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后的工作总是麻烦的。
不过幸亏贺兰家位于城西郊,且所处位置偏僻,虽然海拉所造成的破坏殃及整个街区,不过并未造成太大的伤亡。
远处流光一闪,身着白衣的方临清与一袭黑裙的海拉眨眼间便重回此地。 看见海拉无恙,原本心中焦急的梁晓不由松了口气,然而还没等他开口说话,海拉的身影就犹如一只灵动的黑猫,上前便扑进了梁晓的怀中。
“晓晓!你还好吗?你怎么样啊……”
海拉稚嫩的嗓音让方临清都不由得哑然,眼前这种举动实在不像是一个实力深不可测的冥界女神能够做出来的。
怀中抱着海拉,梁晓的目光却是落在方临清的身上。
刚刚海拉的攻击造成的影响有多大,他心里一清二楚,若是没有那一层保护,现在他或许已经连渣都不剩了。 但这个老头,从正面接下海拉的一击,虽说如今海拉并非是完全状态,但能够完好无损出现在这里,足够说明这人的实力究竟有多么恐怖。
“方家主……”忽然,梁晓眼睛一亮,他想起来之前那群人里,似乎有人这样称呼他,莫非这个人,就是弑灵者方家最高的掌控者?
“晓晓,我们走吧。”海拉抬起头来,一幅弱不禁风的样子,“不要呆在这个地方了。”
“走?”梁晓愣了一下。
“对,你们两个可以离开申城。”一旁的方临清开口道,“我以方家家主的名义保证,只要你们离开,我们自然是井水不犯河水。” 方临清的话让梁晓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弑灵者居然会放过海拉如此大的一个威胁?还是说,他们清楚自己的实力,无法与海拉正面对抗,抑或是需要付出惨痛的代价,才会做如此选择?
“你说的是是真的?”梁晓问道。
“我还不至于对你这个后生扯谎。”方临清微笑着,语气中却是有着不屑之意,表明他并非说谎。
梁晓沉默着,他思索良久,忽然间眉头一皱。
“走可以,但不是我们两个,我还有一个朋友。”梁晓开口道。 “小友,你可知弑灵者与鬼神不死不休?”方临清脸上依旧和煦,“今日我技不如人,方才应得此要求,由你二者离开已经是最大的让步,至于那个狐鬼……”
“她必须死在申城。”
“那除非我也死在这儿!”梁晓猛然站起身来厉声喝道,“否则你们别想伤她一根头发!”
方临清眯眼淡淡扫视梁晓,低声说道:“你凭什么?凭你这不及殿堂的灵格么?”
“凭我!” 海拉忽然跳下来,望向方临清怒气冲冲道:“臭老头!说话不算话!”
“哦?我可是信守诺言,放你们‘二人’离开,你也从未提及过那只狐鬼。”方临清笑了,“我可从未失信。”
“那就不用谈了!出手吧臭老头!”海拉表情愤愤,神性再度蔓延开来,一瞬间连天色似乎都有所变化。
寒风扑面,方临清须发纷飞间,却是丝毫没有防范之意,笑道:“冥界女神海拉,你果然还是太年轻了,你也不想想,为何我会如此轻易答应你的要求?”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你重回我申城大地之上。”
“那又怎么样!大不了我把这座城给你拆了!”
海拉此刻很是生气,根本没有细想方临清的话,然而一旁的梁晓却是察觉出了其中的不对,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已经成为残垣断壁的贺兰家,一道寒光划过心头。
对了,他指的是……
“护城大阵?”
“小友懂得不少么,好吧,我承认,哪怕是经历过西伯利亚的诸神之战,我也几乎没有感受过如此庞大的神性。”方临清目视海拉,开口道,“但,我们人类从不是坐以待毙之辈,申城此地之所以被称为世界上最安全的城市,不仅仅是由我方牧两家镇守,还有之一,便是我等耗费三十年的精力,搭建而成的纳天拒神界阵。”
“或许我已经老了,不是你们这些神明的对手,此大阵也非万能,但只要我愿意花费一定的代价,留下你们,也不是异想天开。”
“那你就来试试啊,臭老头!”
海拉可不会被两句话就给吓退了,她此刻正在气头上。
但梁晓还保持着理智。
“你所说的代价可不小吧,难道你就不管申城,以及华夏众民的性命了?”梁晓问道。
“有所成,便会有所牺牲,若是在神鬼面前一味让步,我等人类的颜面何在?脊梁又何在?”
