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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正仁此人颇为老道,回避了他属于哪个组织,却以商人面对客户的姿态,回应了高德宣称的“看看进展”这个要求。
问题是高德这边还在迷雾中摸象呢,哪知道他这有什么“材料”?
不过高德可以确定一点,铜鼓山矿场即便不是暗手血塔的直属产业,也与暗手血塔有密切关系。
暗手血塔的产业可不仅限于中京,原本在灰境里出入的无数魔人,也只有很小一部分在中京活动。楚娘子经营了数百年,地方上必然遍布成员和产业。只是相对中京这个枢纽而言,地方成员与产业必然低级得多。
暗手血塔的核心是大明官僚,能在兵部直属矿场里破例多年主持事务的官员,不太可能避开暗手血塔的视线,或者就是借助了暗手血塔的力量才做到的。
所以裘正仁口中的“大人”,多半正是指暗手血塔。至于“东家”,高德觉得应该是血塔会。血塔会是暗手渐渐催生而起的,到后来纳入了太多魔人势力,以至于暗手都失去了绝对主导的地位。而血塔会的核心正是商人,不是海塔会那边的海商,而是事业根植于震旦的商人。
确定了这一点,裘正仁这副似硬实软的姿态就好理解了。
这家伙正在心慌吧,之前他应该是与某个暗腕单线联系,现在不仅联系不到暗腕,连暗手血塔都被烧了,根本进不了灰境。
现在他应该在为前程担忧,一心分作三瓣。一瓣希望重新找到组织,一瓣在寻找血塔会或者海塔会的关系,还有一瓣该是自己创业的野心。高德既然不明示身份并且得到验证,他自然难以确定把哪瓣心拿出来展示立场。
不过想得再清楚,拿不出有力证据,只靠蛮力未必能让他吐露实情。
高德正在踌躇,兜帽被毛豆豆轻轻扯了扯。转头看她在背后握手成拳微微晃了晃,那是直接动手的意思,不由失笑。
“不必急躁,“这个施加压力的好机会,他装模作样的对毛豆豆说:“裘主事这是谨慎,没见着信证自然会守口如瓶,这反倒证明了他还是可信的,你说是吧?”
最后是问裘正仁,这家伙顿时放低姿态,低眉顺眼的笑道:“多谢上差体谅,眼下形势纷乱,鄙人不得不多点心眼。”
“我想你不会弄出他人可以肉眼看到的清单,”高德乍着胆子继续摸,“而且事情终究得眼见为实,你带我去看看那些东西。”
“这个……”裘正仁有些为难,“这么晚了,一时难以安排啊。”
这是要拖时间找人求证身份,,同时呼叫援手的节奏。
高德还真有些想动手了,转念又忍住了。这里终究是对方的地盘,他终究也是紫绡而不是本尊,能不动手最好。
“看来不让你看看信物你是不会相信了,”高德叹气,“可惜魔塔溃灭,灰境封闭,人也抓的抓逃的逃,拿不出什么东西让你相信。”
他操纵紫绡站了起来,吩咐毛豆豆:“退后,注意点。”
这时候要警示毛豆豆已经来不及了,只能信任她。
以意念沉入紫绡心灵,将孽魔纳扎斯手办的力量激发出来,道道肉眼可见的紫光喷发而出,转瞬编织出半透明虚影裹在紫绡身体上。那是头高大而雄壮的恶魔,头顶弯角成对,两眼凝结成的炫紫光点令裘正仁浑身酥麻,不由自主的喷出股股碧绿光丝想裹住身体防护,却像风中摆柳般胡乱飘舞。
“我是组织里另一部分的米玛,”高德用缥缈之音说:“魔主与我同在。”
裘正仁还没说话,毛豆豆却啊的叫出了声。
她惊惶的嚷道:“不是说了别在外面显露真身吗?这太危险了!”
这就看出她跟毛绒绒的不同了,毛绒绒倒不会惊呼,而是会装作没事暗中却找高德揭发。毛豆豆更信任高德,觉得紫绡就算是很可怕的魔人,也仍然在高德的控制之中。所以即便第一时间没有压住惊讶,仍然机灵的做了补救。
“尊、尊者……”
裘正仁不疑有他,赶紧跟着说:“尊者快收了神通!会惊动下人的!”
