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凌漪从没想过他会问自己这个问题,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我……”叶凌漪犹豫着,不知该不该把她的本名说出来,若是说出来,原主不出现也就罢了,若原主又冒出来,再说个风马牛不相及的名字出来,赫连澈该真的把她当成疯子了。
好在就在她纠结万分的时候,出现了一个救星。 “我说你们俩就别光顾着卿卿我我了!能不能顾虑一下旁边还有个无辜稚子?狼丫头,你快来帮我看看啊,我这帐篷怎么搭的?怎么……怎么不着地啊?”
说话的正是叶骋那个小破孩,听语气很是焦虑。
叶凌漪犹抓救命稻草般转开视线,看了眼不远处似八爪鱼扒在帐篷上的孩子,大喊:“我来了!”
她的声音在变得愉悦的同时,步子亦轻快而去。
引得对面的孩子深深疑惑:她什么时候这么听他使唤了? 火色里,赫连澈瞧着那翩然远去的少女,漂亮眸瞳里一抹疑虑稍纵即逝。
更远的地方,巫远舟负手而立,面色凝重。
入暮的天色里有翅羽扑棱的微响。
抬起手臂,一只羽色洁白的信鸽就落在了他的手上。
自卷筒里取下信,放飞信鸽,将信条缓缓展开,看了一眼,终于皱眉,朝身边吩咐说:“去请赫连大人,就说有要事相商,让他火速前往皇帐!” 说罢就朝李元麟的帐篷走去。
少时,皇帐内爆发出一声怒吼:“真是岂有此理!”
候在帐边的宫人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纷纷将脑袋压的更低了。
“皇上请息怒。”巫远舟安慰盛怒的李元麟。
另一头,赫连澈亦皱紧了眉头,端详着手里的信条,说:“巫老将军信里说东京城正闹瘟疫,民间突有流言疯传,说天降文曲双星,执掌天下,缺一不可,若双星缺一,则天降大祸。恰逢古怪疫发,皇帝南下,故百姓无有不信,众惶恐,馨香祷祝祈求天神。江湖术士趁机混水摸鱼,登坛讲法,一面暗指疫病由皇帝离宫、天神降怒所致,另面大肆赞颂太后为民抗疫如何殚精竭力,两相比较,民自然对帝怨声载道,对后歌功颂德。” “东京在闹疫疾,怪不得驿馆的人那么奇怪了。”
巫远舟只看见浮于表面的事情,赫连澈却说:“疫病一事缘何而起如今尚且未明,不过那个流言与江湖术士定是有人蓄意而为。”
二人瞧向李元麟,像是在等他一个态度。
“太后是在逼朕!”年轻的皇帝死死攥紧拳头,皱紧的眉头轻颤了颤,一双眼盛满愤怒和阴晦两种相互矛盾的情绪。
好端端的,东京城发了疫病,这疫病是如何起源的,江湖术士又是谁安排,真相如何眼下尚未可知。 不过却也八九不离是梁后所为,其背后的目的是显而易见的,她就是要利用民众的恐慌小惩大诫,迫使李元麟低头,要他放弃独政的念头。
可他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要他放弃,谈何容易?
“去,牵条好马来!”此时李元麟俨然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沉声朝帐外的宫人吩咐。
宫人应声,一刻也不敢耽搁地小跑下去了。
赫连澈已经猜到了他的用意,凝着李元麟,说:“皇上该不会想连夜入城吧?”
李元麟不加掩饰,挺直腰杆说:“是!朕倒是要看看他们想耍什么花招!”
“恕臣直言,此事背后若真是太后操纵,城内此时必定布满了太后党势眼线,皇上深夜秘入东京城怕是会适得其反。”
“何以见得?”
李元麟表现出疑惑,赫连澈解释说:“既然太后意在胁迫,皇上若是在这个时候连夜进城就是在向梁后传达一个信息,那便是皇上确实慌了,如此一来无非是正中太后党的下怀,为了达到不能独政的目的,届时他们必定大肆宣扬,煽动西朝百姓反对皇帝亲政,而且不论那个文曲双星的谣言如何生出,皇上偷偷进城,这在百姓看来都是非同寻常的,皇上若执意如此,无非是将流言坐实,令敌者称心如意,更甚是在民众心里种下了一棵排斥的种子,于皇上来说,这绝非好事。”
巫远舟也跟着劝:“是啊,皇上可要三思!眼下太后党势最想看到的便是皇上自乱阵脚,皇上千万不能如他们所愿。”
他们说的确实不错。
刚才李元麟真的是被怒火冲昏了头脑,竟完全没有考虑后果!
稍缓和了心情,李元麟问:“那么以你们所见,该如何?”
“等!”
