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1,准备执行河谷穿越飞行,注意安全。”在河谷起始端处,正有一架C16战机盘旋其上,驾驶舱中,飞行员正在和塔台进行最后的确认。
“051,收到。”飞行员深吸一口气,脱开氧气面罩,这个高度并不需要氧气面罩,现在戴着只会让他感觉闷得慌。
倒不是氧气面罩真的会让飞行员感到气闷,而是飞行员本身的原因所致,一会儿将要进行的飞行试验压力太大,他的心脏不可控制地跳动得极快。
在三师师部基地塔台上,师长王兆鑫就身在其中,是他负责直接跟051飞行员通话的。或许是还有些不放心,王兆鑫再次补充了一下:“陈战,这次只是试验飞行,不要有压力,不要逞强,记住了没?”
原来之前跟徐显配合的呼号051的三师飞行员竟然就是陈战。
“我知道......”陈战没有多说什么,但是这语气中明显有不服气的样子。
“真是的,一个比一个难弄!”王兆鑫颇为头疼,这些个天才都是一身子傲气,这次河谷的穿越飞行就是陈战主动提出的。
三师师部附近的这条河谷在之前就被评定为不适合飞行的区域,然而,徐显就是依靠着这条河谷,完成了对粤空六师机群的超低空突防。
正因为徐显此举,三师师部决定对河谷的飞行条件进行重新评估,这次评估的飞行员就是陈战。
陈战虽然只是刚刚完成了入队考核的新人飞行员,但是其飞行水平是达到了二级飞行员的水平。这种可以代表飞行机队平均水平进行河谷穿越飞行才具有代表意义。不然,只适合高级别飞行员穿越,那其战略意义也不是很大。
“051,开始下降,进行河谷穿越。”陈战调整了下飞机的位置,以一个正常的角度切入河谷之中。
这段河谷之所以飞行条件恶劣,其在于两边的谷坡过于陡峭,于其说这是一段河谷,其实有点儿类似于裂谷的特征。
大部分河谷两侧谷坡还是相对平缓的,而且河谷谷坡少有嶙峋怪石,是相对有利于飞行的。可这条河谷就好像河流生生将岩石腐蚀掉,导致呈现出这么不同寻常的状态。
此河谷两侧高度差超过一百米,只要飞机贴近河谷底部飞行,任何电子信号都无法发出和接收。为了得到飞机的实时飞行情况,在河谷正常上方的位置,同时有一架无人机,无人机携带的摄像头直接对着下面,正好可以将河谷穿越飞行的飞机情况看得一清二楚。
陈战的飞机一沉入河谷,顿时就感觉飞机开始不太受控。因为河谷狭长的地形,就好像河流进入一段狭长的水道之后,流速会快速升高一样。河谷中间的气流明显比上面空旷的地方更强。如果只是风速增加也就算了,可气流在经过河谷不规则的谷道之后,变得极为不稳定。
不怕风硬,就怕风乱,尤其是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本身就没有多少可以修正的余度了。只要飞行员修正量稍微大一些,那就有撞机的风险。
不管是地形环境,还是气流环境都对飞行极为不友好,所以之前三师将此处列为不适合飞行的区域不是没有道理的。
在这片区域内飞行肯定不是超音速的,不然本来就难以施展的操作空间就更小了。经过他们的计算,徐显是以大约0.8马赫的平均速度穿过河谷的,这已经是相当快的速度了。
既然徐显是以0.8马赫的速度穿越的,那陈战自然也要如此。
虽说陈战也是天赋不错,可是他还没有自负到将这次河谷穿越视若等闲。毕竟徐显是一个连入队考核都过不了的新人,即便说徐显确实不能用新人这个标准来衡量,但是上限总该是摸得到的。
陈战此前对河谷穿越的试验飞行的心理准备是,很难,但是应该不到完全没办法的地步。
然而,当他真正在河谷中飞行时,他感觉自己错了。
在被一股妖风将飞机侧掀得快撞上崖壁之后,陈战后背都被汗水浸湿了。
刚才那一下他的反应已经很快了,但是根本压不住。这说明瞬时的风量变化已经超过飞机可以操纵的极限了。
“他就是这么穿过去的?”陈战心中止不住地狂跳。
这种瞬时大风换谁来都压不住,这是受限于飞机结构的问题。不过这种风一般都是持续一瞬,很快就消失。飞行员只能在风变小的同时,快速将偏差修正回来,片刻等待不得。
这等操作无异于刀尖起舞,稍有不慎,那就是机毁人亡。
徐显又不是神仙,更改不了飞机的性能,就算徐显过来了,那也是这么飞,同样压不住风。
这点儿,陈战是可以肯定的!
