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好万全准备的叶凌漪就这样跟着赫连澈下楼。
楼下守着不少赫连府的侍卫与家奴,议论纷纷的样子很明显都在讨论同一件大事,黑脸雷公一声不响地走进来,下人们纷纷作鸟兽散。
赫连褚踏着沉稳的步子迎面朝赫连澈二人走过来,满脸阴鸷冰冷到了极点,连院里的空气也一起凝固了般。 不得不说,面对这样一个捉摸不透的人叶凌漪还是有些害怕的。
她不动声色往赫连澈身后躲了躲。
赫连澈倒像个没事人般,朝赫连褚微微颔首唤了声“大哥”以后便要越过他。
“站住!”
赫连褚冷冷出声。 叶凌漪不由捏紧了拳头,掌心里满是由于紧张而沁出的冷汗。
“大哥何事?”赫连澈笑眯眯地瞧赫连褚。
赫连褚转过身,狼一般狡毒的眼睛落到了奇装异服的少女身上:“她,是什么人?”
赫连澈顺着他的目光望向身后,恍然笑道:“大哥昨日还与我这红颜知己见过,今日就忘记了吗?”
赫连褚微眯起眼睛,精于算计的目光似要在她的脸上开个窟窿一般。 一只手疾如雷电地探到她面前欲扯下她脸上神秘的红纱,叶凌漪下意识往后一躲,那只无礼的手便被赫连澈及时捉住了。
“大哥这是做什么?”赫连澈目有不悦。
“哼。”赫连褚狠狠抽回手,“昨夜楼里丢了个该死的奴婢,我只是例行检查罢了。”
“什么?”赫连澈作吃惊模样说:“楼里这么多守卫,众目睽睽居然丢了奴婢吗?这可如何是好?一个下贱婢子丢了死了也就罢了,但这事让父亲知道了……你我兄弟二人巡查时,在眼皮子底下丢了奴才,可会怪我们巡查不当?”
赫连褚冷哼:“这事自然不用你来告诉我,二弟只需要将你旁边那位的面纱摘下来配合我检查即可。” “这可不行!”赫连澈伸手揽住她的腰。
少女目有惊愕,不适地扭了扭腰,无奈在他手掌的力度下不仅没有挣脱反而像是小女子娇羞忸怩。
“哈哈……”赫连澈爽朗大笑,“大哥瞧见了吧?我的红颜知己面子薄,昨夜被你撞见了那等羞耻之事已无颜见人了。”
“姑娘何必这样,大哥只是例行公事。什么羞耻不羞耻的,我与二弟是一家人自是不会叫你难堪,倒是姑娘这般不是存心与我为难吗?不如还是把面纱揭下来,也好解了大家的后顾之忧!”
有了刚刚的教训,赫连褚换了只手,飞快朝少女脸上面纱袭去。 只不过任他速度再快还是躲不了一个手疾眼快的赫连澈。
“大哥!”赫连褚不老实的手再次被赫连澈擒住,这回他也像是生气了:“你执意这样莫非是不信我?还是怀疑我窝藏了逃奴?”
赫连褚不甘心地用愤懑眼神瞅他,很快将眼里的情绪压了下去,皮笑肉不笑道:“二弟什么话?我也是为了顾全大局,毕竟楼里的眼睛这么多,二弟如果执意不让我揭开面纱不是让人多了话柄,你自己也多了嫌疑不是?大哥这是在帮你啊!倒是二弟百般阻挠,莫非真的是在遮掩什么?”
二人陷入冷战。
叶凌漪站在赫连澈身后,只觉得这二人相对的视线里影藏了无数无形的刀枪剑戟正在交锋,灵机一动,故作柔弱地挽住赫连澈的手臂掐尖嗓音娇滴滴地说:“少爷,不必为奴家隐藏了。奴家不过是自小嘴歪眼斜、龅牙断鼻,奇丑了点没人要而已,承蒙少爷口味独特,不嫌弃宠幸奴家已是感激。中原有句话叫一夜夫妻百日恩的道理奴家懂得,奴家自愿为二少爷分忧。大少若不嫌弃奴家这就摘去面纱,只是……”
叶凌漪故意低头成羞涩模样,完全不顾赫连澈朝她落下的杀人目光。
“只是什么?”
赫连褚狐疑。
叶凌漪似乎就在等着他问这句话,立即提高嗓门说:“只是我们黑水部有一规矩就是女子未出阁前不能在人前露出容颜,若是不小心让人瞧见了真容,若不能成为瞧见之人的正妻的话那我们就只能一死以谢罪祖先了。如今大少要奴家摘下面纱以真相面对,昨夜奴家已经成了二少的人,相信大少是不愿意奴家死去的,那么就请收我为妻吧!”
她说这句话说得那样认真,声音那样洪亮,洪亮到周围一片死寂,整栋楼的下人们诡异地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红衣少女。
可是嘴歪眼斜、龅牙断鼻……
那是个什么可怕的模样?