说着,只见方临清手中两指伸出,一张紫金色的符纸悠忽飘飞于他的指间。
霎那之间,梁晓与海拉只觉天地间的灵力变得浓郁了起来,仿佛是有一张无形的大网将整个申城全部笼罩,在沉重压力施加之下,点点星芒于天空之中闪烁。
但那不是星星,数以万计的星光中,每一点,都蕴含着足以媲美对神武装的毁灭性力量。
感受到那几乎要让心脏骤停的可怕威势,梁晓原本紧张的情绪,在此刻却是渐渐放松了下来。
“那,你到底想怎么样。”伸出手,梁晓轻轻将海拉扯回了身边,示意她放松下来。
对于梁晓的举动,方临清却是感到有一丝意外:“想如何,你看不出来么,怎么,你不怕死?”
“当然怕死,不过一般我嘴上都会说死又何妨罢了。”梁晓面不改色,“老先生,既然前面的事情都可以谈,为什么我们两个就不能再谈一谈呢?”
“对于鬼神之事没什么可谈的。”方临清淡淡说道。
“什么都能谈,谈不了只是因为价码不够高。”梁晓目光直视方临清,“你能亲自来,自然是有所求,若真的与神鬼势不两立,何必如此,只需要坐镇方家之内,大阵开启我们俩自然灰飞烟灭。”
方临清目光炯炯,淡笑道:“倒是中气十足,那你来说说,我来是为了什么?”
“你和她已经谈过了,现在来为难我,不就是还有事情想和我谈么,说说看吧,从我身上,你想得到什么?”
沉默良久,方临清捏着符纸的手轻轻一挥,紫金色的光芒掠过,那覆盖于天地之间的恐怖威势在一瞬间便如退潮般缓缓地消散。
“好,那我们就来谈。”方临清说着,眼中划过一模诡异之色。
“但赌注可能是你的命。”
……
牧家山庄。
青石板路上,牧家长子牧伯翰匆匆前行着,路旁地垂柳被他行走而带起地微风轻拂,静谧山间仅有那清脆地脚步声。
作为牧家的长子,牧伯翰代管着家中一切事务,多年以来早就养成了宠辱不惊的性格,而今天,他那想来沉稳的面容之上,却是挂着不符合身份的交集。
步行至道路尽头,一汪清澈见底的荷花塘中几尾游鱼欢快地摇晃着尾鳍,那明镜般地水面外一切危机都与这浅潭无关。
池塘边上是一座古朴地阁楼,牧伯翰不加犹豫,快步上了楼梯。
到二楼地书房外,牧伯翰伸出手敲门地同时开口道:“家主!”
房间内没有回应,牧伯翰再度敲门,不得回应后眉头一皱,伸出手猛地推开了门。
“……”
装潢简朴的房间内,一名身着黑色长袍的男子背对着牧伯翰站立在窗前,黑袍的衣袖与边缘上以金线绣着花边,两色交融呈现出一种尊贵之感。
不多时,窗前的男子放下举起的右手,缓缓转过身来。
那是一张惊为天人的俊秀容颜,眉宇之间,目藏之内,似有神仪内蕴,带着一只圆框金边墨镜,金色的链子垂于镜脚,悬于他天鹅版的脖颈之上,更显雍容与神秘,除了肤色略显苍白之外,便再无可挑剔之处。
然而,这个被称为家主的男子,看起来却是比门前的牧伯翰,更加年轻……
“家主,我……”
“哟,我亲爱的大儿子。”男子伸出手轻轻一拉墨镜,脸上露出略带邪气的笑容,“今日却是有闲工夫来看老爸我了?”
眼前此人,正是牧家家主,牧迁臧。
对于父亲的态度,牧伯翰习以为常,直接开口道:“申城护城大阵忽然启动,必然是牧家家主牧老先生所为,其中缘由正在探查,但我觉得兹事体大,先来和您告知……”
“我知道,这么的大的动静,你爹我不是瞎子也不是聋子。”方迁臧坐回书桌前,翘起二郎腿,仰头将墨镜推回去,“好事情。”
“这……好事情?”牧伯翰有些不理解,能启动护城大阵,那得是已经面临绝境才会做出的举动,如今在自己父亲这里,居然就是轻飘飘一句好事情?
“方临清不是傻子,真有拼命的事儿他才不会孤身一往无前,肯定会带上我跟他陪葬。”
“但现在既然没有,这说明,那个老东西应该又有了什么有趣的玩意儿,真好,那个无聊透顶的家伙,如今也算是对自己有一些反省了。”
牧迁臧说着,忽然一笑。
“这种好事儿,怎么能少得了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