那么,徐显能够穿越河谷的唯一可能性就是他不断地在上演这种危如累卵操作,在重重危险中穿越河谷。
一次两次还行,次数多了,那不就是在玩命?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湿了鞋,那可就是小命不保了。
而且,从陈战的个人感觉来说,他并不认为真的有人能够一直在刀尖上跳舞而不失手的,即便他也想不明白,除了刀尖跳舞的法子,徐显还能找到什么危险系数更低的捷径。
别说陈战自己了,在塔台上,通过无人机摄像头持续观察陈战的王兆鑫也是看得心惊肉跳。
刚才陈战的飞机翼尖已经离峭壁非常之近了,真的就是毫厘之差,再近一些,就要出大篓子了。
他们是想进行河谷穿越的试验飞行,不是下的死命令,没必须为了探索这个河谷这穿越飞行可能性,把小命给搭上去。
“陈战,还能飞下去吗?没必要死撑着。”王兆鑫就怕陈战暗中跟徐显较劲,年轻气盛之下,很容易逞能,到时候,真有可能出大问题的。
“我知道,我再试一下!”陈战长出一口气,刚才那一下足以让陈战明白此次飞行的难度,可是他还不至于就此止步。吓一次,就退了?这可不是他的作风。
“再试一下!”王兆鑫琢磨了下:“我在上面看着,要是再出跟刚才那样的情况,就立刻爬升离开河谷区域。”
“知道。”陈战话音刚落,在刚过一处河谷转弯的时侯,由于转角的存在,使得陈战的视野出现了盲区。在陈战完全转过的一刻,一根陡然出现的突起石柱赫然拦着了陈战飞行路径上。
此间变故让得陈战心脏骤然收紧,根本就没有过多思考,一个右压杆险之又险地避过了那根突起的石柱。可是,陈战明显这次受惊不小,右压杆的动作稍稍有些粗猛。堪堪躲过了石柱的飞机操纵过度之下,差点儿撞上了右边的峭壁。
好在陈战的注意力高度集中,眼看右侧机翼要刮到峭壁之前,极为惊险地救了回来。
王兆鑫在塔台上看得心脏都快要跳出嗓子眼了,这条河谷的间距是在太窄了,稍微操纵不那么精细,就容易出现操纵过量的问题。可是,河谷之中怪石嶙峋,气流湍急,慢慢悠悠地操纵只会无法及时修正偏差。
这就造成了一个矛盾的结果。唯一的解决方法就是飞行员能达到几乎没有任何多余动作的精细化操纵。这可不是随随便便一个飞行员就能办到的。
也就是陈战基本功扎实,不然刚刚那一下,他小命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要知道,河谷可不是直直的,像刚才这种弯角,下面的河谷段还有不少,任何一个弯角都能给他造成致命的威胁。
“陈战,不飞了,真不飞了,上来!”王兆鑫感觉自己心脏受不了了。之前三师对这条河谷的不适合飞行的评估真不是随便下的。他既然在徐显完成河谷穿越之后,产生了重新评估的想法,还是他太天真了。
这才飞了整条河谷的不到五分之一,陈战就遭遇了两次足以威胁到生命的情况。而且,河谷中段才是整条河谷最危险的部分,起始段在整体中都不算是危险系数高的。
起始段都飞得这般惊险了,到了中间段,那还怎么飞?王兆鑫感觉这么硬飞下去,真的会出人命大事的。
刚才那个弯角的险情真的已经击破陈战最后的一份坚持了,真的是飞不下去了,再飞下去,真的有可能把小命交代在这里了。
对于这一点,陈战是确信的!
稍稍犹豫两秒,陈战有些颓然地跟王兆鑫说道:“051上升高度,停止河谷穿越飞行......”
......
