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面太监笑嘻嘻地喊着“道喜了、道喜了!今儿天气好,日子好,也发生了好事!给县主及诸位道喜了。”
他见景宁公主也在,又急忙过来给公主请安行礼,接着冲在座的人抱拳示意,态度很是谦和。
章雅悠认得他,上次来请她去麟德殿赴宴的就是这个太监,苏宝来。长孙氏也认得他,急忙命人递了银子过去,苏宝来却不肯收,这让长孙氏的心又是一沉,若是报喜,这太监怎会不要报喜的钱? “县主听旨吧。”苏宝来笑呵呵地看着章雅悠。
章雅悠跪下来,苏宝来环顾了一下众人,众人跟着跪下来。
苏宝来清了清嗓子,打开了圣旨,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欣城县主淑慎性成,勤勉柔顺,雍和粹纯,温良聪慧,克娴内则,淑德含章,今及笄,特赏赐夜明珠十颗、玉如意四对、黄金头面两套、另有珠宝玉器两箱;册封为郡主,封号欣城,为从一品。钦此。”
章雅悠跪下来接旨,长孙氏激动地看着章玉清,想着,去辽阳那件事就算是过去了,至少不用立刻动身去辽阳。
众人山呼万岁。 苏宝来笑眯眯地把圣旨捧给了章雅悠,笑道:“洒家恭喜郡主了。”
“欣城郡主接旨!”苏宝来又喊了一嗓子。
众人一愣,才抬起头,复又跪下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赐欣城郡主封地辽阳,辖奉义、长青、乌蒙三城。现命尔前往封地代朕巡查,内抚流民,外御强敌。赐尔黄金千两,供置办府邸之用,从宫中遣宫女十二人服侍左右,另派京畿卫一千人供尔差遣。尔于七日内出发千万辽阳。钦此。”
长孙氏眼泪都出来了,颤颤巍巍的,章玉清看着心疼,安慰道:“夫人别担心,这本就是预料之中,我们当务之急是想着如何让悠儿平安地抵达辽阳,我们做父母的要为儿女计深远。” “我不要什么深远!我只要我女儿!”长孙氏哭道,章玉清急忙捂住了她的嘴,道:“夫人,我知道你的心情,我何尝不是……这么多人,你可千万不要多说啊!”
贺氏看了这一幕,心中冷笑,脸上却挂着担忧的神色,一旁的章雅恩笑了,道:“这个郡主恐怕也当不了一年,说好的喜事,一点也不喜欢。”
贺氏悄悄掐了她一下,道:“你也不看看什么场合,别乱说!”
章雅恩不服气,但是心里开心,表面上也就顺从贺氏了,当即不再言语。
苏宝来笑道:“郡主,请接旨吧,您接完旨,洒家好回去复旨。这些宫女都是圣上派下来服侍您的,就留在贵府了,还望妥善安置。”他后半句话是对章允宽等人说的。 章允宽急忙道:“请公公放心,一定款待好各位姑娘。”
苏宝来笑了,道:“您也别客气,这些都是过来伺候郡主的,您别折煞她们就好。”
原本热闹喜气的及笄礼,因为皇帝的两道圣旨,瞬间落下帷幕,像是漫天的烟火,落在地上只看得见一地灰烬。
章雅悠看着情绪低落的众人,走下高台,道:“多谢诸位长辈、亲友、至交来参加我的及笄礼,因为大家的到来,我满心欢喜的同时又心怀感恩,亲情、恩情、友情,是大家让我感受到了这世间的美好。我再敬大家一杯,请大家尽兴。”
这是仪式之后的第二次敬酒。 章雅悠一饮而尽,接着又道:“我出身在章家,蒙祖上荫蔽、受祖父、父辈等人的庇佑,我也算是锦衣玉食、娇生惯养长大,但我终究只是闺阁弱女。此番,陛下降下旨意,封我为郡主、赏我封地、命我去封地巡守,这是天大的恩赐!我虽为女子,但也深知为国尽忠、为陛下分忧,陛下恩赏,让我有机会向男儿一样建功立业,这是多少女人求不来的机会,与我而言,是何等荣耀!”
“我虽柔弱,但热血不输男儿,此番前往,必当抛头颅洒热血,为国家尽忠、为陛下排忧。即便我死在了桑干河,比起碌碌无为的一生,我的死,重于泰山,我不悔,也请诸位亲友不必为我难过。只是,忠孝难两全,我此去桑干河,难在祖父、祖母、父亲、母亲面前尽孝,还请长辈在上,受我三拜。”
她恭恭敬敬、无比虔诚地磕了三个头。
“既然是荣耀,请大家为我尽兴。”章雅悠笑道。
长孙氏早已泪流满面,咬着手,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
长孙述德腾地站起身,道:“不愧是我长孙述德的外孙女!女子建功立业者虽少,但是,一旦出现,必将为后代敬仰和称颂!”
紫燕和念儿扶着她回了房间换衣裳,紫燕不停地抹眼泪,念儿勉强作笑,却也偷偷落泪。
“姑娘穿这件,喜庆。以后姑娘就是郡主了,首饰也要戴得鲜亮点。”念儿取了一件云霞锦缎的玫红色夹袄。
紫燕抹着眼泪,道:“是的。不过,姑娘穿什么都好看。”
章雅悠叹气道:“我心里并不难过,你们哭什么?再说,我去桑干河,又不要你们去。瞧瞧你们这一个个……如丧考妣。都给我笑一个,开心点。”
紫燕道:“姑娘,奴婢肯定是要跟着您过去的,奴婢家中已无人,姑娘不仅是奴婢的主子,还是奴婢的亲人,不跟着姑娘,奴婢活着也没意思。”
她噗通跪了下来。
念儿道:“姑娘,奴婢也要去。长安本就不是奴婢的老家,奴婢在长安和在辽阳没什么差别。”
“你们都起来。外面还有客人在等着,你们快给我换衣裳。去不去,等我晚些再合计一下。”她看了一眼窗外,那十二个身着宫装的女子,老皇帝会专门派这些人来服侍她吗?如果她真这么想,就太天真了。
何况,这十二个人里未必都是老皇帝的人,恐怕很多人都插手了。
章雅悠正想得入神,感觉紫燕给自己系腰封的时候稍微用力了些,让她不舒服,道:“紫燕,你太用力了……”
“那我轻点?”
章雅悠听见这个声音急忙转身,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人,笑道:“你怎么来了?你什么时候来的?”
房翊轻笑了一下,用低醇的声音道:“你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