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南西北四人识趣离开。
门后的叶凌漪抄着手,探究地打量着完颜纳其。今日他穿了一身藏青色的广袖袍子,乌色绸缎似的发只挽了个半束髻,没有繁琐的装饰,看起来很素净,衬得那张容颜愈发清俊出尘。
完颜纳其见她始终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开玩笑道:“怎么?这么看着我,你迷上我了?”
叶凌漪不理会他的戏言,扬唇嗤笑:“黑水?三王子?我倒是不知道自己何其有幸,竟能让你这么大的人物施以援手救过命。”
完颜纳其亦笑,走到茶几边坐下:“何必那么惊讶呢?既然你都能找到这里来,想必是来之前已经对我们的身份有了些许猜测。”
挑眉点点头,叶凌漪未置是否。
顿了片刻,走过去坐在了他的身边,兀自从桌上提起茶壶,倒了杯清水推到他面前,又倒了杯给自己。
完颜纳其眼观着她的一系列举动:“青鸢姑娘,深夜前来该不会就是为了与我孤男寡女饮茶叙旧吧?”
“确实不是。”叶凌漪微笑,举起茶盏轻轻抿了口,放下:“我是有事相求,所以向乐芽打听了你们的住处。”
“有事相求?”完颜纳其眸中闪过一丝疑惑,很快掩盖下去,笑开:“姑娘说笑了,诚如你所见,我们几个不过是贪玩才来了东京城,原本早该回了黑水,只不过恰逢封城才拖延至今,我们是外邦人,没有通关文牒手令逗留于此已是十分危险,日日龟缩在这家客栈自身尚且难保,如何有能力帮你?”
“三王子何必谦虚?”叶凌漪笑得高深,“我知道,你一个外邦王族擅入西朝,没有通行令却能在东京城内来去自如,还将我从重兵把守的太师府内救出来,定是有些我们这些愚民没有的本事。”
完颜纳其不说话,若有所思地拿起面前装着清茶的杯盏喝了口。
好半晌,神色认真起来:“你是笃定了我能帮你?”
“是!”叶凌漪毫不避讳道。
“凭什么?若是我执意不帮呢?”
“我相信你会帮我的。”叶凌漪自信。
完颜纳其却对她这没由来的自信感到可笑:“姑娘,你是长得美,但还没有到能让我失去理智甚至付出性命的地步。”
“三王子多虑了。若我没有猜错的话,我的存在对三王子一定是存在某种有利因素的。毕竟三王子与我不过片面之交,却肯不顾自身安危费心将我从龙潭虎穴救出来,我是东京城通缉犯,三王子却不仅不怕被我牵连,甚至冒着被人发现身份的危险一再下荒山为我疗伤和照顾我们姐弟三人,这些……可是超出怜悯之外的行为,所以我断定,我的身上一定有些什么是三王子所需要的。”
“你倒是聪明!”完颜纳其似笑非笑,看着她,茶盏在手指间转了转。
思忖片刻道:“与其说你身上有什么是我需要的,不如说,我需要的就是你这个人!”
他的眼中透出精亮的光芒,叶凌漪瞧在眼里,勾唇,浅笑之意不及眼底:“三王子,不如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完颜纳其微微诧异:“这个时候你不是该好奇我上句话的意思吗?”
“是吗?”叶凌漪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倏忽将脸向他靠近。
二人间的距离骤然缩短,反倒是完颜纳其被吓得一愣。
四目相对,咫尺之距甚至能感受到她的呼吸,男人下意识屏住呼吸,一颗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叶凌漪见他吃惊,表情呆呆的,勾唇的弧度登时扩散了些:“不管你的意思是什么,反正不会是让我做你的女人就行了。”
说罢退开,云淡风轻的提起茶壶又往他手里的茶盏里添了些清茶。
好半晌,完颜纳其才干咳一声,平定了紊乱的心跳:“你想怎么交易?”
“很简单,你助我杀了天牢里的成威父子,我跟你走,任你差遣!”
画面重新回到望江楼三楼雅间。
许玉姝眼波娇羞而妖媚,慢慢俯下身,将褪去衣物只剩一块花兜衣的裸露躯体贴上赫连澈的胸膛,玉手如柳,细细抚过男人因挣扎而痛苦扭曲的脸庞。
侧身靠在他身旁,痴迷凝视着男人英俊的侧脸。
勾引般伸出一根手指顺着男人凸出的喉结缓缓往下划,延伸至胸口停住,红唇贴近男人的耳根,吐气幽幽:“赫连大人,虽然你我阴差阳错没能成婚,但好在终究,你还是我的。”
“你是……许玉姝!”赫连澈咬紧牙关,憎恶道。
许玉姝并不遮掩,柔柔微笑:“赫连大人,我就知道你心里还是有我的,瞧你把我名字记得多牢!”
“走开!”赫连澈死死攥紧拳头,厉声道。
许玉姝完全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缓缓起身跨坐在他的身上,微收下颚,咬唇娇羞道:“赫连大人,玉姝未经人事,这是第一次,给了大人以后,玉姝从此以后就生是大人的人,死是大人的鬼了。大人一定要好好待玉姝!”
赫连澈的眼中凝聚着狂暴雷霆,咬牙怒吼:“许玉姝,不想死的话就给我滚开!”