赫连澈只说一字,与巫远舟对视一眼,继续道:“不管那个流言究竟出自何处,在它的作用下,皇上如今在百姓的心里俨然成了造成疾病的罪魁祸首,如今这种局面于皇上十分不利,不过却也不是没办法打破,只需略施小计。”
“你有什么好办法?”巫远舟像个好学的孩子一般发问。
赫连澈瞧向李元麟,故意卖了个关子,说:“皇上不妨等进城时再看,一切自然迎刃而解。”
言下之意就是办法很简单,但你得懂得随机应变。
巫远舟不满意赫连澈模棱两可的回答,连着追问了好几遍赫连澈也不答他。
倒是下了火气的李元麟此时显得无比淡定,既没有追问不休也没再闹着要进城。
再等赫连澈走出皇帐时,正巧碰上埋头往他侧面走来的乐芽,二人险些撞上。
幸亏赫连澈反应及时,避开了。
相比之下,对面的乐芽就没有这么灵敏的反应。
“哎?”女子惊呼一声,手里端着的一碗粥受避让动作的牵连差点打翻,好在及时稳住身形才没有令她的一番心血白费。
长吁口气,自言自语说:“好在虚惊一场!”
再抬头,瞧见自己差点撞到的那人正是赫连澈,女子双眸里立即溢出欣喜之色,声音都轻快了许多,唤:“赫连少爷。”
赫连澈只看乐芽一眼,礼貌性轻轻点头就主动绕过她要走。
“对了。”才走几步,赫连澈又停下,从袖里摸出一把饰品金镰,转身走到乐芽身边,道:“乐芽姑娘,我不知你喜欢什么便随手捡了这个,多谢你以往的照顾!珍重!”
将金镰交给她以后赫连澈便转身离开了。
乐芽发呆地盯着自己空出的那只手,手心安静躺着一把造型精致、流光溢彩的金镰,心里有丝丝苦涩流过。
愣了好一会儿。
“哟,乐芽妹子这是得了值钱的宝贝啊!”
陈三十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伸手要夺她手里的金镰。
情急之下,乐芽转身躲避,却不小心将手里的粥彻底撒了。
白粥打翻在手背,滚烫的感觉直钻进脑仁里,在条件反射的作用下,她连碗都一起摔进了泥土里。
“你干嘛!”
眼见自己的心血白费,乐芽怒目而视。
陈三十错愕,看着她被粥烫红的手背,情急之下想捉起来看看又突然觉得自己一个大男人这样做像是在轻薄人家姑娘家。
遂憨态可掬地挠挠后脑勺,道歉:“对不住,乐芽妹子,俺不应该抢的,都怪俺见识浅薄,哪里见过这样好的东西,一时眼馋,这才……”
陈三十不好意思地笑笑。
听他这样说了,乐芽才收敛愤怒的表情,甩甩烫红的手,说:“算了,只是可惜了这碗粥!我特意为青鸢煮的呢!她身子还没好全,晚饭又没吃什么……”
“实在对不住。”糙汉子摸着后脑勺脸红的样子活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眼角余光扫过金镰,又忍不住好奇道:“不过乐芽妹子,这把小金镰是从哪来的?以俺以前做山贼的眼光来看,这成色,绝对价值不菲啊!”
是吗?
乐芽将金镰放在眼前仔细端详,兴趣恹恹说:“是赫连大人送的!”
“啥?”高大的男人面相生得粗犷,惊讶的样子让那张粗犷的脸多了几分煞气:“赫连大人送你这个?这……是要和你一刀两断啊!”
简单的道理,连不通男女之事的陈三十都明白。
乐芽苦笑,自言自语说:“什么一刀两断……曾经相互联系过才叫一刀两断,如今他送这把金镰不过是在拒绝我、令我快刀斩乱麻罢了!”
“你说啥?”陈三十没有听清她的话。
乐芽将金镰收进怀里,抬头,面上只有欣然地笑容:“没什么,我去看看青鸢!”
说完便越过陈三十,走了。
陈三十望着乐芽远去的身影,疑惑道:“她什么时候和赫连大人?”
一夜短暂,再上路的时候,因为少了马匹的关系,各官员只能与李元麟挤在同一辆马车里,而原本一人的乘骑变成了两个人,这样既节缩了马匹的需求又不会耽误行程。
只是苦了李元麟和随行的官员,些个大男人大眼瞪小眼、摩肩接踵地挤坐在一起,真是哪哪不自在,哪哪都别扭!尴尬症都快犯了。
相比马车里凝固般沉重的气氛,马车外的二人乘骑就显得无比欢脱。
“哎,马要撞上前面了!你能不能慢点?能不能有点水平?我都快被颠得掉下去了!慢点慢点……”
此时的叶凌漪正犹如一位初上马路的新手司机,恨不得用眼睛将走在前头的人都拨开,动辄胆战心惊、草木皆兵。
坐在前头的叶骋拉紧缰绳,不耐烦地掏掏耳朵,一面批评自己身后那老婆子般聒噪不休的女子,说:“狼丫头,你能不能别总是大惊小怪的?这马到底是我骑还是你骑?你要嫌我水平太低,要不你来?”
叶骋一边说,一边回头,将手里的缰绳往她面前送。
“快撞上了!叶骋!”
眼见马未站住脚,距离前头的人越来越近,叶凌漪失声尖叫,简直吓成了蒙克画作《呐喊》里的主人公。
此刻她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为什么当初偏偏要选择和叶骋同一匹马?要是她没有拒绝赫连澈同乘一马的提议,现在也不必经受这巨大的惊吓,小心脏都像是快要停止跳动了。
“站住!你们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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