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安忆百无聊赖地坐在花圃前手中握着一只竹笛,身边坐着可乐,两个人都是一言不发。
五当家的站在门口处,手中握着一个血红色的石头一样的东西。他不时的低头看一眼手中的那块石头。听见院门外有动静就抬起头来,看见了朝他这个小院儿走过来的两个人,他立刻将那块儿石头揣进了怀里,迎了出去。“四哥、灵儿,你们回来了。今天收获怎么样?”
午后,原本安静的山上热闹起来,一个身高约么七尺的汉子带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姑娘,进了山寨里。那小姑娘穿着一身黑色的衣衫,后背上还背着一个竹筐,头上戴着一个草帽。 这汉子就是潜虎山的四当家的李松。他手上拿着一根铁棍子,目光有些涣散,看上去像是个盲人。
四当家的还没有说话,跟在他身边的小姑娘就叽叽喳喳的说起来。“有我在肯定收获不小啊。”她说着将手中的竹篮子递到了易川面前,“五叔你看,我采了好多的野味儿。这些野菜都是平时买不到的。晚上叫元娘给我们做好吃的。”
这个小姑娘虽然和陆雪樱年纪相仿,可是长得却有些不尽人意,按说这个年纪的小女孩儿大多数都是挺可爱的,但这小丫头的面相看上去却有些凶狠,她说话的声音有些尖刻,每说一句话就好像是故意的要跟别人吵架一般。
易川看了一眼满框的乱七八糟的野菜,他摇了摇头,“灵儿,人家不是说让你们上山上去给你师父找药吗?你怎么采了一些没用的东西回来?”
小姑娘有些不高兴地拎起筐子就往外走,“既然你说这些东西没有用,那我就把它们都扔了去,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我辛辛苦苦的采了一个早上回来,你却说都是没用的东西。”她说完径直的出了这个小院儿。 易川看着她的背影摇了摇头,他太了解大哥的这个女儿了,脾气坏得很,听不得任何不同意见,然而她父母却从不管教,简直成了个混世小魔王。
洛安忆听见争吵的声音,循声望去她也看见了刚才的那一幕,也看到了那小姑娘的长相,不由得摇了摇头:没想还有比自己更丑的女孩,这丫头上辈子肯定没做什么好事,她转念又一想,看样子她这辈子也未必会做什么好事儿。心里有些担忧,这个小丫头看上去并不像一个善茬,她和陆雪樱根本就不是一类人,陆雪樱虽然顽皮甚至是待人无礼,但好歹并没有坏心眼,甚至单纯的没有任何心机,而那个小姑娘却心思深沉,像一个黑暗的幽潭,和这样的人打交道会很累,并且时刻都在提心吊胆,因为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就会给你放冷箭。
那个叫灵儿的小姑娘似乎并没有看到洛安忆,她走出了院门外,将小竹篮里的东西全部倒到了门口,进门之后才发现这院子里还有其他人。她的脸变得十分难看,“五叔,这里为什么有陌生人呢?”
“他们是我的朋友。”易川并没有跟她说实话,似乎懒得理她。
这相貌丑陋的小姑娘,目光紧紧地盯着洛安忆,眼神之中带着一丝的困惑,还有多数的敌意,“可是,你从来都没有跟我们说过,你还有朋友在外面,而且我好像也从来没有见过你两位朋友。师父你快来试试他们究竟是什么人。” 李松握着手上的铁棍儿,走到了洛安忆身边,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是一个长的不是很漂亮的女人。”他慢悠悠的说道,然后走到可乐面前闻了闻可乐的衣服,“这个男人闻上去有些憨厚老实,灵儿他们两个都不算是坏人。”
那小姑娘依旧是拒人千里之外的神情,“师父,你为什么不用你手中的铁棍子试试他们呢?你不是经常跟我说有些高人都会隐藏自己的武功,而且你根本就是探不出来吗?你光靠鼻子闻,又怎能够闻得出好坏呢?万一他们两个是武功高强的坏人,那咱们不就危险了吗?”这小丫头似乎还有些不依不饶。
洛安忆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她紧紧地盯着这个小姑娘,不知道她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她倒是要看看这丫头究竟想做什么,以便于再想一下下一步的对策。
“我相信你五叔,他人品好,不会结交坏人的。”李松说着慢慢地走向了小院外面。
“师父,你要去干什么?”灵儿急忙追了上去。“你是不是生灵儿的气了?” “我只是有些累了,想回去休息一下,你不是一直抱怨这山上不热闹吗?现在你五叔给你找来了两个伙伴,你就跟他们玩儿吧,天天缠着我这个瞎老头子做什么呢?”
