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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国,青城乡下。
正值仲春时节,牛毛细雨纷纷,湿润的空气中夹杂着泥土与秧苗的芬芳气息,沁人心脾。 春耕秋收,百姓农丁正在阡陌纵横的田间耕耘,正是播种好时节,乡野气氛非常静谧和谐。
田间的小道很宽,纵的叫阡,横的叫陌。是专门供战车通行的,在这烽火战国时代,刀剑交绵,几乎没有不打仗的国家。所以这阡陌交通要道是官府尤为看重的,农人若是不留,战车碾过,庄稼种了也是白种,即使多么需要土地,这阡陌小道也得时常备着,不能推耕。(阡陌兵道加上星落棋布的民居,这些全部就占了十之三四的土地——商君书*算地)
走在湿泞的小道,脚底踏起的泥点会弄脏裤脚,百姓农人不拘细节毫不嫌弃,撸起裤脚就是干。
一位白袍年轻男子正捧着长袍底摆缓缓在乡间通行,年轻男子生的唇红齿白,面容清秀,用白色丝巾束发,形象文雅。
他步履非常谨慎,生怕弄脏衣服,因为今天是他任职的日子,要时刻保持体面整洁的形象。 “冯姨!”年轻男子见到正在民居前正在晾晒衣物的中年妇人,隔着一小段距离,朝她挥挥手,笑容拂面。
妇人长时间操劳,眼角皱纹一挤,笑着回应。
十三身上的衣服是他一针一线缝补的,他知道今天是这孩子的重要日子,打心里替他高兴,今天任职别把衣服弄脏了,要给人家留下好印象。
“十三,快回去,这边全是水坑。”妇人提醒道。
“知道了,冯姨,就是向您来报个喜。” “知道了知道了,昨天就报过了。”妇人笑着没好气的道。
年轻人摸后脑勺憨憨一笑,“嘿嘿。”这不是太兴奋了,想一起多高兴一下嘛。
“宗子良!”远处有一道女声叫喊,语气有些愤怒。
年轻人脸色一变,神情紧张害怕起来,轻声道,“冯姨,躲一会儿,别告诉她我来了。”
说着跑到茅草搭建的民居后面,浑然不顾干净了。 什么情况?刚才还小心翼翼生怕弄脏衣服,说变脸就变脸,什么人这么可怕。
妇人不明所惑,直到看见后方来人,才无奈笑了笑,“这孩子。”
身着银甲素衣的年轻女子,单束长马尾,左手按握腰间配件,有一股英姿飒爽的女将风范模样,她正怒气冲冲走来,语气严厉,“冯婶,那家伙在哪儿!”
颇有兴师问罪的态度。
冯氏装傻道:“哪个家伙?” “冯婶——还能有哪个家伙,宗十三宗子良。”银甲女子撒娇道。她气得撒娇直跺脚,女将风范顷刻全无。
冯氏:“……”
“哎哟,怎么了,好姑娘,是不是十三欺负你了。”
年轻女将面容委屈道:“嗯——”
“这天杀的孩子,怎么能欺负贞儿呢。”冯氏朝慕容贞使了个眼色,又随即朝茅屋后棚那边撇了一眼。
慕容贞心灵神会,奸笑着靠近茅屋后棚。
片晌,突然一声嘶吼响彻乡野:“啊————”
十三本家姓宗,子良是先生觉得其名某些场合不适,便给起的字。自十三当日被计明微老先生收为学生当日,十三心情激动,最激动的当属计明微老先生,老先生当晚辗转反侧,彻夜未眠,屋内的油灯烧枯了都未发觉。直至天微亮,鸡鸣未起,便出府来到冯氏十三所居乡下。这让村里乡民无不感到惊讶,青城德高望重的老先生似乎算是几乎没有来过环境脏兮,简陋的民居。敲门惊动冯氏二人,开门的冯氏受宠若惊,手足无措,连茶水都没来得及备上一杯,老先生一句:我是来接孩子上学的。就在脑袋嗡嗡的冯氏面前将十三接走。
冯氏有了一种“母凭子贵”的生活氛围,村内乡民照顾有加,相处和睦。
至此之后七年,十三生性乖巧,聪慧,深得老先生喜爱,除却日常教育文学典籍知识及生活常识。更多的时间让十三和他讨论算术上的见解。年幼的十三经常提出一些奇特的专业术语:代数、几何图形面积、方程、函数等。时常语出惊人,直教计明微老先生活了数十载,重新发现了一片新天地。
计明微多次试问所学来历,十三一切的回答统一都是:“我娘教的!”
