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站在单面玻璃前,戴律茂正在交待他和李兰珂的关系。
戴律茂坐在审讯桌后,双手十指交叉放在桌面上,面色严肃,像是在商业谈判桌一样,语调平缓道;“三年前,我到h国出差,在一个酒吧里认识了李兰珂,一夜之后,她就缠上了我,后来她说要回国,我就把她安排到济民医院。”
“警官,我有妻有子,有家庭,李兰珂就只是我的一个情人而已,给她花钱给她工作,没事到她那里放松放松,她也知道我的家庭情况,我们就是玩玩,连正常男女朋友关系都算不上。”
“是,我承认,我这么做不道德,我不该受不住诱惑,对不起家庭,对不起妻子,我也常常受到良心谴责,一直都想结束这段关系,这几个月来,我以工作忙为由,已经很少去找李兰珂,想借此冷却我们的关系。”
意思就是,李兰珂看上他有钱,有势有地位,用她的身体换取她想要的,而他只是一时意乱情迷受不住诱惑,养了个情人,这是你情我愿的事,说出去有违道德,却不犯法,而且他已然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最后一句话,拐着弯地为撇清与李兰珂的关系,洗脱自己的嫌疑。
不愧是商场上的老狐狸,一句话就能揣摩出好几层的意思,即便是在审讯室内,面对着刑侦警员,也能不动声色地掌握主动权。
“这个戴律茂心思极深,绝对是个难啃的骨头。”常队双手环胸,眯着眼睛,转向叶梵,“你怎么看?”
叶梵摇了摇头,没有回答,她虽然不耻戴律茂背着妻子在外面找小三,但这只是个人品德问题,在没有更多的证据和疑点之前,她不会随意在心里评判一个人,那样会很容易犯先入为主的毛病,这是办案的大忌,却是每一位刑侦人员都会犯的错误,身而为人总免不了情绪化,只能尽量避免。
何平飞办案多年,审讯过无数人,其中不乏心思狡诈,穷凶极恶之徒,怎么会看不出戴律茂的难搞,两句话间又将节奏给拉了回来。
“你说你这几个月很少去找李兰珂,请问最近一次见到她是什么时候,在哪里见面,当时她有没有异样?”何平飞手中的钢笔轻点着桌面,问道。
戴律茂思考了一下,道:“应该是圣诞之前,十二月二十三号,没错,是十二月二十三号晚上,就是她的公寓内,当时她说她的母校a大邀请她回校当晚会嘉宾,很开心,说受邀的都是社会成功人士,她现在开的车不够档次,让我给买辆豪车。”
“我被她缠着没办法,又想着她毕竟陪了我几年,既然要分手了,送她辆车也是应当,就给她银行卡上打了一百万。”
何平飞从文件里抽出一张a4纸摆在戴律茂的面上,上面是李兰珂银行账号的流水账单,他指着倒数某一条入账记录道:“十二月二十三号晚上十一点入的账?”
戴律茂仔细看了看,确认无误才点头道:“是的。”
何平飞点了点头,沉吟道;“十一点已经很晚了,当晚你是留宿在了李兰珂的公寓?”
戴律茂摇头,神色始终淡定自若,也没有不耐烦:“没有,大概是十一点半,我就离开,第二天我和妻子就坐飞机去y国陪女儿过圣诞,两天后回国,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李兰珂,也没有联系,直到你们警方找上门,说她被杀了。”
说到李兰珂被杀,戴律茂脸色平静,眉眼都没有动一下,就好似在说一个不认识的人一样。
怎么说也是在一起三年,即便没有感情了,但也是同床共枕过的情人,这样,未免太过冷漠无情些。
何平飞注视着他的表情,嘴角轻扯了一下,继续着问道:“李兰珂有没有跟你说过,她和人有过矛盾,或是和谁有什么仇怨?”
这个问题戴律茂倒是回答得很快,嘴角的弧度有轻弯的上扬,在微表情里,这个叫做轻轻蔑:“没有,她在我的面前向来表现得知性善良,有涵养,有深度,不轻易与人为敌,就算是医院里的人排挤她,妒忌她,她也只是一笑置之。”
当然,医院里的人怎么对待她的,她是不会直言告诉他,而是拐着弯,将话反着说,说说笑笑间暗含机锋,兵不见血刃地告了状,还表现出她的大度,当真是将语言艺术修炼到了精髓。
他一个白手起家,在商场混了几十年的大公司老板,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一个小小女子耍弄的手段,他岂会看不出来,只不过是觉得有趣,不想拆穿而已,当做一个乐子。
而他说这句话,明面上说李兰珂并没有告诉过他,她有谁有过恩怨,实则却是在告诉警方,医院里和李兰珂不对付的人并不少,只要警方细查,估计还真能查出点东西来。
有话就不能直说吗?一句话非得拐个九曲十八弯,照他的说法,他和李兰珂还真是天生的一对。
将他的话一字不漏地记录下来,何平飞没有并着他的话问询济民医院的情况,而是问出另外一个问题。
“请问戴律茂先生,十二月三十一号晚上九点到十一点这段时间,你在哪里?”
法医尸检报告指出,死者李兰珂的死者时间大概是十二月三十一号晚上十点左右,但基于死者死前受到过残忍的虐待,结合公寓楼现场环境,推断凶手应是九点左右就潜入小区,将人虐杀之后才离开。
戴律茂犀利的眼神冷沉下去,似是不满何平飞没有照着他的设定说下去,但也是只是一瞬,很快就反应自己所处的环境,眼前的人也不是他公司的员工,而是正在对他进行问讯的刑侦警员。
暗暗吸了口气,戴律茂一直挺直的身体稍稍往后靠,沉吟了一声,回答道:“在家里。”
“哦?请问有人证可以做你的时间证人吗?”何平飞紧接着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