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 苏谶夫妇俩出来,在门口见到了翘首以盼的女儿,苏夫人一见女儿就嗔道:“你回你自己的家就是,哪有催父母走的道理?”
“去铺子, 去布庄。”苏苑娘不管母亲说的话,迫不及待一股脑地常伯樊说的话倒了出来。
她说着,拉着母亲就往马车上走。 苏夫人啼笑皆非,“你走慢点。”
说话间回头朝苏老爷瞪眼, 道:“还不管管你女儿。”
“呵呵,呵呵。”苏谶抚须笑意不止,看着母女俩你拉我牵上了马车,他回头朝女婿道:“天色也不早了, 还要去两个地方?”
“两处离的近, 布庄离您家更近一点, 等会儿看完这两处,我和苑娘送您和母亲回去。”
“晚上回去不忙罢?” “不忙。”
“那成, 到家里吃顿饭再回, 我吩咐下去。”苏谶忙找来苏木杨, 让苏木杨先回去准备着晚膳。
“多谢父亲。”苏管家领命而去,这厢常伯樊道谢道。
这厢苏谶心中很是欣慰, 能带女儿回家用膳,光是看着她慢慢地吃一顿, 他们夫妇俩也能高兴一个晚上。常伯樊能答应下来, 他看常伯樊愈发地顺眼, 见他家的马车被车夫赶到了面前,他拍了下女婿的背,笑道:“上车道,别让那娘俩等急了。”
另一辆坐着苏家母女的马车上,苏夫人没听仔细车外面说的话,隐隐约约听到管家回去了,她掀开车帘,侍候她的管事娘子立马上前附耳,把刚才老爷和姑爷说的话复述一遍。 等她听完,那厢正好上车,苏夫人坐回身子,转脸看着女儿红扑扑,看起来怪高兴的小脸蛋,忍不住探手掐了一下,“你这个没心没肺的,也怪有人宠你的。”
“呃?”
“可是你说了一女婿就不会说二了?”
“没有,”苏苑娘听明白了,摇头道:“要往京去了,今儿要挑一些进京的布,常伯樊让您替他去掌掌眼,我寻思是如此,至于我,我看着爹爹和您已心满意足。”
她娘亲是京中颇有声名的书香人家出身的女儿,眼光可不一般。 “去京?现在就要去了。”苏夫人惊了一跳。
“说是准备,我尚不知晓确切的,娘亲想知道,呆会儿您问他就是。”
女儿说的跟她好意思问似的,苏夫人用大力气重重掐了她的脸一下,恨恨道:“你爹爹成天在家夸你长了心眼长大,我看你还是傻,憨包儿!”
以往母亲从不曾说她傻,至多说她憨,现在说的却是多了,那是在她真的变聪明后,娘亲才放开了嘴。
真傻的话,她娘就不敢说实话了罢?就像上世一般,好似多她一个傻字,她就会变得更傻了一样。 苏苑娘心想多经一世真是好事,她不仅能看透那些藏着险恶的心思,更能看明白父母母亲一言一行之下对她透露的种种关爱与挂心。
“哪儿傻了?”苏苑娘看明白了母亲的愤愤,但未听明白她的言下之意。
“你真当女婿是让我去掌眼的?”苏夫人瞥她一眼,没好气道:“他那是在讨好我们。”
说话间,马车动了,苏苑娘一手扶住车墙,一手托了母亲一下,等到马车转过弯,道路平了,她方松手,回头朝她娘亲道:“正当如是,他讨好爹爹和您不应该吗?”
“什么应该吗?我们才是你亲爹亲娘,他不是。”女儿那一扶,真真扶到了苏夫人的心坎里,她把心肝宝贝抱到怀里,低头在她耳侧耳语:“我们对他好,是盼着他对你好。而他若是反过来,唯有两个理由,一是想讨好你,二是想讨好我们,讨好你是想与你夫妻各睦,讨好我们是想着我们能帮他更多。儿,这世绝没有理所应该的事,你莫要觉得他为我们女婿,他就会理所当然要对我们好,这世上的道理不是这样论的,我们没有养育过他,也未曾栽培过,无论从公从私来说,他都没有要对我们好的责任。他是为你,还是为我们,你一定要看清楚,为你你就多做点,要是他为的不是你,你大可不必太上心。看不懂不要紧,爹爹和娘亲在呢,会帮你看的。”
直到看到不需要他们教,她也能看清楚事情的真相为止。
苏苑娘看了母亲一眼,在她怀里怔忡了片刻,等她把母亲的话从头到尾理了一遍,想起前世常伯樊对她的那些欲言又止,她不禁悠悠地叹了口气。
“怎么叹气起来了?”苏夫人轻轻地拍了下她的脸。
苏苑娘在母亲的怀里动了动脸,细声道:“娘亲,苑娘并不聪明。”
是以前世的常伯樊,才有那么多的欲言又止。
“那你看明白了没有,他今儿是为你,还是为了讨好你爹,要我们家在京中的根底?”
