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干什么?”宝乐大声质问。
“我还没怪罪你无故闯进我的梦里,你反倒还为梦中虚影打抱不平?你修炼究竟为了什么?妖出于自然,归于自然;魔逆世而生,逆天而为。
携天火的海妖呢,既不顺自然意,又想逆天而行,你才是最贪心的,果然拥有一颗人类的心,对于妖魔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甚至是灾难,妖不妖,魔不魔,你因何而存在?”狱鬼在梦里很不一样,格外的坦白,言词也甚是犀利。 “我也想知道,我存在的意义,拓宇,你作为恶魔的始祖,逆世造魔,魔生千千万,各有不同,因法则所限,耗费七万年才出几个魔王,而你也只需要魔王,那么对于你来说,其他的魔是否就是多余的?没有存在意义的?”宝乐反问。
“当然,我只要魔王!”狱鬼双瞳闪过红光,里面有宝乐不懂的疯狂。
“倘若没有其他的魔,魔的传承将断,怎么成大魔,如何修炼成魔王,仅凭稚嫩的魔自己摸索,终其一生也窥不得法门,无数的因才能结成果,你一心只想得到的果,可能是苦果。
你喜欢极致的自然,为此漠然其他的生命,你心中有情无爱,活得太自我。那个灵魂带着金光,如果我所猜不错他就是叩天,他为什么会在黑暗深渊?这里的气息很奇怪,与你身上的极为相似,所以你到底是出自于神龙体,还是自来于这深渊?你是叩天,还是狱鬼?”宝乐紧盯着狱鬼,她一直在怀疑,可是又有太多说不通的事。
“我之前说过,叩天是善,我是恶,妖为善,魔为恶,善恶并存者乃天诛异类。这混沌深渊就是神龙初凝的地方,若不是他心智不坚,软弱好欺,怎么会生出我,我在保护他,他却厌弃我,于是我借他之手屠了这村,逼他修魔,即将大成时,被天道横插一手。 叩天既生了恶意,是渡不了劫,成不了龙,修不成神的,龙体残缺,魂体不稳,就像你现在这样,终有一天会身灭魂灭,你愚蠢救世的行为,让我想起了久远的记忆,才会有这梦境,你所作所为,不过也是在自取灭亡!”狱鬼眼睛里写满了认真,可嘴角高高勾起,矛盾的神情,让宝乐很困惑。
所以天道才会剥弃叩天的恶意么?
她之前哄骗别人时,也会断章取义,摘取部分真实发生的片段拼凑出虚假的故事,骗过自己也就能骗过别人,原来狱鬼也深谙此道,连读心术都识别不出来,真是骗人的高手啊。
他当时只提少年屠村修得魔心,只字未提那少年身体里有叩天的神魂,她猜测之所以修魔失败应该是少年身弱承受不了神龙之魂,也算是叩天所杀,倒也不算是天道插手。
同理,狱鬼强占龙体吞食生灵的事,也要另说了。 “不要过早的下定论,不管你经历过怎样的过去,你与叩天的恩怨如何,都不该用过去的眼光来看现在,现世的人类比部落里的人要强悍得多,明知虫患风险,也没人会放弃生的希望!
而人类的求生欲,哪怕是天道也无法左右!记得我们的赌约么,人类最终会得到救治,我也会手刃血罗刹,并带你去妖魔界,哪怕你寻到了魔王,闯去妖界,我也一定会阻止新一轮的妖魔大战!”