“那就好,你回去好好休息吧,我这就去跟五叔陪个不是,我刚才回来的时候不应该对他胡乱的发脾气。”灵儿这下子忽然变得像个听话的乖小孩儿。
李松轻轻地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嗯,灵儿乖。”
洛安忆刚想进屋就看到那叫灵儿的小姑娘再次回来了。她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她有些憷这个丫头,总觉得她不正常。
灵儿再次回到这个小院的时候,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她蹦蹦跳跳地来到洛安忆身边,亲切地说道,“这位姐姐刚才真的是对不起,我不应该对你们胡乱的猜测,态度不好,因为我们山上很久都没有来过外人,所以我的戒备心有些重,还望姐姐多多担待。我这里准备了一件小礼物送给你。”她说着从怀里摸出一个,成年人手指粗细的小竹筒来,塞到了洛安忆手上。“这可是我费了半天的力气才得到的好东西,一直珍藏到了现在,姐姐可不要嫌弃哦。” 洛安忆将信将疑的拿着那小竹筒看了又看,然后把它放在耳朵边上晃了晃,听着里面并没有什么动静,而那竹筒很轻,似乎没什么重量,也许里面根本就没有装什么东西,这丫头就只是恶作剧而已。洛安忆将这小竹筒的盖子打开来,并没有看到什么东西。她狐疑地看上那小丫头,“你这是做什么?”
灵儿笑道,“你闻闻那竹筒。”
洛安忆颇有戒心地看着那个小姑娘,她很想将手中的这个东西扔掉,但是又怕惹怒这位喜怒无常的姑奶奶,“这里面什么都没有啊。”
“有啊,只是放的时间长了而已,可能已经都跑了。”小姑娘的脸上依旧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
洛安忆看她的样子都有些渗人。她摇头道,“我才不会上你的当呢,你肯定在里面放了几条虫子。不过我可是天不怕地不怕,什么虫子都不在话下。”
“这里面没有虫子。”小姑娘很大声的说道,“我告诉你吧,这里面呀,是我十天之前放了个屁……”她仿佛看到了那个臭屁一般,笑得前仰后合。
洛安忆将手上的东西扔在了地上,“幼稚,无聊。”她现在终于看出来,这丫头和陆雪樱是有着天壤之别的。如果说陆雪樱和宁安是小家碧玉和大家闺秀。那么眼前的这个丫头就是熊孩子一个。她们俩如果说是阳春白雪,那么眼前的这个丫头就是下里巴人,还是那种俗到骨子里的市井小民,她甚至从那姑娘的眼睛里看不出任何的天真无邪,反倒是处处心机叵测。
有的人喜欢以善度人,看见哪一个人的时候,总喜欢先想别人的好处,看别人的长处,然后会用很多美好的词汇去形容他,但有的人却喜欢以恶度人看,人总是先看人的短处缺点,然后再用各种污秽的词语去,谩骂和侮辱别人。
洛安忆感觉眼前的这个小姑娘就属于后者。当然也不是因为这姑娘给她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而是他在这小姑娘的眼睛里看不到任何的单纯善良。
“你觉得不好笑吗?”小姑娘撅起嘴来,原本就比较丑陋的五官,现在看上去更加的粗糙不堪。
洛安忆笑了笑,没有说话。她之所以还能对着丫头展露笑容,也只是人的单纯的礼貌而已。
“看来你也是一个无趣的人。我还是找其他人玩儿去哟。”这小姑娘说着,蹦蹦跳跳的离开了这个安静的院落。
洛安忆回到房中想要找五当家的聊聊天儿,却发现他并不在房内。
易川在那小丫头和洛安忆聊天的时候,就去了议事堂的后院。
李三奎坐在一棵梧桐树下,慢慢悠悠地喝着茶水,看样子像是刚刚吃了点东西。他听见门外传来的脚步声,立刻站起身来。
易川走到他面前,将手中的那块红色的石头递到他面前,“李叔这种血玉石你可认得?”
李三奎盯着他手上的那块儿石头,看了又看,想了半晌之后说道,“血玉石非常罕见,您这是哪里来的?”
“这你就不用管了,你先说你有没有见过?”
李三魁想了想说道,“我当然是见过的,以前我在羽州做生意的时候,曾经在陆家的玉器庄里见到过这种石头。而且我还记得好像大当家的也有一块这样的石头。”
五当家的脸一下子变了,他立刻质问道,“你真的在大当家的屋里见过这种东西?”
“真的见过我对见过一眼的东西总是不会忘记的,五当家的,你怎么突然问这个?这血玉石究竟您是从哪里得到的?现在这个东西市面上很贵重,像您这样的玉石碎片儿卖出去都能值百十两银子呢。”
李三奎十分羡慕地盯着五当家手中的血玉石,很希望眼前这位慷慨的五当家的能够大手一挥,将手中的血玉石赏给他。
然而五当家的却将那块血玉石揣回了怀里,他皱着眉头喃喃道,“难道只是巧合?他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呢?”
