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终宫乾明殿北侧,女皇寝院,屋门推开,娇颜臻首探进门里,鬼鬼祟祟左右打量。
“别看啦,我一直等着陛下呢。”
倚在软塌上看书的远坂爱出声,“长夜漫漫,等得我好辛苦。”
女皇愣住,像是被温泉滋润过的粉嫩脸颊再多一层红晕,也不知是尴尬还是愧疚。
“我、我本来想早点回来的,”她蹑手蹑脚进了屋,黑发还弥散着淡淡水汽,行走间银白凤服紧贴身躯,窈窕曲线尽显。
“可高德那边又搞出了事情,他竟然从地下挖出了义思达战舰的跳帮传送器,还从海塔会手里抢了部传送器模械。”
女皇直奔更衣室翻箱倒柜,嘴里还嘀咕不停。“帮他测试了下传送器,在藏龙岛又遇到了下港魔人,好一番折腾,内衣都弄脏了。小爱你又没给我留内衣,我这一路都是潜行过来的,真是羞死个人了。”
“滚床单就滚床单吧,还找那么多理由。”远坂爱没好气的说,“昨晚你走的时候,姚婆婆就说你恐怕得天亮才能回来了。可不仅是她,我也没料到你居然搞到内衣都完蛋了。你们到底折腾了多少花样啊,是在猪圈里打滚吗?”
更衣室轰隆闷响,像是衣柜什么的垮了下来。
过了好一会,女皇收拾整齐出来,步履款款,仪态端庄,乍看还以为是上朝呢。
“小爱啊……”
她挨着远坂爱坐下,用沉重的语气说:“你年岁也不小了,思春这种事情是正常的,不必羞愧,啊……”
话没说完,远坂爱就一跃而起,将她拦腰抱住,手里的书则如蝴蝶般抛飞而出。
“我不是思春,我是思离!”
远坂爱撒起了娇:“我知道你心情不好才去找他,会发生什么都是理所当然的。不过我还是整夜都睡不着,担心你出什么事,又恨自己无能。如果我更厉害一些,帮你解决掉那些麻烦,你就不会……”
“不,丽找他不是为了解闷。”女皇转开头,纠正挚友和忠仆的话。“丽找他是想他了,每根头发每寸肌肤都想他,想跟他滚床单,就这么简单,跟朱莫离的烦恼没什么关系。”
她翘起嘴角,像勾起了昨夜酿就的醇厚蜂蜜,“好吧,我承认,丽跟他什么花样都折腾过了,真的跟在猪圈里打滚一样。”
远坂爱从鼻孔里喷出了火焰,“以后我不想再看到他!”
柳叶眉舒展,女皇伸胳膊蹬腿,打了个长长呵欠,慵懒的说:“本以为他也就是比常人强一些,没想到啊,他在那方面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很强吗?”远坂爱柳眉倒竖,“别告诉我他一夜都没停下,他……奉献了多少次?”
“所以啊小爱,”女皇递了个白眼,“我说你思春了你还嘴硬,怎么脑子里总是想着那种事情?我刚才又不是在说那个,说的是他对眼下形势的见解。”
远坂爱被噎得说不出话,只好使劲瞪眼。
“当然啦,”女皇话头一转,“他也很强,不强也得强,不然怎么能让丽满意呢,至于多少次……”
女皇抬头看天花板,很认真的回忆,“那时候丽哪有心思去记那个呢,只顾着享受那一浪高过一浪的……”
说到这终究压不住羞涩,低下头声音也放低了:“上次如果是飞上云霄的话,这次就是在仙洲里撒欢。上次不过是领略到了凡人的愉悦,这次才算是完全的享受。”
捋了捋发丝,她感慨的道:“那不单单是身体的感受,心灵似乎也在共鸣。凡人果然是弱小的,否则怎会在最快活的那一刻喜极而泣呢。”
“听小姐你说到跟那家伙抵死缠绵的细节真是让人火大啊,”远坂爱苦笑,“可怎么感觉你在那一刻的感受有些奇怪,并不属于丽而是女皇了呢。”
“那、那是丽的想法,”女皇握拳轻咳,脸颊又红了,该是想起了那会自己是什么样子。“他跟丽说到了圣山与现世,大明与魔人的关系,他提醒了我……”
吐出口长气,女皇的心思转回正事。“大明现在的问题,在于怎么对待魔人。”
“说到这个,”远坂爱也正襟危坐,语气凝重,“小姐……不,陛下,你是有了什么决定吗?”