“赫连大人,你吓着我了。”许玉姝无比“委屈”,一双手却不闲着,一点点去解开赫连澈腰间的束带,“今夜以后,我就是你的人,我会回去和爹爹说,让他与你商议我们成婚的事情。”
赫连澈咬牙,尽管拼命与药效抗争还是使不出半点力气,看着这个厚颜无耻的女人正一点点解开自己身上的衣物,死死攥紧的拳头终于拼力压在了那双手上。
许玉姝微愣,看着盖在自己手背上企图阻止她的布满汗珠的大手,一瞬间许玉姝真是恨得牙根子直痒痒,她不明白,寻常男人若是碰到这种情况,且到了这种地步,就算碍于面子嘴上不愿意,可到底也就借口自己糊涂了,半推半就。
为什么这个男人都身中五石散了,还能如此清晰的分辨出是非?
可气她为了得到他都这样主动和低声下气了,他竟还是这么顽强抵抗,更不明白那个促使他这么顽强的下贱婢女有什么好的,她堂堂一个兵部尚书千金,金枝玉叶哪里有一点比不上她?
许玉姝始终低着头,咬紧下唇,一点点将拼力制止自己的大手拿开,默不作声继续解着他的腰带。
赫连澈的目光充满狠戾,仿佛巴不得用眼神就将她撕碎。
咬牙,从牙缝里恶狠狠蹦出几个字:“娶你?做梦!来人……来人!”
赫连澈开始喊人。
许玉姝一惊慌,只好停下手上的动作,转而去捂住他的嘴,一并威胁道:“赫连大人是想让整个东京城的人都知道你与我在此苟且吗?”
无力揭开捂住自己嘴唇的手,赫连澈只有用那双带着深深憎恶的眼睛紧盯着她。
这个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有人说话。
“站住,你们做什么?”是许玉姝的婢女的声音。
“我还没问你呢,小小丫头,竟在此拦路,你想做什么?”
许玉姝认得这个声音,她在这个雅间外偷听过这个声音,正是与赫连澈一起饮酒的巫远舟。
许玉姝做梦也没想到,他竟会去而复返。
小丫头横在路中间,张臂拦路,咄咄逼人:“我不想做什么,只是你不许过去!”
这话可把巫远舟气笑了:“怎么?不准我过去,这酒楼你家开的?”
往后瞄了眼,跟在巫远舟身后的兵士立即上前,将婢女拎小鸡似的拎起来。
道路清空,巫远舟提步往雅间走,眼看着就要推开雅间大门。
婢女心下暗叫了声不好,连扯着嗓子,仿佛提醒屋内人:“你不许进去,这是我家姑娘定下的雅间!如此蛮闯女子之地,你简直无耻!”
正欲推门的手顿住。
巫远舟回眸,好笑地看着兵士手里张牙舞爪的婢女,道:“你家小姐定的雅间?这分明是我定的雅间,我怎么不记得我什么时候成了女人,还有你这么个上不了台面的丫鬟?我不过才离开片刻,怎就鸠占鹊巢了,真是可笑!”
嗤笑一声,再也不管她,推开门就走了进去。
做坏事尚未得逞,这么快便要被抓现行了,许玉姝顿时心慌意乱,大脑转得飞快,迅速想到了一计。
捂住赫连澈嘴唇的手登时松开,随手抓了件衣裳盖住自己裸露的双肩,作势“摔倒”在地,掩面凄然泪下。
巫远舟走进来的时候,首先见到的便是一地散落的女子衣物,正觉得奇怪,抬眼却见一女子云鬓微乱,侧身坐在地上无比委屈的抽噎着,身上只披了一件外衣,甚至将一双玉腿暴露在外。
稍远处,正是满脸凝聚着万钧雷霆的赫连澈,一副恨不得将人拆吃活剥的可怕眼神,犹如被抽了筋般躺在榻子上,用力握紧拳头致使双拳青白交加,最为诡异的是,赫连澈身上的衣物也是凌乱的,腰带散落在地。
这种情形,巫远舟就算用脚趾头也想到了是怎么回事。
一瞬间站立在原地,仿佛全身都化作了石头,真是尴尬到了极点。
为了缓解眼前尴尬,努力扯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阿……阿澈,我原是怕你醉得厉害无人送你回去,所以回府处理了我太祖母的事情以后便加紧赶了回来,我发誓!我真没想到除了你以外还有其他人在,更没想过要打扰你们的!”
“扶我起来!”赫连澈不作解释,只是咬牙切齿的说出这句话,听上去真是恨不得唇齿间每蹦出一个字就咬死一个人。
巫远舟不明所以,还以为是自己触怒了他,胆战心惊过去,依言将他扶起来。
这时,哭得梨花带雨的许玉姝突然扑到巫远舟腿边,负屈衔冤道:“这位公子,你可得给小女子做个证人啊!小女子本是在隔壁雅间用餐的,听闻赫连大人亦在此处,小女子念着往日交情便想着将礼数做到周全,于是令家仆候在外面,小女子进来只是为了与赫连大人招呼一声,可谁知赫连大人喝多了,竟然将小女子当成青鸢给……”
说着又陷入了巨大的委屈中,继续捏造道:“小女子失了清白之身再活不下去,还请这位公子为小女子作证,替小女子向家中转达,小女子失身于赫连大人,实非赫连大人之错,赫连大人乃西朝忠勇之士绝做不出此等不负责任的腌臜事令皇朝蒙羞,若有存疑,小女子愿以死殉节以证赫连大人清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