李三奎见五当家的转身就要离开,他立刻上前拦住了他,“五当家的您不是说还有事情要找小人吗?还有灵姑娘好像是回来了,我刚刚听见大当家的那边的院子里有她的声音。”
易川似乎陷入了另一种沉思之中,对李三奎的话根本就没有听进去,他摆了摆手说道,“没什么事了,你回去吧。”
“可是,您不是说还有事要交代我吗?”李三奎有些不死心,因为给他们办事的话,无论是什么事情,这些人都会提前给他点银子,现在眼看煮熟的鸭子飞了,他怎么能够甘心呢?
易川叹道,“他们今天并没有采到哭草,所以也没有什么事情交代你了,你先回去吧,对于今天的事情,你千万不要对别人说起,尤其是大当家的。”他说着从怀里摸出一张银票交给了李三魁,算是给了他一笔封口费。
李三奎欢天喜地的接过银票,看了一眼上面的面值,顿时眼冒金光。“多谢五当家的,小人就是死在外面,也不会胡说八道一个字的。”说完将那张银票折了,折揣进了怀里,屁颠儿屁颠儿的下山去了。
易川给了他一张一百两的银票,一百两银子对于普通的老百姓来说是非常难挣到的,但是易川却毫不在乎。这并不是说他是一个有钱人,相反他手上倒没什么钱,这些银票大多数是他早几年在外面挣来的,有的还是一些老相好送给他的。他不喜欢用银票,他觉得银票就是没有用的纸,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因此常常把那些银票拿来打赏别人,正所谓千金散去还复来。
易川看着李三奎下山去了,这才又把那块儿血玉石拿出来,在面前看了又看。
这块石头可以说对他至关重要,因为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证据。
十多年前,易川也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他生的眉清目秀,身姿挺拔,是很多少女心中的完美情人,他家虽然有些贫寒,但是提亲的人还是络绎不绝,但易川为人与众不同,他天生不喜欢女人。
因此他把所有的来提亲的人全部都拒之门外了,渐渐的来他家上门提亲的人越来越少,易川觉得清静了很多,但是他的父母却很着急,生怕儿子这辈子再也娶不上老婆,毕竟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易川干脆跟他们直接摊了牌,说自己不喜欢女人。二老当然不能够接受,他们先是以理服人,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但是都没有能够说服易川。
二老被气的没有办法,只好以死相逼,易川不想做一个不孝子,终于在母亲一哭二闹三上吊之后,还是和邻村的一个女子成了亲。可成亲之后,他并没有和那女子有过身体上的接触,一年以后那女子实在是受不了他的冷落,就提出了和离,易川就答应了她。
其实易川的心里一直都有一个喜欢的人。那个人就是他和洛安忆提起过的隔壁邻居教书先生冯玉堂。
易川从小跟着那位冯先生学习写字读书,那位先生比他大十岁,教他的时候,他刚成亲不久,易川每天晚上。都能够听到先生和他妻子的争吵声,十里八街的乡亲们都知道,冯先生娶了一位悍妻。
每次听到他们吵架的声音,易川都很为先生打抱不平。他不理解像先生那么好的人,为什么会娶这样一位妻子?
有时候先生会带着伤来帮他补课,每次看到先生受伤,他都很难受。有一次在读完一本书之后,他大着胆子问先生,“冯先生,您为何不把那位悍妻休了呢?”
冯先生愣了愣,随即叹了口气,“她并没有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更何况平日里她照顾我生病在床的老母亲也很辛苦,我不能够抛弃她。”
“可是她对您非打即骂,根本就不是一位好妻子,而且我听我母亲说她并没有照顾过你母亲,白天你去私塾上课的时候,她总是对您母亲大呼小叫,这根本就不是一个儿媳妇应该做的事。面对这样的一个人,您为什么还总是处处忍让?”易川再也没有顾忌什么,一口气将他知道的事情全部都说了出来。
冯先生听完之后脸色苍白,豆大的汗水从额头上滚落下来。他稳了稳心中的怒火,“有些事情你这个小孩子根本就不明白,还有你的主要任务就是要把书读好,不要去关心那些不应该你管的事情,更不要去听一些妇女的胡说八道。”他说完便拂袖而去。
整整十多天的时间,冯先生都没有再给他来补课。后来易川才知道那段时间冯先生也没有去私塾,而是天天在家里盯着那位悍妻,看她如何照顾自己的母亲。
最终也许冯先生是看到了事情的真相,把那位妻子休了。从此以后也没有再娶妻子,独自一人带着两个孩子生活。
易川对先生的思慕之情一直都是藏在心底最深处。他觉得那是他最见不得人的秘密。
直到后来有一天,他这个秘密竟然被那位和离的妻子宣扬了出来。
在这种年代里,同性之爱。是不被世人所允许和包容的。因此易川被整个村镇上的居民当作怪物来看待。而冯先生也受到了连累,被村里人从私塾里赶了出去,说他道德败坏,不适合在教孩子读书。
易川的父母也在舆论的压力之下抑郁而亡。易川觉得自己对不起父母,也对不起恩师,便在一次名落孙山之后,再也没回村子,但后来他再回去的时候,已经是追悔莫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