“许是为我罢。”苏苑娘顿了半刻,低声道:“至于家里的,他是爹爹的女婿,哥哥的妹夫。”
有关于苏家的光,他早已沾上了。
苏夫人听着她低落的声音,终究说不出那等让她以心换心的话来,她这个女儿,情窍才开,她若是真把心思都放到了女婿身上去,等到有一天女婿变心之时,又有谁来把她被人扔掉的心捡回放回原位呢?
在她还没未尝过七情六欲,没见过太多人之前,这话她不能跟她的痴儿说。
顷刻间苏夫人就有了决择,与女儿笑说道:“你知道这点就够了,平日在家里,少跟他拗气。”
“我从不与他拗气。”
“那他跟你说话,你要多说几句。”苏夫人焉能不知女儿性子,换了个说话道。
果然,苏苑娘迟疑了,半晌后,她颔首,答应了下来。
常伯樊有时老问她话,他在家时,她不是在画画写字,就是在默读书本,有些许嫌他聒噪,便充耳不闻,久而久之,常伯樊也看出来了,在她身边的时候话就少了。
苏苑娘隐隐约约觉得哪儿有些不对,但说不出来,经母亲一说,她有些明了了。
他在为她,想靠近她。
她并不想,遂以把他那些难以出口藏在细碎话下的情话忽略了,等到有朝一日他不再说了,也就是说,他就放弃了。
上辈子的常伯樊最后就放弃了,两人之间唯剩她能看得见的他的眼泪。
想起来真让她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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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苑娘下马车时有些黯然,常伯樊看着岳父扶了她上来,连忙上前走到她身边陪她,探身问道,“马车太颠簸了?”
苏苑娘摇首。
“哪儿不舒服吗?”
苏苑娘牵了他衣袖,朝他摇摇头,这厢等他过来的宝掌柜被伙计找了出来,满头大汗小跑着出来迎人了,常伯樊无暇多说,又打量了她的脸一眼,没见多大苍白,暂时按捺下了心里的挂心,朝飞奔过来的宝掌柜淡声道:“屋里说话。”
“父亲,母亲,”常伯樊走动之前,跟苏谶夫妇道:“这是我手下的得力人宝掌柜,父亲和母亲就与我一样称呼他一声宝掌柜即可。”
“吴渠宝见过亲家大老爷,亲家大夫人。”
“我们见过,来,我们别挡着门,屋里说话。”苏谶一看他们这站的一会儿人愈来愈多,赶忙接了女婿之前的话道。
等到了屋里,宝掌柜叫来了一个年约三旬的娘子留下照应,让她带着苏家三口在铺子里转一圈,他则和常伯樊快步去了帐房。
那管事娘子先是敬了茶,等看到当家夫人和亲家大老爷夫妇没有喝茶的心思,则听从大掌柜的吩咐,带他们去铺坊看了一圈。
常伯樊的这间铺子,说是“间”,应当称其为栋才是。这铺子一共八间房,每间房有一间大堂屋那般大,里头从油米柴盐到山珍海味, 绫罗绸缎五门八门皆有,等看到“薪柴”那一块,苏谶居然看到了半小筐上等的白银炭摆在柜台上,他还吃了一惊。
“这是白银炭?”苏谶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回,回大老爷,是的,”伙计在管事娘子的暗示下战战兢兢地站出来说话了,因紧张,他说话结结巴巴不已,“这是桐木县的白银树烧烧烧的,前前前……”
见他结巴得不成话,那管事娘子听不下去了,朝当家夫人和大夫人歉意一福,上前与苏谶欠身道:“这是家夫烧来聘到铺子里卖的,家夫姓丁名大,曾是常家家奴。”
“你丈夫?”苏谶奇了,正眼打量起这娘子来,“你丈夫在桐木县烧炭卖,留你在临苏讨生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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