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少将军?”梁后沉吟,思考片刻,恍然道:“便是巫作崮的亲子吧?运石头进宫?”
说到这里突然嗤笑:“别是和他爹一样疯疯癫癫,当这皇宫是什么地方?只怕是巫老将军人老智昏,不会教养儿子。来人,去巫家,便替哀家好好教教巫老将军,什么叫规矩!再令他言传身教!这次且念在鲁莽武夫不知天高地厚初犯宫规,赐五十鞭小惩大诫,再敢僭越,哀家便褫了巫家世袭的爵位!”
美妇人眸光骤然毒辣。 宫监却不得不多嘴:“回太后,巫少将军运来的这块石头可不是凡石,此石通体玄黑,上富气泡状纹路,小小一块却沉重如山,费了八匹马好容易才运送入宫,据天枢大臣说……此乃天外来石,是天神降下的神谕,上面还写着……写着……”
宫监欲言又止,不敢再往下说。
“究竟写了什么?”梁后不耐烦,取下发上略显沉重的玉步摇,把玩着,“有话就说,何必吞吞吐吐的?”
宫监再次小心翼翼打量高座一眼,终于咬牙下决心说:“上面写着牝梁当政,西朝必灭!听闻昨夜京郊惊雷轰鸣,巨光滔天,玄石就在京郊荒地被农人发现,唤去官府时已有众人围观其景,如今玄石仙字的事情整个东京城都已经传遍了……”
话音还没落,高座上的美妇人手里传来“啪嗒”一声脆响。 循声望去,只见梁后目中噙着凶残的光、狰狞面目,手里的玉步摇已然断成了两截。
此时的朝堂上,群臣围观着这块天外来石及它上面苍劲有力的一行字,纷纷惊叹,欷歔声此起彼伏。
巫远舟直直立在朝堂中央,与龙椅上的年轻皇帝交换了个眼神。
天枢大臣壮着胆子伸手抚上玄石气泡状的纹路,还有那与纹路完全融为一体的字迹,仓皇起身,作揖说:“启禀皇上,玄石上的字乃是先天形成,绝非后天雕琢而成!”
今日的李元麟墨发冠顶,身穿一身藏青色立领朝服,胸口描绘着一条绣工绝佳的金龙,玉带盘腰,单手微握成拳状放在膝盖处,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精神,瞧了眼那被群臣围观的玄石,倏忽铁青着脸冷呵:“天枢大臣,你掌管观星宿、预灾事的大任,却不知昨夜天降异象!你可知罪?” 天枢大臣乃是一位年近七旬的老者,实在没想到自己告老还乡前会遇上这样的奇事,皇帝一怪罪,立马就跪下了,诚恳道:“老臣知罪!皇上要怪罪的话,老臣绝无怨言!只是星坠反常,乃天警万民,实是常理不可推!”
“一派胡言!”
朝殿外传来冷厉的呵斥声。
妆饰华贵的梁后面色阴鸷走进来,群臣自动让出一条路。
李元麟也匆匆起身朝其作揖,唤道:“母后!” 梁后没看他一眼,倒是盛气凌人地转了个身,逼视着跪地的天枢大臣,声色狠厉:“你说星坠异常,天警万民?莫不是在说哀家该死?”
天枢大臣惊得浑身一激灵,“嘭”一声将脑袋重重磕在地上:“老臣绝无此意!请皇上、太后明鉴!”
“说得好听!”
梁后美眸微敛,望向玄石的地方,吩咐左右:“什么天降神旨,不过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把戏,哪里挖来的一块朽石?快给哀家砸了!还有……交代下去,谁再敢在东京城里胡说八道,哀家要他全家狗命!”
梁后带来的侍从分成两拨,一拨当着群臣的面匆匆出去,另一拨以唐略为首,拔剑就要去砍玄石。 跪地的天枢大臣反应过来,痛声高呼:“不能砸啊!砸了玄石,我西朝国运就完了!”
群臣闻言亦是惊愕,纷纷交头接耳议论起来。
梁后见势不好,眸中射出电一般疾厉的光,狠声道:“胆敢妖言惑众诅咒我西朝!给我拖下去,杖杀!”
随从几人领命要拖走天枢大臣,却被一直沉默的巫远舟拦住了去路。
“你想做什么?”
梁后的脸已经不见了往日的美丽,此刻在腾腾杀意的衬托下显得阴鸷无比。
巫远舟也不怕,挺着胸膛,沉着说:“太后这么急着杀天枢大臣,莫非是别有心思,怕玄石上的预言会妨碍太后的目的?这才闹杀鸡儆猴的一出?”
“笑话!”梁后狠狠挥袖,“哀家有什么心思?哀家所做一切都是为了皇上、都是为了西朝的子民,倒是你……”
梁后双瞳凝着戾毒,一步步逼近巫远舟,强大的杀意像是裹挟在周身的飓风,咬牙恶狠狠道:“你一个无名之辈,今日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与哀家如此说话?还有,你蛊惑群臣、耍弄这些鬼把戏,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诡计?难道要谋反吗?”
