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儿看到了梁姣絮的衣袖上全都是血,便打了热水进来。
“梁小娘,你…”笙儿叹了一声,过去掀开她的衣袖,看到了手腕上的伤口。
横竖好几道,虽然已经结了痂,单看上面的银色痕迹,笙儿瞠目结舌。 梁姣絮松了松手,慢慢地抬起头。
眼里含着笑,梁姣絮嘴上却说:“别多想了,我能有什么事。”
笙儿声音寂然,心中略带愁苦:“那我帮你处理一下吧。”
从前,家主跟梁小娘吵架后,把她独自一人扔在房间里。
那个时候笙儿偷偷的在门口看见过,梁姣絮在自伤。 拿着刀子割破自己的皮肤,似乎是求死,但因为沈家和北信候府的关系,她一次次的熬了过来。
药箱放在青石板上,笙儿继续帮梁姣絮拆纱布,她的动作轻柔,取出药粉洒在伤口上,用指尖轻轻的涂匀。
梁姣絮咬了咬自己的唇,虽然痛,但终于尝到了被人关心的滋味。
“你有没有喝青蒿水?”梁姣絮出声问。
笙儿点了点头,没想到梁姣絮会在这种不合时宜的时候还惦记着她的安危,一时感动。 虽然点头,但手上的动作却没停,笙儿说:“小娘放心,我一切安好。”
撇了撇嘴,笙儿神色复杂,通过这些天的观察,她觉得梁小娘潜移默化的改变了。
从前和家主针锋相对,梁姣絮会成宿成宿的闹,让陵居院饱受沈府的诟病。
可如今,梁姣絮似乎对家主没了感情,甚至连最上心的玥儿,也不管不顾。
而这一切都在梁姣絮寻死后。 其实笙儿那段时间特别不安,一直都要道歉,但又怕梁姣絮的改变只是短暂的,如果是那样的话,她往后的日子可就惨了。
“小娘当真要放任玥儿在主母哪里寄养吗?”笙儿犹豫了一下:“我是觉得孩子久而久之会和小娘你疏远的,就算得不到家主的宠爱,往后有个孩子才能有所倚仗啊。”
梁姣絮呆呆的看着笙儿,然后慢慢地挤出一丝苦笑,原主的心思定是和笙儿不谋而合。
用孩子去套住一个男人的心,听起来好讽刺。
不过梁姣絮知道笙儿也是为了她好。 缓缓地收敛神色,梁姣絮不发一言,心里想着的却是徐知爻给她的梅花令。
笙儿看着梁姣絮的神色,觉得她有几分可怜,可她终究是个下人,还是别多管闲事。
笙儿神色暗了暗:“小娘手上的丹蔻有点旧了,不如让我帮你补补色。”
梁姣絮望着已经退了色的指甲对笙儿道:“不必了,帮我把指甲剪掉吧,太麻烦了。”
这个指甲耽误她干活。
笙儿没想到梁姣絮会连最喜欢的寇丹都不涂了。
梁姣絮盯着自己的指甲上的红色花朵图样,眉心一皱。
顾鸾凝的指甲颜色,是黛蓝色的,很不常见。
梁姣絮问了笙儿有关于染甲的事情。
笙儿的回答,让梁姣絮得知黛蓝色的染甲很麻烦。
是用特殊的染色方法。
而且不可过量,要不然会影响身体,所以也不太有人敢尝试。
笙儿接着说:“只有宫里的妃嫔们比较盛行,传到民间,就少有了,但是主母很喜欢。”
顾鸾凝的姐姐是当今皇后,所以她有机会接触这种染甲方法。
梁姣絮听得胆战心惊,那老太公扣绳中的蓝色染料会不会和顾鸾凝有关?
吴老妪说她利用了厌胜之术,而不是她设计的厌胜之术。
加上玉环临死前对顾鸾凝的哀求,以及顾鸾凝在牢中对自己说的话,让梁姣絮主动承认使用了厌胜之术。
顾鸾凝还说会让梁姣絮消失在自己跟前。
如此,答案便揭晓了。
让老太公伤口无法愈合,诬陷自己使用了厌胜之术的是顾鸾凝。
让老太公昏迷不醒的是,朱氏与吴老妪。
梁姣絮缓缓地吸了一口气,是顾鸾凝给了其他院声讨沈微生的机会。
不是她梁姣絮。
事情的真相让梁姣絮浑身发冷。
她一直都是招黑体质,不管是什么坏事,都会有人往她身上安。
身子莫名的僵硬,和离书从梁姣絮的衣袖里掉了出来。
笙儿视线落在梁姣絮脚边的那一纸和离书,神色复杂的弯着身子捡了起来。
笙儿不能淡定了,脸上带着一抹紧张的神色。
她本就是北信候赏给梁姣絮的陪嫁丫鬟。
如果梁姣絮被和离了,她不会好过的。
笙儿深知梁姣絮在北信候府的处境,榭夫人是不会收留他们的。
梁姣絮闭目养神,在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笙儿跪在了她的跟前,蹙着眉头看她。
“梁小娘,求你三思。”笙儿道:“之前你拼了命都要嫁到沈家,态度决绝,疯魔至此,早就把娘家人尽数得罪了…”
“只要我们安于现状,沈府终究是可以有我们的一席之地的…”笙儿一时情急,说话也就没过脑子。
梁姣絮麻木的坐在榻上,试图去接受笙儿的意见,可她早就回不了头了。
梁姣絮想清楚了,她不光要自己走,还要带上原主的孩子。
因为笙儿的话,让梁姣絮不放心把玥儿留在沈家。
况且,沈微生并不是很喜欢玥儿。
出去之后,梁姣絮可以给玥儿改名换姓,加上沈微生给自己拿笔钱,她可以不用仪仗任何人。
况且,让玥儿和沈家脱离关系,估计沈微生也会同意的。
梁姣絮自认为很划算。
想到这里,她心中豁然开朗,下了床,亦步亦趋的往外面走去。
笙儿情绪没那么激动了,只是问:“梁小娘去哪里?”
梁姣絮轻声道:“我出去一趟,你不用等我了,早点休息吧。”
“刚才我说的话,梁小娘权当没听见吧!”笙儿拿过一件衣物盖在梁姣絮的身上:“天晚,小娘别再受了冻。”
“知道了。”梁姣絮应声。
出了房门,她深吸了一口气。
站在冰冷的夜色里,梁姣絮的身形似乎于夜色融为一体。
踟蹰片刻,她走向沈微生的寝殿。
手腕缓缓抬起,梁姣絮推开虚掩的门,屋里裹挟着一股说不上来的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