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过半日路程,烈日高照当空,秦枫像是蔫了的花一样,都说秋高气爽,一到这中午就全然没了那股子清爽,反而是灼灼热气蔓延,
回头看去公孙谨在后面踩着小步子惬意悠哉,不自觉开口道:“您老身上还剩有些银子吗?我想寻个店家吃些酒食。”
公孙谨摸了摸身上,掏出一个铜板丢出说道:“我看咱爷俩要不如换身行头,扮个乞丐一老一小兴许别人会丢几个铜钱,反正身上也没几个银钱,与乞丐差不多一样境地,也不用在乎那些个面子。” 秦枫听到这话,一拍手惊道:“不愧是老江湖,这些个法子就是多,不过怎么不早说一些,咱一路走来见了好多些人,错过去好多铜板。”
行人见一老一小咋咋呼呼的,不由得驻足停下观瞧,秦枫看着人群越聚越多,不过一会不明所以的行人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立马双眼放出精光,想起与老先生在南边那会学过的卖艺技艺,虽然学的只是皮毛,还是可以赚些铜板,站在人群双手抱拳说道:“初来乍到扶风郡地界,咱就是卖艺的江湖人,与各位爷相遇实属缘分,今个儿咱就借此机会在路边给各位爷露两手,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
公孙谨听到这话,立即顺水推舟,驻足行人纷纷拍手鼓掌,现在大秦边关已是战事燃起,他们这些平头老百姓只是听说边关传来的捷报,都是无不欢心鼓舞,那些边关将士都是大秦好男儿,有些是他们骨肉亲戚,如何能不去关心,只是一纸家书之上的字墨,无一不是让家中放心,安心过日子即可,他们同样相信大秦会挺过来,南北两关在大秦祸乱之中,一直将六国拒关在外,不得入到大秦地界分毫,
而且这些时日以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说来多少有些乏味,战事燃起之前,偶有江湖艺人游走卖艺,自两关关闭以后,这些消遣的东西就少了很多,毕竟在他们这些周边的小村落里头可不像大城一样,只能靠这些江湖艺人才能去了解外面世界是如何的缤纷多彩,那些个江湖侠客的故事是有怎样的大风流,他们的日子就像小溪流水一样缓缓平静,没有什么大风大浪,而他们也只是希望平平安安过去这一辈子就行,他们觉得现在的大秦就很好,勤快些总不会饿肚子,兢兢业业一些,一辈子也能过得富足,这就已经很是足够了。
秦枫挪步走到老人身边轻声说道:“把您那些面皮借小子一用,给他们表演一个川剧的变脸,咱赚了银钱四六分,小子四,您老六,如何?” 公孙谨略显惊讶,想不到这个小子还会川剧变脸,那可是蜀地戏剧的独门绝活,不经摇摇头,取出几张面皮塞入秦枫的袖子里头,行人见卖艺的还不开始表演,在这烈日当头下反而失去了一些兴趣,有些性子耐不住的行人直接离开,秦枫满脸歉意的说道:“好戏不怕晚,各位爷尽管瞧好,保证让你们看得尽兴。”
数张面皮转换脸上,形形色色变换不同,以极快的速度转换不同的面皮,阵阵喝彩声不时传出,行人纷纷抛出铜板,地上的铜板零零散散已经有数十枚,
秦枫见此卖艺更加起劲,行人更是不吝啬掌声,起伏如大江潮水一轮又一轮,喝彩声一阵接一阵……
公孙谨一个个铜钱捡起放入袖中,突然一贯铜钱丢在老人面前,一个趾高气扬的仆役挤过人群走出说道:“我家公子想看个底?可否透露一二让我们也瞧个明白?”
