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内课堂,众孩童坐定,直至再无喧闹声,鹤发老者准备开始讲课。
台下锦衣女孩突然高举着手,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
“先生,先生!您出的题,我知道答案了。” 老者注视道:“讲。”
“蜻蜓七只,蝉六只,蜘蛛五只。”
台下孩童听到答案,有些立刻十指相算,有些拿起毛笔在书本上推算,更有些搞不清状况的低头一起窃语谈论。
“哇,真的是吔。”
“怎么算出来的?” “安静!”老先生敲了敲木案,维护课堂纪律,接着道:“你怎么算出来的?”
“是隔壁院子的男孩跟我讲的。”她也不藏着掖着,自己胡乱承认,老师定要让他说出个所以然来,不如照实说,省的在所有人面前闹个大红脸。
“隔壁院子?”
老者捋了捋山羊须,一脸疑惑。他还真不知道隔壁院子有什么男孩。
“你去将他找来。” 锦衣女孩允诺一声,欢快的跑出去,几个眨眼功夫就带过来一个浑身补丁的男孩。
男孩见院堂内众多目光朝他投来,顿时紧张的唯唯诺诺,不敢抬头,像一只受惊蜷缩在角落的鸟儿。
“听慕容讲,你把老夫出的题答出来了?”老者饶有兴趣的问道。
见男孩支支吾吾,不敢开口,老者试着缓和语气,轻笑道:“没事,但说无妨,不会找你麻烦。”
十三两手紧紧的攥着袖口,才微微点头承认。 “他还算得很快,半盏茶的功夫都没到就知道答案了。”
锦衣女孩随口补充,引得老者身躯一震。
此道题他一步一步推算出来,着实花了不少时间功夫,真不敢相信一个孩童不费一盏茶的时间就能算出答案。此题问世不久,曾经难倒了许多数派子弟,虽然如今攻克,但也还是用粗糙的手法,实打实的用实物摆推,方得解精准答案。
是巧合?还是刚好动手依次类推,撞准了答案。
老者平复内心的惊讶,缓缓问道:“你是怎么算出来的?” 十三偷看了眼案上的纸笔,默不作声。
老者明了意思,拿起纸笔递给男孩。
十三伸手欲接,看到自己指缝满是泥土,于是又缩了回去。
老者又陷入了疑惑,搞不懂男孩什么意思。
此时锦衣女孩发觉了男孩的窘境,便道:“先生,我见他在院子里用石子作笔,地面为纸,写了一堆看不懂的字符,您学识渊博,一定能看懂。”
“带我过去看看。”
老者语气中竟有些急促,锦衣女孩愣住了,有些不解。
话罢,女孩便领着着男孩与老者来到之前的院子,老者观察地面的字符,一个xyz的符号频繁出现,老者眉头一锁,自己也不懂其意。
估计是没了课堂上众多目光的注视,十三觉得轻松许多,胆子大了几分。
十三捡起方才扔掉的石子,用脚底抹平地面的字迹,又重新开始笔划。
“设蜘蛛蜻蜓蝉为甲乙丙只,已知三种之和为一八,即甲乙丙之和为一八,又已知全足为一一八,即八倍之甲、六倍之乙、六倍之丙总和为一一八,已知翅膀总数为二十,即双倍乙、单倍丙之和为二十……”
十三边写老者边念,待十三书写完毕,老者静立在旁久久未动,心神沉浸其中,整个人像一方石雕。
“没想到你还会写字?”锦衣女孩惊讶的发出声。
“我娘教的。”
十三退至一旁,给小女孩做了个嘘声的手势,提醒她不要打扰先生思绪。
女孩点点头,就这样两个孩童陪着老者在院内发呆,闹市的吆喝声不断,但此时的场面却非常安静。
直至一刻钟后,老者缓过神来,“真没想到有如此算法,如今真是大开眼界。”老者开怀一笑,转向男孩问道:“娃娃你叫什么名字,这个方法谁教你的?”
“我娘教的,她说这叫代数。”
“冯氏?”
