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阳这一通骂,可算是把这两天的憋屈都发泄了出来。
当他停止的时候,大厅内安静的落一根针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何继平的脸色由白转红,由红转绿,这变脸的速度路阳很熟悉,每次英语老师看见自己都是这种表情。 作为第二代弟子中的翘楚,何继平有多少年没受过如此的屈辱了,而且还是被一个小辈这样羞辱,他颤抖的指着路阳:“你……你大胆!”
“你也就是捆着我罢了,有本事你把小爷撒开,小爷让你知道知道什么是更大胆。”
路阳已经破罐子破摔了,这时候要是有人解开他身上的绳子,他真敢跑到何继平面前啐他一脸吐沫。
就算打不过老子也要恶心恶心你。
明智三人早就被吓傻了,跪在地上把头紧紧的贴在地面,人是他们带来的,今日不论结果如何,恐怕他们都少不了被师尊狠狠修理一通。 “来人啊,把这狂妄之徒带下去使用搜魂术,我看他还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且慢!”路阳不紧不慢的说道:“我身上有故人给老天师的信,你确定要在天师读信之前动用私刑么?”
何继平一愣,他虽然不相信路阳会跟师尊扯上关系,但事关重大,不得不谨慎:“明智,你搜一下他的身,如果没有所谓的信件,立刻拉下去处置。”
“是!”明智应允一声,便去搜身。
“左边的衣兜里,上面上面,你往哪摸呢,脑子不好使手也不好使,哪个缺德师父能教出你这么个智障徒弟,你们这一脉果然从老到小的都不正常。” 反正已经得罪人了,路阳也不再顾忌,骂着明智的时候还不忘了捎上何继平。
何老道差点没被气从座位上摔下来:“有没有?”
“有……”明智喏喏的说道,同时将手里的纸递给师祖。
何继平半信半疑的打开信件,这是路阳随手从笔记本上撕下来的一张纸,边缘参差不齐,那器灵写完后他也没在意,随便折了两下便放进衣兜里,经过这两天的折腾纸张已经褶皱变形。
信上的内容很简单,只说路阳是自己故友之子,此次来龙虎山为救好友性命,还望天师便宜行事,予以帮助。 很简单的几句话,连个落款都没有,看在何继平眼中却完全不同了。
这个图案……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刚刚路阳的痛骂都没让他如此心惊,此时何继平也顾不上自己大管家的身份了,站起身急匆匆的向着外面跑去,因为太过着急左脚拌在了右腿上,整个人重心不稳摔倒在地。
饶是如此他还是迅速站起身来还想往外跑,就在这时大殿外传来执事弟子的喊话声:“天师驾到!”
老天师居然来了?闻听此言大厅内众人纷纷站起,退立两侧躬身迎接天师。 只有何继平还是呆呆的站着,嘴里念叨着“不可能,这不可能。”
老天师在两个弟子的陪同下走进知客堂,扫视一圈后将目光落在了路阳的身上。
路阳还在地上撅着,身上的绳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制成,异常的结实,他几次运功想挣脱都失败了,结果导致自己以一个很奇怪的姿势趴在地上。
张南城绕过众人,坐在了主位上,何继平虽然慌乱,却没忘记礼仪,给师父行礼后便说道:“师尊……”
老天师摆了摆手:“有事一会再说,这是什么情况?”
他指的是路阳,眼睛却看着何继平。
“禀师尊,昨日弟子接到情报,有妖兽在鹰潭市出没,当地知事四代弟子明智带人捉妖,却被那孽畜逃走,此人和那妖兽伙同一起,故将此人捉来审讯。”
明智在老天师进来之前就再次给路阳施了定身咒,怕的就是他发起怒来连天师都敢骂,所以现在的路阳又恢复了最初的状态,撅在那里一动都不能动。
“既然是审讯,为何不解开咒法。”老天师呵呵一笑,挥手解除了路阳的束缚:“小朋友,你是何人,又为何而来啊。”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天师看向自己的目光很平和,但是路阳总觉得他的眼睛里冒着绿光——就像是狼看见了羊的那种眼神。
路阳敢喷何继平,但是不敢对老天师无理,面对张南城的询问他忽然想起来前世看过的一个动漫,于是说道:“冰城路阳,拜见老天师。”
“呵呵呵呵呵呵,好好好。”张南城这个开心啊,自己大儿子突破进入大乘境的时候都没见他如此开心过:“好孩子,你受委屈了啊。”
何继平:???
师父,明明是我受了委屈好不好,这小子溜溜的骂了我十多分钟,还不带重样的,我这辈子都没听过如此不堪入耳的话。
他心里委屈啊,但是又不敢说,眼下有个更重要的事情要禀报,但是师尊不听,只是忙着跟那小畜生拉家常。
“第一次来我龙虎山,感觉怎么样啊。”
“没吃早饭呢吧,这帮孩子也真是,一点不懂待客之道。”
“怎么还绑着呢,快解开快解开,你们这帮熊孩子,净瞎闹。”
“家里人怎么样啊,父母都好吧。什么父母都不在了?那你节哀啊,呵呵呵呵呵。”
“看你的年纪应该上大学了吧,在哪个学校啊?”