紫光散去,裘正仁脸上涌起欣慰之色:“原来是魔主那一系的,早前中京传来消息,说魔主那一系先出了问题,之后才有组织的一连串麻烦。没想到魔主那边藏了下来,现在大人们是借用姐妹会来重建组织啊。”
然后他骤然醒悟:“尊者是跟着兽戏班出中京的吗?这一路都是在暗中收拢大家?”
此人在暗手里的地位不算低,知道暗手血塔还用姐妹会控制着一对孽魔传令者。
可惜,没人知道这对孽魔传令者早就成了他高德的手办,孽魔所在的传令者之礁也成了他的私属灰境。
“小人这就安排,”裘正仁满脸堆笑,姿态更为恭谨:“小人与组织断了线,正在前路发愁呢。”
看你还在挥毫泼墨呢,不觉得你有多愁,更像是踌躇满志的样子。
高德摆手:“你安排吧,尽快。”
裘正仁掏出通话器吩咐,高德转到他的书桌边打量,见是张白纸。
“你还有这兴趣?”看了看白纸旁的各色颜料,高德随口问。“是画山水啊还是画人?”
“什么都有,”裘正仁笑得热情,“既然材料是现成的,小人少年时也学过画,索性画点自产自销。”
材料……自产自销……
瞬间高德脑子又乱了,这画画怎么跟矿场的地下产业有关了?
“这是小人刚画好的,”裘正仁从角落暗处的晒架上取下一张画纸铺在桌子上,“还请大人品鉴。”
画上是一个女子玉体横陈,近于写意的水墨画风乍看不觉得有多淫秽,不过一抹红唇却如画龙点睛,让整副画显得绮丽起来。更奇异的是,胸口正中那朵暗红小花微微荡动像是活物,仿佛投入其中就能进到焚体销魂之处。
这画古怪!
高德赶紧收束有些散乱的孽魔之力,进入超脱视野,顿时看到缕缕紫光凝结成动荡身影,有如柳枝般轻拂心灵,在恶魔之力的水面上荡起股股涟漪。
“这是……”他努力让自己的口吻变得淡然:“画的什么?”
“这是十二旒冕啊,”裘正仁以为问的是画上某处东西,指了指女子脚边露出的东西,“皇帝冠冕对她来说不就是玩物么?”
这是……女皇!?
高德的意识如洪流般灌入紫绡体内,将她的心灵紧紧包裹,紫绡就如琥珀中的虫子般瞬间失去意念,从身体到感知的各处细节完全被高德控制。
怒涛在高德心中翻腾,这个家伙竟然画女皇的春宫图!
对女皇他当然不如对小丽那么关切,不过终究是发薪水的老板,还是个愿为守护大明献出青春乃至一生的美丽少女,高德是很钦佩加尊敬的。别说画春宫图,就是骂她几句重的,在高德看来都是有罪。
这个裘正仁,名字取得不好啊,你这是要求仁得仁了。
高德尽力平复心绪,重点还不是春宫图,而是这画很古怪。
“这个也能卖?”他终于忍不住问:“谁会买呢?”
“大人看来不熟悉我们这些小生意啊,”裘正仁已不怀疑高德身份,“作画的颜料就是我们这产的,黑是魔人发灰,红是魔人心血。用这些颜料所做的魔画,有动人心魄之力,是文人墨客、清流名士修心养性必备的雅物。”
魔画……修身养性……
高德随口嘀咕着,完全是真心之语:“我在中京可没怎么见过。”
“中京嘛,有羽林卫有刑天,大家面上得守规矩,”裘正仁有了优越感,中气也足了:“地方上就没那么多管束了。何况中京那的凡俗之气太重,雅士们更喜欢隐于山林。当然面上大家也不会直接叫魔画,而是叫……灵画,寓意画中有灵。”
“尊者也别误会了,小人只是卖材料的,与那些雅人并不是同类。我们的材料既可以作画,也能作器物,事实上后者的买家更多。画画也只是小人用来怡情的,用的也是边角料。小人画工粗浅尚未入门,就卖给那些附庸风雅其实不懂画的乡下员外。”
“对了,下面人应该准备好了,”裘正仁请道:“尊者方便的话就随小人下去看看。”
高德大致明白所谓的材料是什么了,他取起那张女皇春宫图,毫不客气的说:“这画倒是不错,裘主事可以送给我么?”
