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完颜纳其盯着手心里的鉴印,思考着那日叶凌漪和自己说过的话——“你当汗王,总比二王子去当要好得多吧!他可是想要我们的命呢!”
正入神,阿东进来了,神情沉凝道:“三王子,出大事了。”
完颜纳其脸色微变,收了鉴印。
看向阿东,只见其脸色空前的沉重,俨然一副天塌下来的样子。
略皱眉,问:“什么事这么严重?”
阿东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踌躇片刻才沉重道:“西朝军……败了!”
完颜纳其的表情在听闻这个消息的瞬间滞住,漆黑的瞳仁里写满了不可置信。
这个时候,叶凌漪正在中院里研究二王子府的地图,这是前几次去二王子府,仔细观察后,凭着记忆描绘出来的。
她在想,这二王子府说小不小,说大也并没有多大,完颜准泰这个卑鄙小人究竟把乐芽和叶骋关在了哪里?
说到底,都怪那天太仓促了,顾忌着如果那些黑水人去搬救兵的话,凭他们二人可能无法顺利脱身,而根本来不及逼问乐芽和叶骋的下落。
要不然……今天再去一次?
叶凌漪摸着下巴认真思考,很快又否了自己这个念头,那天完颜准泰被伊涅普揍得那么惨,虽然没有找上门来寻仇,但现在二王子府必然是守卫森严,她一个人,饶是再厉害也不能从众目睽睽下偷偷溜进去。
到底该怎么做呢?
看着那张地图,叶凌漪不禁陷入沉思。
“哎呦!”
这时,不远处传来一声惊叫拉回了她的思绪。
看过去,只见舒舒摔跪在地,姿势极其诡异,一条腿单膝跪地,仅靠另一腿支撑着整个身体,手上还端着一碗热汤,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献宝。
叶凌漪微微挑眉,神色诧异。
只见舒舒砸在由尖锐石子铺成的小路上的那条单膝跪地的腿有丝丝血迹从膝盖部位的衣裙渗透出来,叶凌漪这样旁观着都替她觉得疼,然而舒舒本人却恍若没有知觉般,注意力全在手上,小心翼翼揭开盖子,见汤没有撒出来才散去虚惊,长舒了口气,一副庆幸模样。
可见这碗汤对她来说的重要性。
叶凌漪走过去,笑着调侃道:“舒舒大小姐,一大早行这么大的礼,这不太好吧?”
舒舒一个凶悍的眼神瞪过来,没好气道:“还傻看什么?快把我扶起来啊!”
叶凌漪撇撇嘴,干脆从她手里接过那碗汤,却反被斥道:“你能不能别那么粗鲁?小心点!这可是安布见三王子最近食欲不好,特意亲手为三王子准备的乌鸡雪参汤!”
“是是是,舒舒大小姐,我小心就是了……”叶凌漪无奈。
舒舒这才从地上起身,只是这一动,立马牵动了膝盖上的伤口,痛得立马咬紧嘴唇。
“怎么了?很疼吗?”叶凌漪收敛了面上的玩笑意味,担忧地腾出一只手去扶她,却被舒舒避开,只叮嘱道:“端好汤,为了炖这汤……安布可是一夜没睡!”
原来如此,怪不得这么宝贝了。
叶凌漪挑眉,依言收回欲扶她的手,瞄了眼她受伤的膝盖,又道:“你这个样子还能去送汤吗?”
“不能,”舒舒直言,痛得皱眉,看向叶凌漪,“所以,你替我去!三王子在书房!”
“什么?”叶凌漪瞪大眼睛,“我没听错吧?你让我去送?”
舒舒眼一横,道:“怎么?你在府上混吃混喝这么久,让你做这么点小事都不行?”
话不太好听,叶凌漪却听习惯了,并不在意,讪笑道:“那倒不是,我是觉得奇怪,毕竟这么重要的任务,你肯放心让我去做?”
