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么说,我都要去一趟。”辛甘如实说。
“辛甘,妈怕你有危险,你安心在家等消息,程家肯定会全力找他的下落,你去了,什么都帮不上忙,我们还要分心担心你的人身安全。”辛母说的是实话,不过她也是担心辛甘,不想她再去北屿。
北屿那种地方,实在不安全。
尤其程究这会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辛母不想辛甘跑这一趟,她是站在一个母亲的角度,绝对不愿意让辛甘去冒险。
辛甘回来路上把所有可能都设想了一遍,不论结果怎么样,她都要去这一趟。
她说:“妈,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
辛母怎么劝说都没用,辛甘下了决心,她简单收拾好行李,拿上了证件。
“妈妈也拦不住你,你长大了,想去就去,但是答应妈妈,不管最后结果怎么样,你都要平安回来,妈妈就你一个女儿。”
辛母最后让步,深深叹气,她也明白拦不住辛甘,那只能让她去。
其实辛父知道也没说什么,语重心长跟辛甘叮嘱了句:“注意安全,早点回来,要是遇到什么事,先想想你妈妈,想想家里人。”
他们话里话外都担心辛甘会想不开。
其实这个担心是正常的,在他们看来,得知程究出事的第一时间,辛甘的表现看来,她是真动心了,要不然也不会这么担心程究。
辛甘走之前跟辛父交代:“爸,我会照顾好自己,也麻烦您这段时间照顾一下妈妈,有什么话等我回来再说。”
“恩,知道了,你去吧。”辛父摸了摸她头发,一脸宽慰,“你也长大了,凡事应该自己做主了,只要确保自己安全的前提下,你做什么,家里人都是支持你的。”
辛甘轻轻点头,眼眶微红:“那我走了,爸,你多保重身体。”
辛父安排了司机送辛甘去机场,他留在家里照顾情绪激动的辛母,辛母很伤心,在房间里,远远在窗户看着辛甘上了车,而后离开。
辛父回到房间,坐在辛母身边,轻轻拍着她肩膀。
辛母说:“我就该想到这一天,程究的工作那么危险,万一出事了呢,万一他回不来,辛辛怎么办?”
“别想太多,这还不是没消息吗?”
“程家说就连救援队都没找到,这么多天过去了,程究只怕是不死也残,辛辛下半辈子怎么办?”
辛父安抚辛母说:“往好的方面想,别尽想那些坏的,程究不会出这种事,你要相信他。”
不是辛母不愿意相信,而是程究的工作性质特殊,在一线上出生入死,根本不是他自己说了算,辛母越想越难受,“我不管,一切以辛辛的幸福为准。”
……
辛甘赶到机场,程父一行人已经在机场等着了,这会天都还没亮。
程究的下落始终没有消息,程父他们脸色凝重,仿佛被乌云笼罩,谁也开心不起来,气氛低沉阴霾,没有人是笑得出来的。
漫长的路程,辛甘一直没睡过,程父也是,程父看她也睡不着的样子,低声说:“睡不着也要眯一会。”
辛甘点点头,缓缓闭上眼睛休憩。
程父也没多好,他昨晚一夜没睡,心情沉重,人仿佛瞬间苍老了许多。
辛甘也没睡好,眼睛都是血丝,熬了夜,她脸色也不太好。
终于,飞机在晚上九点多抵达了北屿的机场,辛甘其实有些恍惚,对这里的一切都不陌生,甚至觉得熟悉。
当天晚上,孟参长来机场接机,亲自接的程父。
孟参长是部队出身,见惯了生死,做了这一行,便准备随时因公牺牲,这是荣誉,责任,没有退却的任何理由,即便如此,程究出事的第一时间,他收到消息,也是遭受了不小的打击。
程究是他一手提拔的,他非常器重程究,程究出事,他也不能接受,尽全力搜救。
但是情况不容乐观,搜救队在程究出事的那个地点找了很久,一直没有放弃,但始终没有消息。
程父说:“孟参长,我不管他是生是死,一定要找到,就算是人没了,我也要带他回墉城。”
孟参长紧紧抿着唇,脸色白了又白,一点不比程父好多少。
……
程父连夜去了程究出事那块地方,道路崎岖颠簸,并不好走,程父就先安置好辛甘,让她待在队里等他们回来,辛甘不愿意留下,还是被强硬留下的。
至于程究为什么会出事,孟参长也没说明具体的原因,因为有些内容涉及队里的机密,没办法说清楚,程父明白,表示理解,没再过问。
这会深夜,搜救队还在连夜开展救援工作,但是一直没有好的消息传来。
直至他们赶到北屿的第三天后,搜救队才找到了程究的下落,不过此时他已经陷入了昏迷,身体极度虚弱,身上还有大大小小的伤口,暴露在四肢表面的伤口都已发炎,他甚至发起了高烧,一直叫不醒,被搜救队找到之后,连夜送去附近最近的医院进行抢救。
程父听到这个消息,差点站不起来,嘴里不断念叨还好还好,老天垂怜,他还活着,还有一口气,那就代表还有希望,比什么都好。
程父立即把这消息告诉了辛甘,只是说人找到了,已经送去医院了,在抢救中。
辛甘嗓子都哑了,问:“在哪里,在哪间医院?”