十三摇摇头,将自己与冯姨的遭遇尽数告知老先生。
老先生面露惋惜叹息道:“唉——可惜了。”
老先生好奇十三的娘亲究竟是何样一位的奇女子,想他计明微穷尽一生,钻研算术四十载,今天真让他见到了算术的另一方天地。
“对了,除了这些你娘亲还教过你什么。”老先生转而又激动的问道。
十三自己也不清楚母亲教授的哪些东西是眼前老先生感兴趣的,于是歪头挠了挠后脑勺,含蓄说道:“听我娘说就算当今文明将圆周率后几位数字也不过精确到六位,三又十之一、百之四、千之一、万之五、十万之九、百万之二、千万之六、亿之……”
“哟,这是怎么了。”正当十三数到第十一位,一道声音传来,打断了十三的思绪。
原来是盥洗衣物的冯氏赶巧回来,冯氏见到院内人物,两眼一瞪,赶忙放下手里杂物,牵着十三小手向老者躬身赔礼,“老先生,孩子不懂事,您见怪勿怪,见怪勿怪。”
冯氏以为十三惹了事呢,不明真相的赔罪。
老先生淡然笑了笑道:“哈哈,无事无事,冯氏你可真是捡了个好娃娃。”
冯氏愕然,不明其意。
“罢了罢了,冯氏,明日你便带着这娃娃来我温学堂,这孩子我收了,还有,给这娃娃换身好衣裳,不然太寒碜了,我可就不收了。”
冯氏为难道:“里面都是贵人,我家十三卑微,哪能有资格和贵人们并坐啊。”
“开设学堂的是老夫,授课的也是老夫,有何不可?”
老先生说着不忘从袖兜里掏出几枚刀币交给冯氏,话说到这份上,冯氏哪里还不晓得什么意思,连连收下先生好意,“谢谢先生,谢谢先生,十三,还不谢谢先生。”
“谢谢先生。”十三害羞道。
“好吧,你先忙着,我先回去了。”说完老先生便满脸欣慰的离开,锦衣女孩笑着朝十三挤了个鬼脸跟了上去。
“十三,究竟发生什么了,你快跟冯姨讲,刚才吓死我了。”
十三原封不动的将事情始末告诉妇人,引得妇人一顿惊讶,“哟,我家小十三还有这本事呢。”
“我娘教的。”十三轻声强调道。
提到十三娘亲,冯氏心里莫名生气一股酸楚味,当初给他娘亲下葬的时候,没来得及多看看那名妇人的容貌,或许有些遗憾吧。
“等回去冯姨给你弄身新衣裳,十三有新衣服穿咯。”
十三一想起即将可以和哪些孩童一起上学,十三像一只小麻雀,全天剩余时间围绕着冯氏,兴奋的蹦跶个不停。
……
……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七年时间悄然而逝,七年光阴,凡人能有几次。
但对九川大陆各国而言尤为漫长,大陆每年甚至每日的格局都在翻新变化,有的惊天动地,有的如叶沾水,影响甚微。
玄历1188年,远在姜国天之遥的距离外,燕国破薛国国都,薛王不堪其辱,自缢于宫梁,薛国宣告灭亡。
而史书上只会添上一笔,玄历1188年,入秋,燕攻薛,围薛都数月,入春,薛都破,薛王自缢于梁,薛国灭。
同年春,姜王启用汤成为相,汤成游说吴国,瓦解泯、吴两国攻姜之师。
1189年夏,皆是女子的汝国,拥立吕凤为相,实行变法三年,国富兵强灭东南小国徐,徐国灭。
同年1189年周王采纳上大夫卫捷谏言,国内废除人殉。
……
而玄历1195年,十三不过十七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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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历1195年春,大陆东部夏国境内的凉丘山地打了一场罕见的恶仗。
统御两军的将帅不是各自国内出名的将领,而是国家君主。
能让君主亲率的恶仗,非同一般。
凉丘后方二百里是夏国国都少阳,凉丘失守,夏国危矣。
春日之阳,温和绚丽,久晒不燥,但东边军团的主帅额头却渗出了汗。
夏王夏盈缺高骑战马摸干额头的汗液,仰首看着身侧的印着“夏”字的大纛旗一眼,开始吩咐山头墨色衣甲的骑兵步兵准备冲杀。同样在西边印着“雲”字旗的赤色衣甲军团中央撵车上,出云国国君凌绰挥剑发令开战。
“呜——”
牛角号的声音沉闷悠扬,刺激着士兵的血气。
大战一触即发,黑红两方军团片刻间就混战在一起,战马战车掀起的滚滚黄烟覆盖了整片战场,像是秋伏天起了雾一般,只不过这雾是灰蒙蒙的。
“杀——杀啊,杀尽出云国的狗!”一名夏兵高声嘶喊,斩杀了三名云军后,身疲力竭,战场没有喘息的时间,云军越来越多的涌上来,他挥起手里卷刃的长剑,先后又斩杀了两名云军。
可惜还是被涌上的几十名云军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