“决定还谈不上,”女皇摇头,“只是想跟师傅聊聊,看有没有把社稷之座变更一下的可能性。不是说取消社稷之座,是说用社稷之座的原理,把一些魔人争取过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魔人只能站在大明与圣山的对立面。”
“争取?”远坂爱又瞪圆了眼睛,她实在想象不出来,要怎么把已经魔心入灵的魔人争取到大明乃至圣山这边。
魔人就是圣山的造物,是为了清理混沌,保存凡人种子而不得不牺牲掉的一部分凡人。千万年下来,魔人与圣山虽然有微妙的默契,但彼此不过是相互利用的关系。圣山始终把魔人看做混沌的尖兵,在王朝崩坏混沌入世的时候,魔人就是深山优先清除的对象。同时魔人也无时不刻的积蓄着力量,试图借混沌入世的力量反扑圣山,打倒这个最大的压迫者。
不过远坂爱也被女皇的话点醒,历代王朝,包括大明,其实就是圣山与魔人之间的缓冲。大明统御亿万凡人,也成了魔人赖以生存的肌体。大明能否延续,核心问题的确在于怎么对待魔人。
“那小子啊,占了你的身心也就罢了,”姚婆婆忽然推门而入,“可别把你的魂魄也占了,他只属于你,而你不只属于他。”
“姑奶奶?”女皇起身迎接,诧异的问:“莫非他说错了?”
“他的话没错,”姚婆婆牵着女皇坐下,仔细审视女皇。
目光在眉梢停留了许久,老婆子发出养了二十年的白菜终于被猪啃得菜心都不剩的叹息。
“完全舒展开了哟。”姚婆婆就点了这么一句,转回正题。“但是他并不清楚,圣山在数万年里做了哪些尝试,看清了哪些铁律。”
“我知道你是在想,如果魔人能够像大明皇帝一样点燃魂火,利用魂火驱散混沌抵御恶魔,或许就能把魔人争取到圣山这边。”
“然而圣山看清的铁律之一,就是凡人魂魄不可自主,只能从属于混沌,从属于恶魔或者神灵。”
“借用魂火抵御混沌保持自我,类似的手法巴托人和新大陆人都在用,这也是魔思达的由来。调和者运用恶魔之力相互冲突的特性保持自我,本质上与点燃魂火是一样的。然而结果如何你也看到了,巴托与新大陆纷乱如地狱,混沌与现世交织,已是无可救药的末日。”
女皇想说话,却被姚婆婆摆手止住。“我知道你想说高德和他拉扯起来的魔人不同,他们的确不同,他们的魂火来自于高德……对的,魔人点燃魂火自然能抵御混沌,可魂火又是从哪里来的呢?若是从他人那里来的,那又怎么保持自我呢?而将自己魂火传播出去的人,又怎么保证自己的魂魄不被受火者影响呢?”
“你该清楚高德是凡人种子。是决定王朝命运的候选者之一,他的魂火自然不同。”
姚婆婆说到“魂火从哪里来“的时候,女皇已经恍然,接着说到的,她已是神色凛然,显然已有深刻理解。
“圣山并不担心高德会以自己魂火染遍现世,没有社稷之座和泰阿之剑,火传得越广,凡人之力越斑驳。即便他是凡人之种,到达极限之后,不是无法再维持魂火,就是失去纯粹的凡人之力。”
姚婆婆幽幽的道:“我把高德点燃魂火的事情告诉了长老们,长老们一致同意不加干涉。不仅是因为震旦已经星火四起,还因为高德燃魂只会有两个结果,而这两个结果,圣山都能接受。”
“若是高德的魂火只传到一部分魔人,与魔人总体相较,数目微不足道,对圣山……尤其是对你而言,只要运用得当,颇有价值。若是他的魂火足以燎原,越过极限,那他便会失去凡人之种。你出手护住他,替他保住凡人之力,他也不再是大明的变数,而只是你的高德。”
“婆婆说得宽泛,”远坂爱在旁听得一知半解,追根问底:“我还是没太明白,是不是说点燃魂火能让凡人置身于混沌之外,保持自我,却又要陷入魂火的来源,也就是其他凡人的束缚中。而最初的魂火因为来自凡人,哪怕是高德那样的凡人种子,也无法像恶魔和神灵那样,可以无限扩展,同时还保持纯粹,所以最终必然会变得污秽,反而让混沌轻易侵入?”