程父说了一个医院地址,但是太晚了,不让她过来,等明天天亮了,再过来。
“他现在情况不好,医院在抢救,一时半会还没有消息,你过来也要等,等有结果了,我再告诉你,你到时候再过来,辛甘,别担心,人已经找到了,肯定不会有事,你先休息好,明天我让人去队里接你过来。”
辛甘其实这会就想过去,但是她没有勇气,脱口而出一声:“好的。”
程父在急救室门口等着,与此同时还有孟参长,和几个和程究一起共事的小兄弟。
孟参长急的走来走去,坐都坐不安稳,大风大浪三十多年,孟参长什么没见过,但还是没忍住掉眼泪。
程究被找到时候的惨状,他见到了,就剩一口气吊着,要不是他有微弱的呼吸,当时在场的搜救人员真以为他没了呼吸。
好在他生命力顽强,撑到了最后。
不过即便还活着,他的情况也不容乐观,非常不好。
医生抢救了一晚上,终于抢救过来,但程究还在昏迷,什么时候能醒,医生没办法给到一个准确时间。
程父已经不敢奢求其他了,命是捡回来了,他却还昏迷。
医生还说:“病人后脑受到剧烈撞击,经过检查是脑震荡,具体治疗方案我们还要回去阻止开会讨论,而且我们医院医疗设备其实不是特别先进,如果家属有条件,等病人情况稳定,可以转到一线城市的医院诊治。”
程父也明白,不过好歹是松了口气。
程究被转入了重症监护室,身上插着各种管子,他人还没醒,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醒,身上裸露的皮肤都有伤,脸上也是。
程夫人打来电话,连忙询问程究情况,程父就走到一边接电话,安慰她说:“人找到了,已经抢救过来了,刚转入重症病房。”
“还好,抢救过来就好,我可怜的儿子,我就说嘛,当初就不该同意他跑去北屿,好说歹说,就是不听劝。”
“好了好了,什么时候了说这些有什么意义。”
“什么没意义,都是你的错,好端端非得让他走你老路,我每天都在提心吊胆,就怕他有事,没想到,还是来了。” 程父没和程夫人争吵,耐着性子安抚她情绪,又问起了家里情况。
程夫人擦了擦眼泪,说:“程回也病了,哭的嗓子都哑了,这会刚睡着。”
“怎么这么严重?”
“她嗓子以前就做过手术,这会情绪激动,哭的太多了,医生说嗓子发炎了,开了消炎药,还说要是吃了药也不见好,那得输液。”
程夫人说着就叹气,倍感无力。
好在程究捡回一条命,她已经不敢奢求其他了。
“要不是要照顾回回,我也跟你去北屿,我的儿子现在躺在重症病房,我什么也做不了,很无力。”
程父又安慰了几句,而后说:“不要太伤心,我不在,你照顾好程回。”
“恩,你也要照顾好自己,儿子还在昏迷,我们家就只有你了。”
……
程回刚睡着就做了个噩梦,猛地惊醒,吓了一身冷汗,瞬间精神了。
她醒过来就找水喝,嗓子疼的厉害,吞咽口水都疼。
她刚喝完水,瞥到枕头边的手机屏幕一直在闪,来电显示是贺川,她看了一眼,没接。
她前几天一直打他电话,他都不接,她那么难过伤心,第一时间想到了他,他呢,却不回应。
……
贺川一直不知道程究出事的消息,程家封锁了消息,连他也没说,还是他联络了程究,发现联系不上,又想起程回一直找他,应该是有什么事,于是亲自跑了一趟程家。
来了程家才从程夫人那得知程究出事了,而程回找他,也是因为程究。
他在那刻觉得自己是真过分,连忙去找程回,可她闭门不见,任他怎么敲门,她都不理。
贺川没辙,不能破门而入,这会毕竟程夫人也在,他站在门口跟程回说了几句话,让她开门,用各种声调哄骗,她都不听。
贺川真觉得自己这次做太过了,又不能硬闯,更不能待太久,不合适,就先走了。
唐怀怀那边几次三番约他一块喝酒,她心情也不好,想找人倾诉,想来想去,她认识的人也不多,能说心里话的更是不多,就贺川这么一个。
贺川拒绝了,说这段时间都有事,不会跟她见面。
唐怀怀故意逗他:“是不是小妹妹太伤心了,一直缠着你,小妹妹有什么好呢,你不如跟我玩,想怎么玩我都行。”
她故意暧昧说些让人容易浮想联翩的话,只可惜,贺川是谁,他可不好勾引,直接拒了,说:“没空,也没时间,你随便找人玩。”
他在想办法哄程回呢。
另一方面,他知道程究的情况后,立刻找人打听程究的事,得到的消息他已经被救援队找到,送去医院了,人还活着。
知道人活着后,他才重重松了口气。
他不敢深入去想,程回那天晚上给他打电话的时候是不是一边哭一边打,可他一时抽风,没接她电话。
她得多伤心,多绝望。
贺川愈发觉得自己犯浑了,怎么跟个三岁小孩一样,跟她闹脾气,不接电话。
……
程夫人晚上端来瘦肉粥,还有鸡蛋羹,给程回吃。