“我要不是摔了,能轮得上你去吗?”舒舒气不过道。
叶凌漪笑起来,为了逗她,故意作出一副得意模样:“哎呀,这可真是可惜啊!我只好独自去见三王子喽!”
舒舒一听这话,果然来了劲,气的直跺脚,却忘了自己的膝盖刚刚受了伤,这一跺脚立马疼得五官扭曲,仍是不忘大骂:“叶凌漪你个无赖!你敢勾引我的三王子定有你好看的!不信你试试!”
“三王子,是在书房对吧?”叶凌漪一边走,一边故意回头,存心气她地唱起了小谣:“小丫头啊小短腿,一步三步磕后腿,摔了疼了抹眼泪啊抹眼泪!”
“该死的臭女子!”舒舒气得直咆哮。
叶凌漪却笑,往书房的方向走去。
到了书房门前,见屋门紧闭着,正准备敲门就听见里头传来了阿东的声音。
“老汗王派出去的安哲里连夜逃回来,据他自己所说是有重要的军情禀告,可惜他不知道老汗王已经被二王子囚禁在了地牢,刚进城不久就被二王子的人杀害了。”
听到这句话,叶凌漪不由震惊地瞪大了眼睛,老汗王被完颜准泰囚禁?这儿子欺老子的大戏……是不是代表着,完颜准泰要谋朝篡位?怪不得那天在宴席上,完颜准泰当众宣布自己是受老汗王嘱托继承汗位,而那枚对汗位至关重要的鉴印却是侍从呈上而非老汗王亲手交与。当时她还没察觉出不对劲,现在想来,既是老汗王嘱托继位,那象征王权的鉴印应该早就由老汗王交给了他,那样重要的东西怎会假手一个侍从?
完颜准泰果真是狼子野心。
“安哲里可交代了究竟是什么军情?”里面传来完颜纳其的声音。
叶凌漪不由竖起了耳朵。
“据探子所说,安哲里在回到城内时便神色混乱状如疯癫,逢人就说古兰人打败了西朝人,很快就要打进黑兰城了,还说他亲眼看见古兰人使用诡计把西朝人的将军和副将骗出去,用火器杀死了一个、俘虏了一个,西朝与黑水联军陷入群龙无首的境地,结果在古兰人的穷追不舍下,那些四处溃散的人都成了刀下亡魂。”
“你说……西朝军的将军和副将死了一个、被俘了一个?”完颜纳其的声音听起来充满了疑虑,“没具体说死的是谁吗?”
门外的叶凌漪却陷入了失神,脑袋一片空白,一颗心却砰砰跳得厉害,好似胸腔里装着一面震天鼓,正被一只巨大的拳头重重锤击着。
阿东摇摇头,猜测道:“三王子,你说,该不会是西朝人的那个将军死了吧?我记得他的名字是叫……”
阿东一时想不起来,皱眉努力回想着。
完颜纳其扫了他一眼,淡淡道:“赫连澈!”
“对!就是这个名字!”阿东一喜。
门外纤瘦的身影却在听见这个名字的瞬间顿时失去了站立的力气,犹如被人抽去了主心骨,差点瘫软倒地。
赫连澈……死了?
叶凌漪根本无法相信,这一刻只觉得有双力气奇大无比的手狠狠扼住了她的脖子,不让她呼吸,她的脸色因身体里骤然强烈的窒息感而惨白如纸,难看到了极点。
脚下悬浮,身影一歪,鞋背上便滴上了几滴汤汁。
屋内二人察觉有异,忙朝门前走来。
可是拉开门才发现,屋外根本没有半个人影,唯有地上摆着一碗乌鸡雪参汤,还在腾腾冒着热气。
“三王子,这……”阿东觉得奇怪,看向完颜纳其。
而完颜纳其的眼睛却落在院门口光秃秃的藤条上,此时明明无风,藤条却摆动得轻快……
这让他的心中隐隐生出一个不详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