所有人陷入了想象,包括憋着怒气的赫连褚。
“你是在耍我吗?”
赫连褚咬牙切齿。一个被赫连澈玩过的女人竟理直气壮地以娶她为正妻作为摘下面纱的条件。除了是激将法赫连褚想不出还有别的理由。
可就算他已经猜到了少女的用意,但眼下人多眼杂,难保他们不会有别的伎俩。万一他们刻意制造风声故意抹黑,说他赫连褚强抢少女的话……
赫连褚志在千里,决不许自己蒙受不白闲言碎语从而仕途受阻!
于是转换了态度说:“既然是二弟力保的人,自然没有问题。姑娘还是请吧!”
叶凌漪挽着赫连澈的胳膊,娇滴可怜地问:“大少真的不瞧瞧我吗?”
赫连褚恨得几乎咬碎了牙根子,面上却还是笑着作了个“请”的手势。
赫连澈二人自懂得见好就收,很自然的就转身走了出去。
待两人远去了以后,那双眼连同表情彻底冷了下来,赫连褚目眦欲裂道:“去给我盯死他们!以逃奴罪论处,伺机杀了那个女人!”
一众侍卫颔首作揖,问:“那另外那个……”
阴毒不遗半点展露在男人的脸上,咬牙似极力忍耐般:“先别动他!他现在对太师还有利用价值!”
出了牙市楼的二人,闪身进了小巷子。
红裙少女迫不及待地甩开手,瞧了赫连澈一眼,就要离开。
“你去哪?”
赫连澈一把捞住她的手。
“这个好像不关主子的事吧?”
她将他的手从手腕上拿开。
“你这样可是河拆桥!救了你……连声谢谢也没有吗?”
“谢谢?”叶凌漪像听见了笑话:“我说,刚刚要不是我机智聪明的话,你能出来吗?”
“我为什么要出来?牙市是赫连氏的产业,赫连褚还能把我怎么样?要不是你的话,我何必这样麻烦?”
这话说的似乎很对,又似乎哪里有些不对劲。
叶凌漪怔住。
片刻,有人将她的手拿起来绕过他的手臂挽好。
“你……”
叶凌漪诧异,正要收回手,便听赫连澈说:“你以为赫连褚当真被你唬住了?他这个人生性多疑多虑,放你走不过是权宜之计,他是不想惹麻烦上身!”
“那……”叶凌漪皱眉想了想,倏地想起来:“那你说,他会不会派人跟踪我们?”
“变聪明了嘛!”
赫连澈低头看她,漂亮的唇扬起迷人的弧度。
果不其然,这二人从狭陋的小门出来时,一队侍卫正朝两个与他们相似的背影追去。
叶凌漪看看自己换上的这身粗布男装,又瞧向远去的那抹红色身影,惊奇道:“你早做好了万全准备?”
赫连澈不答她的话,只淡淡说:“走吧!”
行过拥挤的杂石窄道,穿过古老的民间牌楼、泛旧色彩的建筑群,他的脚步终于停在一户人家门前。
“进去吧!”
“这里是?”
叶凌漪踏上门前的一步台阶,轻轻推开门,映入眼帘的便是小户人家别致又充满了亲切感的小院。
院中坐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
“粥来了!”一头褐发的矮小老妇人小心翼翼地看着手上,端了一只碗走出来冲女人喊,却在抬眸的一刹那愣住了。
“奶娘!”
赫连澈少有的语气轻快。
“小儿,”老妇人摆下碗,就迎了出来:“昨夜不是才来过吗?怎么又来了?你这样任性搁置课业,莫叫太师责罚了。”
“小儿?”
叶凌漪略感疑惑。
院中那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回过头,一瞧来人有叶凌漪,立马嘴巴一扁眼睛一红,伤心地哭着扑了过来。
“哎?”
叶凌漪甚至还没有瞧清来人的模样就被熊抱了个结实,什么眼泪鼻涕齐齐在她胸前蹭了个干净。
什么情况?
叶凌漪纳闷地瞧旁边之人。
赫连澈轻笑。
良久,女人才放开她,吸着鼻子抽抽搭搭说:“我还以为你不来找我了。”
“嗯?”
叶凌漪觉得奇怪,仔细看了看,只觉得这张脸有些熟悉:“你是……那个青楼……”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女人捂住了嘴。
女人瞧瞧旁边器宇轩昂的男人与老妇人,恶狠狠地笑道:“真是讨厌啊!人家受了一夜的苦自然不能维持完美状态,你怎么能不认识我了?我是轻云啊!”
叶凌漪嘴角跳了跳,扒开她的手,嫌弃地狠狠擦了擦嘴巴,心道:谁说只有现代女性化妆前与化妆后判若两人了?看来亚洲邪术这种东西是自古传承的,简直就是神来之笔、非物质文化遗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