“冰城五行学院啊,那可是个好地方,你们教导主任小刘早年些年跟我有点渊源,我还送了他一张保命符呢。”
总算说到正题上了,一脸懵逼的路阳才想起来自己是干嘛来的,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声泪俱下的说道:“老天师,求您救救我们教导主任吧。”
“哎呀孩子你这是干什么啊,快起来快起来,地上凉。”
何继平和众师兄弟听这话差点没哭出来,这还是平时不苟言笑严谨苛刻的师尊么?这简直就是个和蔼可亲的邻家大爷啊。还地上凉?早年训斥我们的时候可是一罚跪就跪上个三天三夜,也没见您心疼我们。
这小子刚跪下就给您心疼的哟,您还能不能分清里外了。
“老天师,我们刘主任随猎魔者出海执行任务,在恢复海眼阵法的时候,因为时间紧迫不得不牺牲性命施展了禁术‘血灵咒’,如今肉身死亡,只有魂魄被您的护身符保住,我受高人指点前来恳求您,救救刘老师吧,他是为了百姓牺牲的。”
路阳的演技绝对没得挑,说哭就哭,眼看着就要昏厥了过去。
“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扼杀于风雪;为自由开路者,不可使其困顿于荆棘。小刘是好样的,这件事我天师府应了,那张符你带在身上了吗?”老天师点了点头,面色严肃了起来,此等大是大非容不得玩笑。
“带着呢带着呢。”路阳连忙掏出符咒,交由弟子传递上去。
张南城接过来看了一眼,突然笑了:“问题不大,你别担心,刘正龙的生命没危险——继信。”
“弟子在。”二代弟子刘继信连忙躬身应道。
“去库房去轮回天引三株,玉霜露五颗,还阳丹五颗,再通知继业开坛设法,我要请海陆三山诸神,为刘先生逆天还魂。”
“是。”刘继信应了一声就要下去通知,却不想被身边的何继平拉住了衣角。
“师尊稍待片刻,弟子有事禀报。”
张南城面露不悦之色,心想何继平你好不懂事,我好不容易找到了展示天师府实力的机会,你拦我作甚。
但是心里话当着外人又不方便说,只能强忍怒气说道:“有何事不能稍后再禀,非要现在说不成?”
不能等啊,再等就晚了。
何继平也是无奈,明知道会让师尊不开心,但还是硬着头皮说道:“弟子在那小畜……咳咳,小朋友那里得到一封信件,是交给师尊的,要不您先看看?”
路阳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他说的是交给,而不成呈予,别看只是一个词语的不同,里面的学问可大了。
交给是平辈或者长辈递给你,一般都是身份比当事人高;而呈予则是晚辈或者身份较低的人交给长辈东西,何继平这么大岁数,肯定不会把这个细节弄错。
他敏锐的感觉到,老爹留给自己的几个器灵,好像身份都不是那么简单啊。
张南城也是心中一愣,但是面上没有表露出来:“把书信拿给我看。”
“是。”何继平将从路阳那取来的纸张双手递交上去。
老天师展开后,只看了一眼便面色大变。
这……不可能!
底下众弟子见师尊面色突变,心中皆是骇然。
要知道老天师已经是大乘境巅峰,即将迈入渡劫期,早就修炼到喜怒不形于色,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的心境,能让他老人家如此失态,那信上所写之事该有多么的惊世骇俗。
“你们好好陪着客人,切记万万不可怠慢——继平你随我来后堂。”
说完天师也顾不上跟路阳客套,急匆匆的转到了屏风后面。
厅中众人都傻眼了,这个年轻人最开始是以罪犯的身份被押解上堂,老天师到来后又一反常态对他异常的热情,在看到信后居然丢下众人带着徒弟跑了。
这种千年不遇的事情今天都赶到一起了。
只有路阳老神在在的坐在椅子上,慢慢的品着茶。
其实他内心也是慌得一批,总感觉没什么好事。
……
知客厅的后堂是供客人临时休息的地方,也留出了一块办公区域。
老天师到达后先是布置了一个禁制结界,然后颤抖着再次打开了手里的纸条。
他将纸条放在一个供桌上,退后两步便跪了下来,身后的何继平也连忙跟着跪下。
“第67代弟子张南城,叩见祖天师!”
“第68代弟子何继平,叩见祖天师!”
两人规规矩矩的磕了三个头后,才站起身走到供桌前仔细端看这那张布满褶皱的纸条。
上面所写的内容其实没什么,但是如果把每一个字中的一个笔画单独抽出来,连在一起后就组成了一个奇异的符号,那是天师府代代相处的秘密,非亲传弟子不得研习,外界更是不得而知。
老天师用颤抖着手抚摸着那些笔画,脸上已是老泪纵横:“居然是真的,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看到祖天师的亲笔——继平你再来确认下,我有没有看错。”
何继平走上前来仔细辨认,片刻后坚定地点了点头:“没错的师尊,这是祖天师的手笔……最正统的正一盟威道印。”
天师教又名正一教,全称正一盟威道,其最初由来便是祖天师张道陵所持的正一盟威道印,相传此印绶得传自太上老君,张道陵凭借正一盟威道符箓、三五斩邪雌雄剑、阳平治都功印等天授法器,斩蜀中六鬼王。后立十绝灵幡,降服三万六千群妖,自此诸妖族纷纷灭表绝迹,天下太平。
天师府所传后世的“正一盟威道录”是由祖天师张道陵改编后的阉割版,威力远远不如正版,同样煞气也没有那么重,而正版的图录虽然依旧流传下来,却没有任何一代天师能理解其中奥义。
今日张南城所见,正是最正宗的“正一盟威道录”符印,自张道陵升仙以后,已有万年未曾现世,今日突见如何能不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