面对梁后的质问,巫远舟倏忽一笑,朝皇上作揖:“小臣站在这里自当是天命所归,京中出了这样的事可不仅仅只是太后的事情,此事关系整个西朝与千万子民,再说天降神旨是说太后当政或要断送西朝百年基业,关我巫家什么事?太后何必急着给我扣谋反这么大的帽子?还是说,太后真有什么私心是不可告人的?就比如……继续把持朝政?”
“你放肆……你……”梁后气得粗喘,咬牙切齿瞪着巫远舟,恨不得用眼神就杀了他,但面对他的质疑一时又想不出什么好的反驳之词,只好将矛头转向高座上的李元麟,痛声说:“皇儿!母后含辛茹苦将你养大,如今你就这么看着一个无名之辈这般欺辱哀家而无动于衷?”
李元麟皱眉,正要说话,巫远舟又开口了:“太后此言差矣,巫远舟只是就事论事,绝无欺辱太后之意!若令太后误会了,那巫远舟在这里向太后赔礼了!”
说罢真俯身,作了个揖。
“巫远舟!”
梁后将后槽牙咬得咯吱响,目光扫向群臣,企图寻求党势庇护。
但平日吮痈舐痔的那群人因关乎国祚,谁也不敢站出来替她说话。
赫连注藏在群臣中,低头冷笑。
梁后没了主意,只好将注意力重新放到了那块玄石上,高声呵斥:“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给哀家砸了!难道你们就任由皇上被这么一个无耻小人蒙蔽?”
唐略稍皱眉,举剑朝玄石走去。
可除了地上大呼小叫的天枢大臣,巫远舟却并不阻拦,仅仅只是负手立在那里,脚步不曾移动半下。
“咣”的一声,唐略手里的剑砍在玄石上发出刺耳的嗡鸣,瞬间激起一阵火星子。
唐略的手都震得发疼发麻,可那石头却是纹丝未动,甚至连丝划痕都不曾留下,倒是他的剑在抬起一瞬间断成了两截。
“如此坚不可摧,果真是神物!”群臣中有人禁不住讶异,低语。
惹得梁后越加暴戾恣睢,再次吩咐:“把它给哀家抬下来,泼上热油烧了!”
正发蒙的几个侍从闻言只好照做。
玄石虽小小一块,但坚沉如山,纵使倾尽几人之力,别说抬下来,就是连动摇半下也是没有的。
天枢大臣面色焦急,及时大喊:“切莫再冒犯神尊了!违抗神谕必遭天谴啊!”
话音才落,与唐略站在一起的太后侍从手里的长剑突然莫名折断,“咣”一声砸在地上。
这下所有人当场傻眼了。
莫不成真有天意?
众人揣度的时候,转念一想又觉得:是了,刚才那个侍卫是和唐略一起去砸石头的,还没来得及动手,那剑更是连玄石的边都没有沾上,却在众目睽睽下好端端折断了,这不是惹了神怒又是什么?若再不信,万一神仙再次发怒,怕是他们这满堂的人都在劫难逃。
思及此,心下确信了天降警言。
由刘侍郎与巫作崮带头朝李元麟与梁后行礼:“恭请太后禅居后宫、恭请皇上亲政!”
寥寥几声,因逐渐加入进来的官员而变得声势巨大。
“你们这些……”梁后气得嘴皮发抖,铁青着脸一时无言,只干瞪着一双眼盯住平时对自己前呼后拥如今却跪在请她禅居后宫的官员中间的那些人。
少时,那些被梁后派去威慑平民的侍从回来了,不过却是鼻青脸肿、衣裳褴褛,无比狼狈的模样。
在看到他们的一瞬间,惊愕的神情从梁后那张扭曲的容颜间一闪而过。
还没等她开口询问,侍从几人就齐刷刷跪了下来:“臣下没用对付不了那群刁民!请太后责罚!”
“怎么回事?”看他们的样子,梁后的心下已经有了些许猜测,却还是不太敢相信那些民众敢这么对她的人,要知道她可是权势滔天的太后啊……整个西朝最尊贵的女人,谁吃了雄心豹子胆敢这么做?
当然,养尊处优的人一直站在权位的顶点接受所有人的膜拜,所以是很难想象到民愤群起是很可怕的。
下一秒,事实就给了梁后一记响亮的耳光,那些自以为的想法被彻底推翻了。
侍从几人作揖,这才说起了事情的原委,原来他们遵照太后命令出宫传谕,却才出宫门就瞧见了百姓们都聚集在宫门外,依人头攒动、不见边角的数量来看,他们甚至以为是整个东京城的男女老少都出动了,且拉着一张巨大的幅,上书着“为保西朝安宁,请太后退居后宫,禅还政权”的字样。
民众气势太盛,侍从几人出了宫门,甚至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只是因为宣称是太后的人就被百姓拉去拳打脚踢、狠狠揍了一顿。
这才有了几人狼狈而归的画面。
“什么?”自尊心受到重挫的梁后怒不可遏,拂袖冷呵:“大胆刁民,竟敢如此藐视天威!看来不给他们点教训是不知天高地厚了,成姱,带兵去给哀家剿了那群刁民!”
所有人都在顾及神谕而故意疏远梁后,成姱虽不信那所谓的神谕却也不想在这个时候独树一帜,还是审时度势为上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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