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另一边的沈微生收回目光,看着站在对面的梁姣絮,她扬起凌乱的小脸,发丝松散,额头上还粘着汗水,怒目圆睁,十分防备的看着自己。
沈微生迈着步子往前去。
“你别过来!”梁姣絮将茶碗扔了过去,斜看着他。 沈微生看着吓得手足无措的梁姣絮,又想起来她给自己治疗的时候,面对那么血腥的伤口,缝针,这还是同一个人吗?
茶碗碎了一地,如蜘蛛网似的散落在沈微生的脚边。
沈微生绕开碎茬,靠近梁姣絮抬手帮她擦拭脸上的尘灰,动作轻柔:“就在一个时辰前,施临秉死了,还写了封自罪信。交代了一切。”
“独独没有那花魁的一字一句,并且她在事出之后便再也没有露过面。”
梁姣絮迟疑了一下,感受着脸上的余热,勾唇轻笑:“自罪信?人都死了,是不是他写的还不一定。锦衣卫诏狱内,圣上亲自下诏书定罪。他本来也活不长了。” “施临秉挑这个时候,死的还真是干净。半点没拖他背后人的后腿。”嘲讽的意味极重,梁姣絮神色恍惚。
因为,梁姣絮想到了徐知爻。
他说的那些话,很明显就是根本不怕梁姣絮知道他的事。
而徐知爻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阻止这个案子的进度。
甚至有意想要让这个案子不了了之。 要不是案子的真相一点点浮出水面,传到了圣上的耳朵里。
说不准他们早就下手为强了,也未可知。
沈微生为什么要跟梁姣絮说案子的进展,而且刚才她把那种事情放在明面上议论,他怎么可能得过且过?
想起他要掐死自己的一瞬间,眼底冒着焚烧掉一切的火,甚是可怕。
谁也不是善人,梁姣絮没必要全盘托出。 再者,徐知爻他很明显不是整个案子的幕后主使。
要不然他不会轻易的把一切告诉梁姣絮。
那个纵观全局的人才是沈微生真正的敌人。
“施临秉就这样被暗杀了,死无对证,所以这个案子是就此为止,还是继续下去?”梁姣絮定定的看着沈微生等待着他的下文。
“你不问为何我要告诉你这一切?”沈微生明知故问,语气中听不出任何波澜。 梁姣絮反唇相讥:“还用问吗?答案很明显,案子已经结了,但你想彻查到底。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孤注一掷,我也不想参与。”
沈微生深吸一口气,怎么什么好话在她嘴里都吐不出来?
将心中所思虑的事情压下,沈微生眸光垂下,不屑道:“孤注一掷这个词你说的很好,我希望你想要和离书的想法也不是嘴上说说,你帮的到我,我自然也会成全你。”
梁姣絮微微笑着,眸色深沉。
片刻,她道:“你确定?最后被你休的不是一具尸体。”
因为知道原主是杀手,所以在弃之敝履之前,还要在利用一番?
梁姣絮心中惆怅,将流目收敛,痴笑起来。
沈微生倒是会给梁姣絮找理由,果真半点良心都没有:“你半只脚都在沼泽地里了,还会怕死的更惨嘛。”
梁姣絮怔了一下。
呵呵,盲目自信?
沈微生凭什么觉得自己会死?
梁姣絮要活着离开沈府,将悲恸的情绪压在心底,她平静的说:“事成之后,和离书给我是其一,另外远离盛京,我需要一笔钱,让我安身立命。你要给我一个新的身份。”
沈微生难以置信的看着她,从没想过她已经这般周密的制定了计划好像只要得到和离书,就能逍遥自在的远走高飞了!
可最终,沈微生还是答应了。
“坐下。” 沈微生看着她一直站在,欲动不动的样子,颇为随意的踢过去一把矮椅。
梁姣絮顺势接过如坐针毡的坐了下来。
“这几天,你的伤怎么样了?肩膀的伤如果痛的话就吃给你的药?”话罢,沈微生递给她一瓶药。
梁姣絮神色依旧是淡淡的,摇了摇头,眼神很复杂。
还真是如梁姣絮所想的那般,沈微生根本不在意自己的死活,如果不是因为她还有利用价值,他怎么会现在才拿出药来?
“我知道了。”心中再有怨怼,可出口的话,却还是这般云淡风轻,梁姣絮都看不起自己。
人只要有价值,就不会被抛弃。
梁姣絮始终坚信这一点,这也是徐知爻给她解毒的原因。
梁姣絮眼底渐渐舒展笑意,这样想着,她瞬间豁然开朗,只想拿到和离书,快点远离这一切。
“你怀疑施临秉是死于他杀,那么你一定验过他的尸体。或者你想让我帮你验尸,找到线索。”梁姣絮想了一下,猜出了沈微生来找自己的动机,开门见山的问。
沈微生的神色也没有那么凝重了,反而一点都不急切了。
外面的厨娘走了进来把玫瑰卤子,琥珀杯倾荷露滑奶,油松瓤卷酥酒酿,清蒸鸭子放下,顺便把茶碗的狼藉收拾干净。
梁姣絮看着那些美味佳肴,却一点兴趣都提不起来。
“坐下来,吃饭吧。”
沈微生的声音中带着飘忽不定的淡,而后与梁姣絮拉开距离,坐在了饭桌前吃了起来。
梁姣絮没动。
“怎么?不合你口味?”薄唇微微勾起,沈微生慢条斯理的吃了起来,表情依旧冰冷,就像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梁姣絮此时才注意到外面的天气尚早,查看尸体自然要避开避开人多眼杂的白天。
不过,沈微生是不是把她想的太强大了?
就算梁姣絮对于尸体有着莫名的熟悉感,但是她也怕吃了饭,在看见尸体会想吐。
挪了挪板凳,梁姣絮目不转睛的看着沈微生。
两人视线相撞,沈微生淡淡的凝着梁姣絮,似乎洞察到她的内心所想。
不管如何,梁氏的改变确实让沈微生感到震惊,她那双充满了气怒的双眸。
沈微生看到的不过是聪慧,不慕繁华,静而能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