蓉府机场某登机口。
在登机口的显示屏上清清楚楚地写着延误两个大字。而徐显则是满脸无奈地瘫在座椅上,百无聊赖。
他原本是打算当天下午就过去长丰的,可是一看,竟然没航班了。那就只能等到大晚上了。结果他火急火燎地从洛航基地赶到蓉府机场,因为是当天买的,还买了一张全价票,钱包可是出了不少血,肉疼得很。巧的是,今天晚上已经只剩下星游航空的票了。只不过现在徐显被暂停了飞行资质,就连公司账号都给冻结了,所以他根本查不到航班的具体人员信息,他也不好意思打电话给调度问到底是什么原因延误。
不过,他查了下长丰的天气,好像是在下大雨,天气原因应该是主要原因,这跟地服人员给的说法一致。
徐显身为飞行员,知道这种天气原因所导致的流控是没有一点儿办法的。准确来说,基本上所有延误都不是飞行员或者航空公司所能左右的。没有哪家航空公司或者飞行员愿意延误,这样只会降低他们赚钱的效率。
对于航空公司,延误的话只会降低飞机的利用率。而飞行员......延误导致的多出的时间,可不会给小时费?谁愿意长时间待在驾驶舱里,驾驶舱厕所大的地方,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正因为知道很多时候的延误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徐显除了有些不爽之外,也无可奈何。这次航班时间太晚了,在登机口的人不算特别多,空位子多得很,徐显各种变换姿势得瘫着,跟个小孩子似的。
延误的源头在哪里,这么简单的问题,很多乘客就是不理解。有些脾气暴躁的甚至已经在登机口破口大骂起来,而辱骂的对象就只是登机口的地服人员。
徐显倒不是觉得那些人情绪有些激动有什么问题,毕竟有些人确实有急事,延误了多气人啊。可是,再怎么气也改变不了啊,还气坏了自己的身子。唯一感觉还有些效果的就是商讨一下赔偿的事宜。买了延误险的,该怎么赔偿之类......这个还有些讨论的价值。
徐显虽然也很急,但是还没有到急得失去理智的地步,他就坐着看一大群人围在登机口那边讨说法,跟看戏似的。
在登机口等着的地服人员是一个小姑娘,被一大群人围着。一开始,那些乘客还只是东问一句,西问一句,虽然语气有些冲,至少还有些秩序。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尤其是过了原定的起飞时间都没有上客的时侯,有些乘客就坐不住了。开始咄咄逼人地质问小姑娘。
人家做地服的小姑娘哪里知道什么,她就是听着机场指挥中心办事而已。只能不断地重复着是天气原因导致的延误,其余根本没有新鲜的信息。
其中有一个中年男人乘客,或许他真的是有些急事。在一群乘客中,情绪显得尤为激动,几乎是要爬过台子,去打人了。
“你知不知道我明天早上要见一个重要的客户,我下飞机之后还要再坐三四个小时的车,你再延误下去,我的损失怎么办?你能负责啊?”中年男人一身西装革履,看上去是有点儿像生意场上的人。不过那一丝不苟的大背头,还有略有发福的啤酒肚,以及提着的方方正正的公文包,徐显怎么看怎么觉得油腻得很。
“先生,这是天气原因,不是我们能决定的,请你理解。”小姑娘有可能是新人,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她接到的通知就是延误原因是天气不佳所导致,其余的就没有了。她也给不出什么别的有用的信息了。
“理解?”中年人听到这话更是怒气冲冠:“那谁能理解我啊?我的项目怎么办?多少钱啊!再多半个小时,再不起飞,时间就怎么赶不上了。你说吧,半个小时以内,能起飞吗?”
“这个......”小姑娘欲言又止。延误什么的,她可能说不清楚,但是作为地服人员,半个小时能不能起飞的问题,她还真就知道。不是知道流控什么时侯停止,而是看围在登机口的人数,就算现在开始登机,登机后立刻推出,整个过程都需要差不多半个小时。
登机可不是就把人弄上客舱就行,很多时侯乘务员需要排布行李,宣读安全出口通知,还要核查人员。不是说一股脑地将人全塞进客舱,事儿就完了。
半个小时以内起飞已经算是最最理想的情况了,这都还没算滑跑时间呢!蓉府机场可不是什么小机场,几分钟就能从停机坪滑到跑道了。而且,现在根本不可能登机,甚至机组到现在都没有上飞机呢。
种种迹象表明,不管怎么来,半个小时以内起飞,那就是不可能的。
然而,这事儿她心知肚明。可看着对面那人凶神恶煞的表情,她着实不敢把实情说出来。
那中年男人也不是傻子,一瞧着小姑娘闭口沉默的样子,顿时明白过来半个小时以内起飞是完不成的了。一瞬间,气得那是脸红脖子粗的。
刚才这人都恨不得翻过台子,去找那小姑娘算账了,这下一听最后的希望都没了,眼珠子都红了。吓得对面的地服小姑娘瑟瑟发抖,就跟一只小鹌鹑似的。
周围的乘客只不过是象征性地阻止几句,根本就没有人真正劝一句的,甚至还有不少人开始起哄,给那个情绪激动的中年男子火上浇油。
他们有的没啥急事,只不过延误等得烦了而已,心情浮躁之下,将那个情绪激动的中年男人当猴耍。随口起起哄,最好给打起来,正好闲着无聊,这一通闹起来,还有好戏看了。
这种人就是典型的唯恐天下不乱,关键这种人还不少,聚合之下,登机口附近的起哄声那是一个此起彼伏,甚至吸引来别的登机口乘客的注意了。
面对重重围堵的乘客,那个小姑娘就仿佛一个受惊的小鹿一般,她哪里见过这种阵仗,都快被吓傻了。只得机械地重复“请大家冷静”这句话。然而,小姑娘的行为在那个中年男人眼中就是赤裸裸地敷衍了事。什么叫请大家冷静?这种情况还冷静得下来?简直开玩笑!