“是的,”女皇微微点头,“那时一个人被混沌侵蚀,便是无数人被侵蚀,后果可比现在严重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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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似的情形,圣山在历史中见得多了。”姚婆婆慨叹,“王朝更替之间,经常有诸侯争霸的时期。不乏有诸侯在天地鼎炉中点燃魂火,再传于部下,得到忠诚可靠的亲信。然而即便是拥有凡人种子的诸侯,也难以把握界限,最终不是魂火溃灭,就是被混沌侵入,数百万人在同一刹那间魔心夺灵,堕落为恶魔大军。”
“得盯着他,”女皇抿着红唇低语,“不能让他肆意妄为。”
“所以你该明白社稷之座与泰阿之剑的重要,”姚婆婆又道:“社稷之座还是其次,更重要的其实是泰阿之剑,那是确保魂火纯粹的关键。你坐上社稷之座点燃魂火时,就是泰阿之剑在阻隔你的神灵之力,将你的凡人之力从魂魄中析出。也因此你不能将自己的魂火传于他人,你只能在社稷之座上点燃魂火。”
“那该怎么办呢?”远坂爱摊手叹气,“这就是说,大明终究是无法争取到魔人的,大明也终究是药丸的。小姐除了拉着大明苟延残喘一阵子之外,没有其他任何可能。”
“这正是我之前说的,”姚婆婆轻轻笑了,“但我不也说过吗?既然有了莫离这个变数,而莫离本身又与高德那个变数纠缠在一起,同时大明延续千年,在数万年历史中也是个异数,所以未来如何,还真是超出了圣山的预料。长老们决意旁观,也是希望看到另外的可能。”
“点燃魂火是危险的……”女皇眼里亮起光芒,“为何不扩大神灵之力呢?能不能把圣山培养战仆的方法广而行之,扩大羽林卫,招收被恶魔之力浸染得浅的魔人,以神灵之力驱逐恶魔之力?”
“这是个方法,不过也有历史教训。”姚婆婆点头又摇头,“长老们曾经说过,上古时神灵可不止五位,那些陨落的神灵,就是因为获得其力量的凡人太多,以至于神灵被凡人魂魄污秽,最终遭恶魔侵入。现在凡人要获得神灵之力是难之又难的,有丝毫恶魔之力的迹象就绝无可能,所以战仆才会与候补刑天的培养并行,都是找有凡人之力的苗子。”
“不过并不是说绝不可行,适当扩大还是可以的。现在震旦满地魔迹,只是松州的事情,就不得不调去三分之一羽林卫和候补刑天,再有乱子,哪里应付不了。”
“这事我马上去办!”说到职责之内的事情,远坂爱就格外认真了。
“看来得把他召回宫谈谈,以我的身份镇镇他,”女皇脑子里还转着高德,“只是丽说话,他怕是不像以前那样乖顺了。”
“这也是代价啊。”姚婆婆眯眼笑着,笑得女皇又低下了头。
坠星海提督岛的提督府里,高德瘫在沙发里,捶着腰直叹气。昨夜在藏龙岛太放纵了,他可没想到小丽会那么……欲求无尽,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能应付下来。他这副身体终究是凡人而不是刑天,这不后遗症来了么,简直是宿醉……不,宿贤。
毛绒绒挤出空气,嚷嚷着在码头上抓到海金货行的间谍,供称藏龙岛那里还藏有奇异武器,准备转运过来袭击提督岛。
“别理会,”高德心说几个时辰前就知道这事了,“等下我会安排。”
“诶?”毛绒绒绕着他打转,“看你一副生不如死腰快断掉的样子,难道昨夜……”
“昨夜打架去了!”高德心虚的说,是跟妖精……不,仙子打架。
“知道知道,”毛绒绒倒乖巧起来,“你得好好休息一下,放心,我会帮你守着,不让其他人来烦你。”
肯定是跟妖精……不,仙子打架啊,说起来高老大也真是神通广大,那只仙子般的白豆芽都能泡到手。只要讨好了高老大,未来说不定能攀上白豆芽的大腿。到时候认个亲戚,哪怕是高老大都不敢得罪自己了吧。不管是白是灰,都是豆芽嘛。
灰豆芽正转着小心思,却听高德嘿嘿一笑,那是忽然发现了什么宝贝的得意笑声。
“只是守着,哪算忠心部下呢。”
高德趴在沙发上跟她招手:“快来帮我揉腰!”
你这家伙,已经不满足我们灰豆芽当你的跑腿女仆加贴身侍卫了吗?
灰豆芽组织语言准备回击,高德搁在桌子上的通讯器响了。
她乖乖把通讯器递给高德,顺势坐到他的腰上。
“总管大人啊,什么事?回宫面君?什么时候?”
高德随口应着,“明天……这两天有点忙啊,是是!不敢不敢!”
该是被远坂总管训斥,高德不迭点头,忽然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腰……我的腰……”
高德转头找凶手,灰豆芽已经潜入空气里,只留下一串铃铛般的脆嫩笑声。
“他在干什么?”
无终宫,电台旁举着听筒的女皇皱眉,“我怎么听到了女人的声音?”
远坂爱没说话,只是暗暗冷笑。
等高德明天过来,可有得好看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