计明微只好作罢,不再询问,毕竟十三娘亲早已不在人世。
长此以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两人的关系有些微妙的转变,更像是一个年幼孩童成为了一个学识渊博的老者的老师,十三对此浑然不觉。
因为战争导致人口需求问题,大陆男女成年年纪规定,十六岁加冠成年。所以十三在他十六岁成年之际,计明微深感年迈,无力担任任何职位,于是决定将自己衣钵交给这个精通算术的学生手里,希望他能在他原先就职的地方顶替他的位置。
收留十三第三年,计明微便关闭了温学堂,苦心钻研他所发现的算术天地,而三年内十三内敛温柔的性格未与其他军官子嗣发生矛盾,反而因为年幼丧母的关系,十三比同龄的孩子稍微懂事了些,与各位孩童打成一片,相处甚欢。军官子嗣们丝毫没有瞧不起这个身份卑微的孩子。其实在各国之间只要不是奴籍,其他身份并不算得上卑贱。
——奴隶是最底层,丝毫没有人权的身份。
慕容贞一路撵着十三追跑,二人很快在驻扎在城内军营门口停下。
十三佝着身子,一手撑住膝盖,一手揉捏着发红的耳根,喘息粗气。看着慕容贞两手叉腰同样喘息粗气,站在自己身前一丈外。
“看你——还往——哪跑。”
十三抬手虚晃道:“不跑了,不跑了,跑不动了。”
他只不过从老先生那里领完任职书,前往军营报道时,看慕容贞在营内中央的沙场正与两位士兵交手搏击,训练科目。
觉得在老先生那边读了两天的书,有些枯燥无味,于是饶有恶趣味的将墨水倒在他擦汗的布巾上,和她开个玩笑而已。
仅此而已!
没想到的是被发现后,这一路穷追不舍,一顿好打啊。
“混蛋,你害我在其他人面前出丑了懂吗!”慕容贞兴师问罪道。慕容贞黑着脸出现在其他士兵面前时,个个士兵捧腹大笑的表情令她顿感疑惑,现在回想起来,耳根莫名的发热。
“错了,错了,真的不敢了,饶了我吧。”十三求饶道。
慕容贞火气未消,哪里管得了,五步冲上去,对着十三就是一脚。
瞬间十三白色的长袍上多了一块黑色脚印。十三坐倒在地,抱着左膝哎哟叫痛。
慕容贞心里咯噔一下,些许是想着自己没把握好力道。
他伸手欲要搀扶,又实在拉不住面子,缩回了手,说道:“别,别——别装了,本姑娘知道你又在演戏,快起来。”
十三确实是装的,但是戏嘛,可总要演下去。
“疼啊,真的站不起来。”十三抱着左腿,面容微微狰狞道。
看来真的重了,慕容贞心里暗想。
“谁让你捉弄我在先的,活——活,活该!”
“错了,错了真的错了,对不起,我向你道歉。”
“哼!单单道歉就完了?这事不可能这么完。”说到这里,慕容贞竟然理直气壮起来。
“那你想怎么办。”
慕容贞巧妙的反击:“你说!该怎么办!”
十三:“……”装不下去了,站起身幽怨的看着慕容贞道:“那——那这样吧,我把毛毛借你一个月行不行?”
对不起了毛毛,主人只能牺牲你了,原谅主人吧,十三暗叹。
一提起毛毛,那小白狐可爱的小身影浮现在她脑海,慕容贞内心不自觉的流露出一丝妥协。
为了不被看出她的明确态度和谈判利益的最大化。
于是他为了掩饰,说道:“你在开玩笑?我帮你养宠物,你不感谢我就算了,用这态度赔罪?”
十三:“额——”
十三面露难色,继续加注,“一个月里每天给你烤鱼行不行。”
慕容哼了一声撇过头不理会。
“一个月半。”
慕容理理头发。
“两个月,不能再多了。”
慕容修修指甲。
“那你想怎么样?”十三彻底服帖了。
只见慕容贞伸手,亮出五根修长的手指:“五个月!”
十三:“……”
十三有一种当场想直接去世的感觉。
慕容贞啊,慕容贞啊,想当初我宗十三给你抄了三年功课,写了三年作业,如今狮子大张口,真是一个不感恩的人。
十三无奈轻叹一口气,只能点点头表示认栽。
墨家素衣的年轻小将正骑着一匹棕赤大马兜绕在偌大的军营外围晃悠,营门口的两道身影引起他的注意,特别是身披银甲,有着女将英姿飒爽风范的身影让他莫名有些熟悉感,于是他抛出试探性的语气道:“慕容?”
慕容贞发现来人,看向马背上的年轻小将,眉头微锁。
见女子如此反应,那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