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褚思量片刻,说:“许是巧合呢?”
“巧合?下巡江南,顺便找到失踪许久的梁泗,还因查出了谋害前郡守的罪名杀了他,你认为世上有这种巧合吗?”赫连注冷哼,将手里的鱼饵罐塞到赫连褚的手上,不再喂鱼。
负手走在长长的回廊里。 “父亲的意思是,皇帝是在和我们装傻?”
赫连注未置是否:“我早就觉得皇帝下巡江南的事情不简单,若是他故意为之,目的为了杀梁泗而使梁氏内乱,那么他俨已成功,说不定当初梁泗的失踪根本就是他自导自演。”
“这么说,皇帝不可信?”
“急什么?他再是厉害也不过是初生的牛犊,哪里见识过什么叫做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真傻也好装傻也罢,就让他耍耍小聪明好了,总有他再求我的时候。”
“看来今日父亲去百家巷的事情很顺利。” 提到这事,赫连注露出少些得意的笑脸,嘲讽说:“你真应该去瞧瞧皇帝紧张那个狼崽子的模样,实在太可笑了!一看便不是成大事之才!他若是知晓我们在解药里下了熟麻,到时候为了救狼崽子,说不定真会对我们言听计从。”
赫连褚亦扬起唇角,奸邪一笑:“看来父亲这步棋是下对了。”
赫连注只摆摆手,并不说话。
其实赫连褚的话说的还为时尚早,赫连注很清楚,事情不到那一步天知道会发生什么,眼下他最主要的不是考虑这个问题,而是要瞒住梁后,绝不能让她知道他要倒戈。
“最近赫连澈就要护送皇帝回宫了,他是太后的人,此行是为太后监视皇帝,所以回宫后必然会被问话,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记得把你派出去的杀手都解决掉,并且短期内绝不许再打他的主意!” 赫连注的话令赫连褚愣住,故作懵然:“父亲在说什么杀手?”
“混账!你真当你爹这么傻,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你为了泄一己私愤派杀手在皇帝下巡路中欲劫杀赫连澈,可知那群无能之辈被赫连澈生擒,现在都还关在州府衙狱里?你对自己派出去的人不闻不问,现在那些人怕是恨毒了你,倘若赫连澈在太后面前说起,再有那些人佐证,太后本一心想在我身上挑错处做文章,如此一来不是正给了她机会?你害自己也就罢了,还得牵累我和整个赫连家,你这个不孝之子!”
赫连注怒目圆瞪,越说越大声音,赫连褚只好暂时妥协,咬紧牙关,恨恨说:“父亲息怒,孩儿也是记挂九泉之下未能瞑目的弟弟,想着要替他报仇才一时冲动,往后不会了!”
提起死去的赫连涂,赫连注的脸色才缓和些许,又不放心的重复了几遍让赫连褚不要自作聪明。
赫连褚低着脑袋一声不吭,一双眼睛却充满了怨毒,手握成拳,死死攥紧,恨得牙根直犯痒痒,心里暗道:“赫连澈,你便乞求太后那个老太婆能永保你不死,否则我赫连褚必要将你挫骨扬灰!” 溟蒙烟雨如雾,致使天地共色一片白茫。
无人的街道万物沉寂,女子撑着伞慢慢行过,手里拿着刚抓好的药包,一袭白衣,身姿翩然如风,虽以轻纱饰面不见真颜,却眉眼温柔,仍美得出尘,配合白茫茫的烟雨好似仙子堕尘,如画似梦美好。
只是身后喋喋不休的婢女显得格格不入:“姑娘,你就和奴婢回去吧?太丞和夫人急得不行,说是你再不回去他们就要亲自来找,还说奴婢若请不回去姑娘就要打断奴婢的腿呢!还有,姑娘是不是忘记了一件事?你可是太丞府的千金,求姑娘的男子都能从东京排到燕关,那是多么尊贵的身份,如今怎么干起这……这下人的活来了?”
