效了,自己现在还能有什么可以拿出手的?秦德威垂头丧气,神容凄惨的拱了拱手:“小的无话可说,请二老爷发落吧。”
冯县丞又微微一笑:“其实刘兄此次前来,没有半点说到你。”
我靠!秦德威愕然,自己疑神疑鬼了这半天,都是自己吓自己?那刘御史根本就没提到过自己?
那他到底是来作甚!秦德威忍不住又问:“那刘御史找二老爷,究竟说了些什么?”
冯县丞依旧不答:“本官已经说过,不该问的别问!”
秦德威发现自己心里更痒痒了,这刘御史故意不提自己,一定会有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