不知道为啥这么大气性的中年男子扯着嗓子朝着小姑娘一通乱吼,吓得小姑娘都快要哭起来了。当真是一群恶狼凶神恶煞地围着一只小绵羊,那小绵羊能有不害怕的道理?
中年男子本来就气昏了头,在被周围人一怂恿,更是热血上脑,一想到自己几百万的项目就要吹了,那是一个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竟是一脚抬起,作势就要跨过隔栏。
地服小姑娘就一个台子还有隔栏围着,这是她最后的保护措施了。她原本以为这些个乘客情绪激动也就算了,再怎么也不至于动手吧。可是这中年男人真不确定不是气得失心疯了,竟然要跨过隔栏。
那人眼珠子都是红的,小姑娘吓得脑子一片空白。
周围人一看要动手了,不仅不劝,不阻止,反倒是呵呵低笑着,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正当那中年人一只脚都跨过隔栏之时,他的肩膀被一只手给生生扣住,身子动弹不得。他一转身,正巧见一个眉清目秀的年轻人正笑吟吟地看着他。
徐显笑道:“我说大叔,你朝她发火也没用啊,别这么大气性。”
中年男人现在颇为上头,最讨厌别人对着他笑,因为这样感觉是在嘲讽他一般。
“什么别这么大气性?我想生气?我项目没了,不得有个人负责?”
徐显表情不变:“那你得找对人啊,找人小姑娘有什么用?”
“找对人,找谁啊?你倒是说说看!”中年男人听到这话反倒是稍稍冷静下来了。要是真有人可以赔偿他的损失,那确实是相当不错的事情。
“延误是因为天气不好......天气不好嘛......”徐显笑着指了指上方:“当然是找老天爷算账去了。”
中年男子愣了一下,旋即大怒:“你耍我?”
“我什么时侯耍你了,这不是讲道理吗?”徐显笑得愈发灿烂:“明天早上的事情既然这么重要,那你为什么坐今天最晚的一个航班?你这脑子也别做生意了,不就是给别人数钱的吗?以后你再赶时间,碰上堵车了,你是不是该去找交警队讨说法了?我多大的生意啊,你不知道我赶时间,为什么不给我开个绿色通道?是不是这个意思啊?”
徐显觉得这种人就离谱,要是因为航空公司的原因,闹着还可以说是情有可原。可明明就是天气原因,这你找地服有什么用?她能做法把天气搞好不成?
徐显也不是圣人,面对着这种情况,发发牢骚,就算对着脸骂人,他也不会管。可是,动口可以,动手就可就过火了。现在登机口周围的人全是起哄的,一个过来劝架的都没有,徐显没什么见义勇为,英雄救美的高尚情怀,只不过他也实在看不得一个大老爷们儿欺负一个小姑娘。
正当剑拔弩张之际,突然,随着一阵阵高跟鞋的声音传来。一些乘客发现机组人员竟然从不远处走过来了。立时情绪格外激动起来,指着机组人员大叫道:“就是他们迟到了,你看他们到现在才来,找他们去!要个说法!”
“嗯?”原本那中年人都要跟徐显动手了,这下听说机组来了,一下子甩开徐显的手,跟着一大波人群,朝着另一个方向跑去。
这一瞬间,原本闹哄哄的登机口更是人声鼎沸,有些不明情况的乘客也是被裹挟着往着机组过来的方向跑去。这一下,数十人气势汹汹地往着一个方向冲过去,场面别提多壮观了。
徐显顺着人群的方向望去,只见不远处过来的还真是机组,领头的那个他还认识,正是王令坤教员。
“我去!”望着杀气腾腾的乘客们,徐显顿时感觉大事不好,扯着嗓子朝着王令坤那边大吼一声:“教员,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