人群见到公子哥如此大气,让开一条道来,一个锦衣华服公子哥手持山水白纸扇慢慢悠悠走到秦枫面抱拳前说道:“扶风郡陆家陆长风,醉心喜欢天下各种戏剧,见到公子这一手川剧变脸,由衷感到倾心敬佩,可否与透透底子让我开一开眼界?” 秦枫一手放臂,一手立起举动大拇指说道:“陆公子实属有些为难我们这些卖艺人了,技不外传,海不露底,千两黄金不卖道,十字街头送故交,请公子高抬贵手,金盆打水,银盆装,原谅,原谅。”
陆长风知道规矩,还礼说道:“既然公子不愿意漏底,也不便强求,各自赶路,后会有期,若有机会请到我陆家做客,我再与公子好好讨教讨教。”
在旁观瞧众人听闻扶风郡陆家待人友善,陆家在扶风郡可是算得上商贾大家,虽然商贾是下九流,可是陆家不一样,与人做生意求和再生财,可谓是左右逢源,在大秦行商的家族中也是排得上号的,
陆家公子陆长风更是闻名扶风郡一带,一是喜欢广交朋友,善结良缘,二是待人接物不拘小节,落落大方,今此一见才知陆家公子如传闻一般,纷纷拍手叫好。
秦枫收拾好东西凑到公孙谨的耳边问道:“这扶风郡陆家是怎么回事?看这些人的架势,眼前那个小子好像是很受喜欢,咱会不会又得被盯上?” 老人卷动数十枚铜板晃了晃笑道:“你小子就放心吧,陆家在扶风郡是排得上号的大家,不会找你一个江湖艺人的麻烦,这点就放心吧。”
秦枫看向散去的人群中那一道背影,略做思索,摇摇头笑道:“倒是有些杯弓蛇影了,这世道不能买个艺都得被盯上。”
公孙谨闻着酒香抬起步子匆匆而去,秦枫看去远处余光中出现的炊烟,顿醒过来骂咧道:“咱好歹把银钱分了再说,您老这江湖老油条多多少少是有些不害燥,就想着坑害后辈……”
老人不去理会身后那个骂骂咧咧的年轻人,不出一刻钟,匆匆来到小店家面前,闻着酒香寻到一处桌椅坐下喊道:“给咱上一壶烈马酒,数里外就闻见了这股酒香。”
一个憨厚老实的黝黑汉子从屋里头走出来,常年劳作受到风吹日晒,瞧去汉子的腱子肉满是厚实,汉子见到老人目盲,柔声道:“您老还需要一些吃食吗?” 公孙谨摆了摆手说道:“你一个顶天的汉子就别柔声细语的了,老头听着不习惯。”
汉子笑呵呵挠挠头,不知所言站在原地,里屋走出一个半老徐娘的风韵妇人一把拧住汉子的耳朵说道:“您老别往心上去,他就是迟钝了些,想吃些啥尽管说,咱虽然说店小,可是方圆几里内那做的饭菜也是一绝,保管您满意。”
公孙谨扶须笑道:“这话说得对口,谁说女子不如男,女子同样顶半边天,倒是你这个男儿郎少了些底气……”
汉子听着老人的唠叨也不生气,还是笑呵呵驻足在原地,老板娘听不下去老人唠叨,像是个无赖泼妇骂街一般,又是拧住汉子骂道:“你个榆木疙瘩,快些去准备饭食。”
秦枫气喘吁吁来到小店家外,环顾四望,见到公孙谨安然坐在里头,才是敢停下脚步休息,老板娘见到年轻人的模样,第一眼瞧上去眉宇间生有几分英气,扭动身姿招手道:“公子可否要吃些酒食?”
秦枫见到风韵犹存的老板娘,像是熟透了的水蜜桃,立即是满脸堆笑,瞬间就将方才的事抛到了脑后,匆匆走入院子坐在公孙谨面前笑道:“小子顶着空肚子饥肠辘辘大半天,恨不能路边的野草也想吃,闻着香气数里寻来,见到老板娘小子突然就发现不怎么饿了,倒是想尝一尝这晚秋熟透的水蜜桃。”
老板娘挑动眉头笑道:“公子倒是风趣得紧,让奴家心中好生雀跃。”
秦枫取出一双筷子整整齐齐放在桌子上,双手撑起脑袋,灵动的眸子转了转说道:“既然小子博得美人一笑,那这个酒水钱可否免去一些?”
老板娘褶皱的玉手捂住樱桃小嘴,一阵悦耳笑声传出,妩媚的眸子盯着眼前的年轻人春风萌动,
秦枫不得不移开目光,这低头不见鞋尖的绝美风景,可是比得天上雷池来得更加波澜壮阔,比得仙人的杀力来得更让人猝不及防。
公孙谨在一旁乐呵呵笑道:“感情你小子还是个雏儿,要不如咱上怡春院去寻个好姑娘长长见识?”
秦枫羞红了脸,不知所措的双手入袖说道:“您可就别挖苦小子了,本来就想省着点银钱而已。”
老板娘瞧着爷孙俩的样子,就知道同样是四处奔波的苦命人,也不再去挑逗不经男女之事的年轻人,道:“咱也是小本生意,一年到头来也多赚不了几个银钱,我们两口子自己忙活着才能够生计,毕竟我家那个与公子一般大小的儿子还在读书,这个娶媳妇这件事还没个着落,请公子多多谅解。”
秦枫摇摇头,为了那几两碎银子,总是要去四处匆忙奔波,难得一刻清闲,谁人过得不是苦日子,只是心上还能有个盼头,这就很好了,笑道:“老板娘真是善解人意,若是小子能娶老板娘这般善解人意的良人,想来一辈子也不觉得后悔走这一遭。”
老板娘抿动小嘴轻轻一笑,俗话说得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一辈子跟了他,也就只能是他,虽说没享过什么福,可是那个憨厚的汉子也没让她吃过苦,蝇营狗苟的一辈子也就那么长,遇上自己喜欢的人,遇上喜欢自己的人,还有遇上彼此喜欢的人,一辈子就没有什么值得去后悔的。
秦枫抬头迎着清风看去外面行人步履匆匆忙忙,长吐一口气说道:“公孙爷爷,这一条路,我选的没错吧?”
公孙谨指了指自己的心,似如春风笑道:“你小子不要老是去问别人对错,那样不会有结果,问自己,问心无愧就好。”
秦枫摇摇头,问心无愧是最好,顺着西风来处望去,拔下一根白发放下,这条路在心上没走错,那就要一直走下去走到底,去与这个天下说一说自己那个埋藏心底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