将狱鬼送去妖魔界,才能保证人类世界不崩,处于病痛中的人类已经经不起任何的折腾了。
他视人类如蝼蚁,却能较平等的接受妖魔的存在,但是一场大战是免不了的。
“好啊,那再加些赌注,我赢的话,你还我神魂,我输的话,我还你妖尾。”狱鬼提议道。 他在炼狱里困得太久了,他虽然嘴上总在嫌弃,其实对人类已经另眼相待了,再枯燥的生活,他们也有本事活出千种姿态来,这一点他自愧不如,也喜欢上了人世间的热闹繁华,哪怕是他们在等待死亡时扑腾的模样,也是鲜活有趣的,他有些期待人类的结局了,也想知道妖王以命相搏,会得到一怎样的结果。
有人说,人定胜天,他可不信,人类始终是弱势的,除了接受既定的命运,只能说些大话来安慰安慰自己罢了。
还有人说,这世间唯有美食美景美人不可辜负,这下点他倒是无比赞同。
眼前的海妖给了他一半自由,与他畅游天地,争论辩道,并肩作战,分享美食,她有他的神魂,他有她的妖尾,跨越时间的长河,他们的命运紧紧的纠缠在了一起,明知她情根已毁,心如磐石,可他逃不开躲不掉,只能看着自己一步步沉沦。
在天火炼狱中,在清醒时他曾奢求有一个灵物能长久的陪陪他说话打发漫长的岁月,至少能暂时逃离梦里劫。 妖王适时出现了,他想留住她,哪怕她是一个妖,可是天意弄人,他们竟一步步走到了今天。
天道耗尽心力打造这样一个海妖,想磨灭他的斗志,让他服输,甘于平庸,俯首称臣,实在可恶!可是若想要抗拒这份诱惑,只能伤她杀她,他又于心不忍,恶魔生情,这感觉既新鲜欢喜,又恐慌烦忧。
现在她不听劝阻,一意孤行,为了救人而牺牲自我,她的选择,他不能理解,也没法相帮,但愿意尊重她,陪着她。
在这个过于久远的梦境里,他忧思过重了,轻叹一口气,一挥手就裹着宝乐从梦里醒来。
“你刚刚在梦里发呆,在想什么,竟然还叹气了?有什么烦恼么?”宝乐说完就举着手扑向沙发上的狱鬼,她总觉得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东西,趁他心乱时发问,不给他反应的机会,免得再上当受骗。
狱鬼灵活的从沙发背上一跃而起,整理了散乱的衣服,清了清嗓子:“妖王,信守承诺是一种优良品质,你今天不是还有正事么?”
转移话题什么的,他现在也挺拿手的,他的心意他得死死的捂住,这只海妖情根淡薄,于他十分不公平,需要想办法补全乎了,那时她必会深陷于恶魔独特的魅力中不可自拔,如此才好,天他要斗,妖他也要留,他也学会贪心了。
宝乐暗骂了一句小气,可他们确实有言在先,也不好强迫于他,她走进厨房,又想起空荡荡的冰箱,没得办法只能装扮好,一起去外面觅食了。
“拓宇,我知道你喜爱人间美食,但那些肉食蔬菜熟吃会更美味,而且你这样吃了睡,睡了吃,会发胖的,不长头发,光长肉,会变丑,那会很可怕。”在日常相处中,宝乐知道狱鬼其实也挺自恋的。
“咳咳,生吃有生吃的口感,熟食烹饪起来太过麻烦了,再说冰冰凉凉的食物,最合我胃口了。”狱鬼已经吃完十碗带肉的热汤面条,刚啃了一块七成熟的牛排,还犹有未尽的,说这种话,不亏心么?
幸亏宝乐的小金库还充裕,不然还真填不满狱鬼这无底洞式的胃,今天她还要去各大医院,妖力还未恢复完全,就让这个吃饱了可以卖力的‘保镖’大哥全程陪同着,再力竭时,也不用担心回家的问题了。
人类用一晚上的时间,将新的重症患者转到了云落市最大的医院,几乎塞满病房、大厅和院内所有空旷的地方,这样也省了宝乐东奔西跑,耗费宝贵的时间和体力。
一次性的妖力输出,精细的冰冻住人体内蠕动的虫子,又让数万病患有了活下来的希望,弄完之后,她满头大汗,果然还是有些勉强,直接歪倒在狱鬼的怀里,她似乎听到了了不得的心声了,狱鬼竟然在心疼她?她一定是太虚弱了,才会产生幻听,干脆万事不知的昏睡过去。
她连续两次露面,却没有回兰陵市,她的三个哥哥坐不住了,先后找来了静园,可惜没有进园许可,布兰克还在外面蹲守过。
哪怕在医院施救时,看到了自家哥哥,也没有特别什么表示,在这一刻,她只能是救世的海妖,不再是捷尔凡的小公主,希望他们把她当作另一个神女。
而且她现在的样貌可怖,不好解释,兼之救世责任重大,又有不可逆的自我损耗,那种虚弱是看得到的,怕他们心疼,也怕他们阻止。
与血罗刹那一战,也生死难料,不想让三位哥哥挂心了,干脆闭门不见,装作不识。
接下来一个月的时间里,宝乐每天都在损耗妖力,又不能及时的补充,强悍的妖王体开始出现痛症,畏寒,脸色苍白如纸,又失眠,妖力入不敷出,狱鬼不止一次的提醒她,妖力消耗过度,半截妖王体就锁不住妖王魂,魂体消散,这样的她,还拿什么跟血罗刹斗?
“这一批病患是最早使用液体腕的,现在的病情基本得到了控制,而且地下城已经研制出了驱虫药,只要进行了最后的确认实验,就会投入量产,人类很快就能获救了,我相信他们,你也要相信我,我们一定会守护住自己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