程回胃口极差,吃了几口就放了勺子,躺在床上,很虚弱,说:“我想哥哥了。”说着鼻子一酸,眼泪又开始掉。
程夫人连忙过去抱着她,轻声哄:“你哥没事,人已经找到了,在医院就救治,他肯定没事,你一定要往好的方面想,你也是,要快点好起来,别太难过。”
“真的吗?”程回眼睛有光了,“找到哥哥了?太好了,太好了。”
“傻丫头,别哭了,再哭,你嗓子又要不舒服了,到时候你哥好了,你又住院了。”
程回连忙点头,又哭又笑,慌忙掀起衣服擦眼泪:“我不哭,我不哭,我等哥哥回来,我再也不和他对着干了。”
“你知道就好。”程夫人又心酸,又难受,只是不能在程回面前表露出来。
晚上,贺川又来了,带来了慰问的礼物。
程夫人跟他聊了一会儿,他提出想去看看程回,程夫人说:“也好,你帮忙开导开导她,她每天都在哭,嗓子都要哭废了,我就怕她嗓子又复发,严重了就不好了。”
……
程回房间的门没有上锁,贺川走路没声音,小心翼翼开了门就走了进去。
她趴在床上休息,脖子上贴着药贴,是消炎药贴,足以可见她的情况也不太乐观。
贺川心脏猛地揪紧,像是被蚂蚁一点点啃食,他坐在床沿边,伸手摸了摸她头发,说:“回回?”
程回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听到有人叫自己,声音非常熟悉,是贺川,她听出来是贺川后,也不吭声,不予理会。
贺川说:“回回。”
他像是着了迷一样,一遍遍喊她。
程回听烦了,扯过被子盖住头,闷闷地说:“我现在还是很生气,不想看到你。”
“我知道你生气,所以来哄你了。”
“不需要,哄你的唐怀怀去。”程回也是气懵了,脱口而出,也是没过脑子。
贺川一怔,有些不确定她怎么提起了唐怀怀,即便如此,他还是厚着脸皮说:“你需要,这次也是我不对,不该不接你电话。”
程回猛地掀开被子,转过身盯着他:“那你说,我给你打电话那个晚上你在哪里?”
她眼睛红彤彤的,鼻头也是,看得出来,哭的很伤心。
贺川笑了笑:“在喝酒。”
“和谁?”
他依旧笑:“回回……”
“是唐怀怀。”程回帮他说了,她眼睛的光一点点淡下去,“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会知道,是吗?”
贺川伸过手去握她手腕,被她躲开。
她穿着睡衣,露出纤细的四肢,脸色也不好,整个人显得异常的脆弱。
他无言以对,笑意一点点消失,他说:“是我不好。”
“不是你不好,是我不好,贺川哥,是我的问题,其实是我不应该太依赖你,我哥出事,我第一个想到的是你,给你打了四次电话,还发了短信,可你都没理我,以前,以前从来不会这样。”程回眼眶又开始掉眼泪,越想越难受,“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不在,那会我就该明白,你也有自己的生活,我不能总赖着你,是我不对,我跟你道歉。”
贺川伸手捧着她的脸,擦掉她的眼泪,慢条斯理说:“没有下次,我保证。”
“不了,贺川哥,我说了,你也有自己的生活,我不应该像以前那样,不懂事,一直缠着你。”
“所以你什么意思?”贺川意识到不妙,冷了脸。
“没什么意思,就是意识到我也该懂事点,不应该讨人厌。”
贺川读出了她要远离自己的意思,不,他绝对不希望。
“没有人讨厌你,是不是谁跟你说了什么?唐怀怀?”要不然她怎么会知道他那天跟唐怀怀在一块。
程回摇了摇头,掰开他的手,“是谁不重要。”
贺川吞咽了几下,“程回,把话说清楚,谁跟你嚼舌根?”
他语气严厉起来,眼神像是刀片,一刀又一刀刮她。
程回自然是怕他严肃的时候,有些怕,缩了缩脖子:“那不重要。”
“程回,你非要跟我唱反调是吗?”贺川真没意识到他们俩这会对峙的氛围已经变味了,程回敏锐意识到了,她没生气,就是失望,谈不上对贺川失望,可能是对自己失望。
程回不敢和他对视,低着头,看着床单,说:“也不是唱反调,是在说实话,你敢作敢当,我也累了,不想和你说了。”
她咳了咳,捂着脖子。
这会也不敢闹太大动静,毕竟在家里头。
贺川沉默,无声看她。
程回被盯着头皮发麻:“你该走了。”
……
程究在重症监护室,一时半会,是好不了的。
辛甘到医院看他的时候,只能隔着玻璃看他,他一动不动躺着,很平静,身上都是管子,呼吸都需要戴氧气罩,胳膊上还有伤,都是处理过后的伤口了,看起来还是那么血淋淋。
她很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