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急切地拉着男医生的病服,做手术打钢钉的时候他没发抖,可现在双手却忍不住颤抖起来。
然而,男医生虽然茫然,但还是诚实回答了齐修远的问题:“是啊,陆漫漫医生今天在我们医院做讲座,讲的真好,真厉害,你也听说过她的名字?”
齐修远心中苦笑,岂止是听说,岂止是认识,他们曾经是世上最亲近的人……
他们曾是彼此的爱人。
而如今,她依然是他的爱人,但他却不肯定,他还有没有资格做她的爱人。
齐修远屏住呼吸,等待男医生的回答,然而,男医生的回答令人心碎。
“你这不赶巧了,陆医生两个小时前刚离开,做完讲座就离开了。”
两个小时?
是了,从他进入门诊楼挂号,初诊,拍片子,复诊,安排手术,到现在进行手术,刚好两个小时。齐修远重重躺了回去,仿佛浑身的力气都没了一样。
医生们吓得不行,这下也不敢闲聊了,赶紧把骨头钉好,皮缝好,把齐修远送出手术室:“你最好小心休养,别乱动,你这是陈旧性伤势了,再要是受伤,只怕以后就要截肢了。”
在手术室外守着的盛悦然呼吸陡然一滞:“截肢?
男医生以为盛悦然是齐修远的女朋友或者爱人,点头道:“是,虽然人体的再生功能很强大,但毕竟不是无限透支的,他现在骨头已经很脆弱了,随便动动都有骨折的危险。”
骨折是民间叫法,其实就是骨头断裂。
反复断裂的骨头会出现很多增生,手术无法完全清除的骨头碎片也会进入血管或者肌肉,在人体内循环,成为异物,让免疫系统时刻高强度工作。
长期下去,未必是体现在断骨处,但是终究会有问题的。
盛悦然又惊又怒,直接对齐修远撂话:“这一次无论你说什么,我都要告诉爷爷!”
齐修远阻挡不住,只能道:“那你等两天,我给你一份资料,你拿给盛老。”
资料还不全,但却是原始的第一手资料。
这么多年他的苦也不是白受的,他收集了很多资料,现在不能算完全,但也七七八八了,对将那些人一网打尽有很大的用处。
他也不是那种光风霁月,为了骨气非要折磨自己的人。
只是手上的证据跟底牌不够多的时候,他不会贸然行动。
不然,就会像上一次举报一样,不痛不痒,扳不倒他们,反而会被反噬。
同样的错误他不会犯第二次,所以这一次,他一定要有足够的底牌,才会重新站出来。
但是,所有的计划,在听到漫漫跟他的距离只有这么短短的几十米,甚至擦肩而过的时候,瞬间被抛之脑后。
他从来不知道,思念会这样折磨人。
他一直压抑着自己的想念,想要在出狱后把那些人一鼓作气扳倒,清清爽爽地去见漫漫。
是这个信念支撑着他走到现在,忍住心中的思念。
可是,一切都不敌她的出现。
只差那么一点点。
两个小时前,他来到医院,而漫漫从医院离开,擦肩而过啊。
这样的遗憾瞬间击倒了他,他立刻决定把手上完成度只有七成的证据交给盛悦然跟盛老。
就怪他自私吧,但是他真的一天都等不了,不,是一分一秒都等不了。
“盛小姐,麻烦借用你的车,我想去一下东城的肖氏私家医院。”
盛悦然瞥他一眼:“盛小姐?”
齐修远含笑道:“不好意思,我即将见到我的未婚妻,所以抱歉,要跟你保持更远的距离。”
盛悦然:“!”
说的好像我们有什么关系似的!
要不是爷爷给了我任务,让我这两年做你的助理,协助你处理那些人的事儿,你当我愿意理你呢!
离开医院的路上,齐修远的心情既期待又紧张,希望七成的证据能够扳倒那些人,也下定决心这一次见到漫漫,一定好好护住她。
童年的阴影让他一生少有这样热切追求希望的时刻,然而,在漫漫身边,他至死不渝。
只可惜,或许是老天都看不下去他的隐忍退缩,在嘲讽他一般。
在他跟盛悦然驱车赶往肖氏私立医院的时候,陆漫漫已经完成讲座,离开了医院,赶往机场。
再次追到机场,正好碰见飞机起飞。
在机场外的马路边上,齐修远扶着路边的电线杆,吐得一塌糊涂。
手术之后应该静养,然而他一路奔波,纵然盛悦然的司机驾驶技术很好,但是一路在超速的边缘疯狂试探,也还是让他十分难受。
然而,这些难受都比不上胸腔中的酸涩。
这种反复的错过,让他不禁有一种命中注定的感觉。
是不是因为他不够勇敢,所以命运才判罚他永远不能跟她重逢?
盛悦然看到他这样,也十分难受:“既然有证据了,要不我们就试试吧,也许现在收集的已经足够了呢?”
齐修远摇头:“你没正面跟他们打过交道,你不知道他们的厉害。”
话音刚落,齐修远的手机就响了:“齐哥!刚才李老板有个手下侧面跟我打听你去肖氏医院做什么。”
齐修远的手机开着外放,盛悦然听得一清二楚,不由得目瞪口呆。
他们从肖氏医院离开才一个多小时,那些人就收到风声了?
盛悦然浑身一冷,瞬间明白齐修远为什么那么胆小,那么怂了。
齐修远面无表情地对着电话说:“肖氏医院有那方面的主治专家,我去看看。”
“那方面?哪方面啊?”对面空有一腔孤勇,脑子却不大好的小弟有些茫然。
盛悦然也张大了嘴,那方面?是她想的那方面吗?
小弟问出了同样的问题,齐修远淡然应声:“是,这件事他们知道,你搪塞过去就行。”
虽然小弟很笨,但是口拙在这件事上的表达,反而会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果然,在回城区的路上,盛悦然再次见到齐修远接到小弟的电话。
电话那头小弟的语气有些一言难尽:“齐哥,他们信了……”
但是说了一些很难听的话。
一个男人,在这件事上出问题的话,会比其他方面更受人歧视。
“信了就好,你继续,小心一些。”齐修远叮嘱道。
小弟信心满满:“放心吧齐哥!我都按照你说的透露给他们,他们现在很确信我在你身边卧底成功了,绝对不会怀疑到我头上的。”
挂掉电话,盛悦然忍不住问:“卧底?”
还是双面的?
齐修远知道她在担心什么,轻轻笑了笑:“不用担心,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虽然怀疑黄毛的身份是正常人的本能,但越是这样,黄毛的处境反而越安全。
现在那边人人都觉得黄毛已经成功获得了他的信任,所以总会透过黄毛打探他这边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