婢女不甘自己主子被人使唤,又忿忿不平说:“况那院子也是咱们太丞府的产业,往后姑娘要嫁人,说不好便是姑娘嫁妆的一部分,那些人不仅住着姑娘的房子,还使唤姑娘做这些粗活,奴婢真是不知姑娘为何还要这么好脾气!”
说着,婢女要去接下韩世黎手里的药包。 谁知韩世黎摇摇头拒绝,一笑:“你这小丫头怎生这么爱计较?今日不是陈大哥和乐芽姑娘都没在嘛,青鸢身体不好,旁的又不好使唤,我不过是跑趟腿罢了,就当是出来散步了,再说我留他们在百家巷住着,又不是白住,皇上不也给了父亲好处吗?”
“这么说,倒也是,若不是皇上派巫大将军的公子上门送了好些从国库里支出来的珍贵物件,又替姑娘说了很多好话,姑娘你擅离家门,惹得太丞那般不悦,怎就令我来请姑娘这般轻描淡写。”
婢女自顾自说着,突然神情暧昧起来:“有件事姑娘或许不知,自皇上那般隆礼以待又说了姑娘如何如何蕙质兰心,菩萨心肠后,太丞与夫人可是高兴坏了,夫人还说,姑娘是个有福气的,往后能当后宫的娘娘也说不定!”
“你这丫头!怎么这么口无遮拦没有规矩?”韩世黎倏忽爆发厉呵,秀眉拧深美目发狠,似是生气了。
婢女哪里见过自家温婉大方的姑娘这副样子,一时吓呆了,不知该如何是好。
韩世黎瞧着她不知所措的样子,又瞬间心软下来,缓声说:“母亲在家里说的话已是大逆不道之言,妄想攀附皇室是大罪,你一个小丫头,切莫在外胡说,否则让有心人听去不仅你活不成,就连太丞府上下也得遭殃!”
“是!奴婢失言了!”婢女福身。
韩世黎也便不再多说。
二人继续往前走。
“哎呀,”突然,韩世黎发现了什么,摸摸周身,神情焦急:“欣儿,你可瞧见我的帕子?”
婢女想了想,问:“姑娘是说那块经常携身的双鱼绣吗?”
“就是那块,你可瞧见了?”
“出门时倒是瞧见姑娘带着,不见了吗?”
这话很明显就是不知去向,韩世黎急得皱眉:“那可是太后赐的,若被有心人拿去……”
她真的不敢想象。
这样一说,婢女也知道了事态严重,目光落到韩世黎手里的药包上,恍然道:“一定落在药局了,奴婢这就去取,姑娘先回去吧!”
说完不等韩世黎再说话,婢女扭头跑了。
韩世黎仍然不放心,来回徘徊几步,本想跟婢女一起去找,又想起要给青鸢煎药。
两相权衡,还是决定先回去煎药。
然而就在韩世黎往回走时,深黑的弄堂里突然窜出来一个人影,仿佛埋伏多时。
韩世黎不会武功,闪躲不及,被人擒住手臂不得动弹,捂住了嘴,不可避免地吸入一股异香。
很快头顶一沉晕了过去,身体软软倒下,手里的药包与伞无力滑落……
百家巷内。
刚刚苏醒过来的叶凌漪揉揉晕乎乎的脑袋坐起身。
想起赫连注将她绑去叶宅的事情,又见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回到了百家巷。
正觉得奇怪,一个小人就激动万分地冲进来抱住了她:“阿姐你终于醒了!”
叶骋神色激动,手臂紧紧箍着叶凌漪的腰,似乎怕一松手她就会不见了。
叶凌漪被叫箍的发窒,强行将叶骋掰开,指指自己,越发觉得纳闷:“你叫我阿姐?”
“是啊!怎么了?”叶骋看着她,突然小嘴一扁,马上要哭。
叶凌漪立马就说:“打住!”
叶骋很听话,立马收了要哭的表情,只是乌黑的大眼睛里忍不住眼泪打转,可怜兮兮地问:“阿姐你怎么了?”