“送得送得,”裘正仁这才意识到给一个少女看春宫图颇为不妥,尴尬的道:“任凭尊者处置,就是在中京颇为犯忌,尊者还得小心些。”
“你都敢画敢卖,”高德冷笑:“还以为你真不怕呢。”
“天高皇帝远,”裘正仁呵呵笑道:“只是在地方上流传那可没什么怕的。”
·皇帝是远,可皇帝的鹰犬近啊。
高德卷起画纸,回去后马上烧掉的念头原本异常坚定,等他塞进紫绡袖子时,就变成了让紫绡寄给自己。这家伙的画工还过得去,加之是魔画,只要放开心灵恐怕就能看到更绮丽的景象,是件不错的藏品。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光溜溜的女皇……不,是第一次见到有人画光溜溜的女皇。作为前世连纸片人都会舔的宅男,说不想细细鉴赏那定是假话。
由裘正仁领着下楼,转到楼里另一侧。通过三道有守卫的门禁,再由异常宽大一看就是运货用得到电梯向下,估计下了至少二三十层楼才停。高德估计这里应该跟地下矿洞有关联,说不定就是矿洞的一部分。
出了电梯,步入类似高级饭店的地方,长长通道铺着地毯,两侧是若干房间。灯光明亮,地下也不冷,毛豆豆却打了个哆嗦,显得很不舒服。
“从这里看起吧……”裘正仁打开左侧第一扇房门,“这里的材料都是做雅人之物的,琴棋书画,什么都有。”
装设得颇为素雅的房间不算大,靠墙摆着一圈玻璃柜,果如裘正仁所说,全是文化用具。
“这些是魔画所需的颜料,一般就是黑白红,其他颜色很难凑,得专门定制。”
“这是写字的魔砚,得用提取血素之后的纯液研磨。”
“这是魔笛,用臂骨或者小腿骨做的,魔箫用大腿骨。那边的琴是腿筋做的,磬是头骨,鼓是皮,钹是肩胛。”
“这些器物制作很有讲究,不是做寻常乐器那么简单,得有专门作魔具的工匠,我们只是提供材料。”
裘正仁一样样解释,高德越听越胆寒。虽然猜到了,亲眼见到还是头皮发麻。
这简直是人间地狱……
旁边毛豆豆啊的低呼一声连连退步,她正在瞅另一个柜台的东西。
“那是魔棋,得专门用有奇魔之力的魔人做,是骨头烧出来的。”裘正仁用专家的口吻解释:“棋子蕴含着奇魔之力,棋手用这样的棋子,会走出寻常绞尽脑汁也走不出的神仙局,所以每位名扬天下的棋士,都会千方百计买一副……灵棋。”
高德向毛豆豆递去关切眼神,灰豆芽脸色有些苍白,但还是倔强的点点头表示自己没事。
他知道毛豆豆为什么是这个反应,这些器物在超脱视野下散发着迷蒙魔光,那不是人或者灰器运用恶魔之力时散发的魔光,而是与魔画一样静滞,带着衰败乃至腐臭的气息。器物里的恶魔之力本是融于血肉之中的,却用什么方法制成材料同时封冻起来,确保恶魔之力不会快速挥发。
毛豆豆身具奇魔之力,对同样含有相同力量的器物格外敏感,附带的腐败气息自然也感应得更明显。
高德摆手说:“看看其他的,有没有用得更多更普遍的。”
“当然有,”裘正仁说:“也不全是死物……我是说看起来像是死人的东西,铜鼓山在活器方面更擅长。”
活器……
跟在他身后出门,高德问:“材料都来自你这里的矿工?这些人可还没到魔人的程度。”
“他们不过是还没孵化的蛋,”裘正仁略带着自豪,像是在强调自家养鸡场的优势:“跟那些快速催长的地方比,我们这里可是精心养护的,确保能孵化出品质最高的基材。”
高德跟毛豆豆对视一眼,分明是从繁华中京来到落后乡村,此时的心境除了震惊之外,还像是进了大观园的刘姥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