“我还想问你怎么了?为什么好端端叫我阿姐?虽然太师说过我的祖父叫叶璟,也就是说,可能我真的是你阿姐,但也有可能不是啊!我又没有苍嶷山之前的记忆,万一是赫连注信口胡说呢?”
白捡了个弟弟她一点也没有高兴的感觉,说了一通,叶骋忽然眨巴眨巴泪汪汪的眼睛,表示不解:“阿姐,你究竟在胡说什么?你是不是傻了?”
叶凌漪正独自混乱,突然听见叶骋问她是不是傻了,下意识吼回去:“你才傻了!”
叶骋呆呆看着原在自己心目中是那么斯文的阿姐,突然变成这副暴躁如雷的模样,一时接受不了打击,“哇”一声大哭起来。
正往屋里走进来的赫连澈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刚走进来,一个小人儿就扑进他怀里,一把鼻涕一把泪全擦在了他的衣裳上,一边擦一边无比委屈地看着他,说:“她欺负我!”
那样子好似等着他给他报仇。
可叶骋万万没想到赫连澈不仅没听见似的,更皱眉将小人儿拎开两步。
旁若无人地朝叶凌漪走去,坐下,动作温柔地为其整理了耳边微有丝凌乱的发,问:“身子可还有不舒服?”
叶凌漪摇摇头,看着他,想问问赫连澈自己怎么回百家巷的,突然又想起自己身上那包赫连注给她,命她下到梁后饮食里的东西。
摸遍浑身,却始终没有找见,叶凌漪不由得面色凝重。
赫连澈却早已洞悉了她的心思,轻轻按住她的手,细语说:“你不必觉得奇怪,一切已经迎刃而解,包括太师给你下的毒!眼下你只管安心休息就好!”
原来他已经什么都知道了。
叶凌漪愣愣的,心间涌过一丝暖流。
正想说话,突然有个小人闯入二人间,不满地抗议:“看没看见这里还有个英俊的美男子在委屈落泪?天天这旁若无人的腻腻歪歪,你们不烦我都看腻了,能不能有点新意?还有……你们能不能有点良心?一个惹我生气,一个无视我!枉我还为你们的事情操心!知道前天夜里你们当众搂搂抱抱完又亲嘴引发了多大的热议吗?要不是本美男子力挽狂澜……”
叶骋的话没有说完就被赫连澈无情地捂住了嘴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叶凌漪表示疑惑,什么当众搂搂抱抱又亲嘴?
是说她吗?她怎么没印象?
“咕噜噜”……
这时有人肚子打起了鼓,在这小小的屋内声音显得格外洪亮。
一大一小两个男人纷纷将视线落在对面。
叶凌漪忙用棉被挡住肚子,脸上烫的直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赫连澈微笑,满眼宠溺:“想吃什么?”
叶凌漪刚才还觉得很不好意思,无奈实在抵挡不住饥饿的痛苦,吐吐舌头,小声说:“鸡汤!”
“好!”
赫连澈起身,捎带手拎着满脸不情愿的小人儿一起出去了。
叶凌漪就趁这个空隙起来梳洗,想着不知自己睡了多久,竟浑身发酸,正打算出门走走。
拉开门却直撞上来一个气喘吁吁的人。
定睛细看,这手拿药包与伞,因跑的太急而喘粗气面红耳赤的不正是韩世黎的婢女吗?
“青鸢姑娘,可瞧见我家姑娘回来了?”
叶凌漪才刚起床,除了赫连澈和叶骋谁也没见过,于是摇头。
婢女见了,面色更急,转身又要往门外跑。
叶凌漪眼疾手快,捉住婢女问:“发生什么事了?”
婢女本顾不上与她解释,无奈力气没她大,见挣脱不了手腕才说:“我家姑娘出门买药,不成想丢了帕子,我便替我家姑娘去寻,本让姑娘先行回来的,可待我回来却发现姑娘的伞和药都掉在地上,人也不见了,姑娘定是出事了,我得去太丞府搬救兵找她,你别拉着我!”
说完她急得又要走。
叶凌漪却仍旧不松手,神色凝重问道:“你是在哪里发现韩姑娘遗落之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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