鹊儿买了一只白鱼风筝,金色的线条描出来的鳞片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临走的时候,那地摊老伯笑着嘱咐说风筝如果飞过了青槐,一定要剪断线轮上的拉绳,让它自己飞走。
苏鹊说是想要为一个朋友祈福。
那老人笑道:“落在哪里,哪里便是那人的失福之地,把风筝插在地上,连同那牌子一并烧了,便算是抵了那人的灾厄,来年谷雨之前,当得平顺,先祖们管这叫‘消厄’,起码在青槐,我们都是信的。”
风筝的尾巴上挂了两个发黄的木牌,牌子上皆是一样的两个小字:虹双。
足足半个时辰,莲花台上的香客来的来走的走,已经有不知多少人手里握着光秃秃的线轮欢欢喜喜的追风筝去了,只有鹊儿手上的白鱼,飞来飞去,总也越不过那株其实算不得太高的青槐。
线轮递到了姜宁的手里,清秀少女的双颊红扑扑的,也不知是跑了太久累的,还是给那不争气的白鱼给恼的。
“你来放!” 鹊儿板着个脸。
白鱼迎风而起,尾巴上的两个祈福牌子也跟着欢快的摇摆,眼瞧着就要越过龙门,调皮的一甩尾巴,脑袋朝下,晃晃悠悠又有要倒栽下来的趋势,忽的一阵清风吹过,托着那风筝高高飞起,齐平了那青槐的树冠,继而超出,姜宁手中的线轮一圈圈往外拉,白鱼终于再一次拔高,越过了青槐。
姜宁眼疾手快两指一捻,剑元一放即收。
拉绳已断,那白鱼失了束缚,没有再一次下落反而是高高的跃起,飞过了更高处的乾元殿,又飞过了再高处的逸仙殿,轻飘飘的落在了最高处青槐殿偏殿后面一座低低矮矮小屋的瓦片上。
鹊儿有些得意的收回了右手。
姜宁竖起拇指捧场道:“这《遮月诀》就是好用!”。
鹊儿的得意没有持续太久,马上又有了新的苦恼。青槐所在的莲花台还有高处的乾元殿都是对外开放的,更高处的逸仙殿多给些香火钱也能进去,可是青槐山山顶的那座青槐殿,据说是青槐古观的观主,那位传说中的元丹真人柳木闲闭关的地方,等闲是不允许香客踏足的,可苏鹊的白鱼儿风筝好巧不巧就落在了那里。这让她颇有些无奈。
逸仙殿的后殿,通往山顶的梯道上,二人不出意外的被这古观里的童子给拦阻了下来。
“我的风筝飞到那里去了,”苏鹊素手指着偏殿后方的那座低矮小屋道:“小弟弟,能让姐姐进去把‘消厄’的仪式完成一下么?”。
事实证明,鹊儿不仅讨动物们的喜欢,也讨小孩子喜欢,只是那童子对此事根本做不了主,既不想让这位好看的姐姐失望,又不敢违背了观主和师傅师伯们定下的规矩,当下显得有些为难。
一截足有手掌那么长,三指宽的雪参被塞到了那童子的手里,姜宁笑道:“弟弟你尽管拿了这宝贝进去,就说是姐姐献给观主真人的一点心意,希望可以到青槐殿参览一番。”。
那童子懵懵懂懂的点了头,就往青槐殿去,稍稍走远了些,眼瞧着四下无人,这才摊开了手掌,只见那一截雪参的下面,自己的掌心之中,尚有一小块反射着日光的碎银子。那童子心中顿时有些欢喜,早就眼馋镇子里新开张的刘记做的那些花俏的糕点,苦于没有钱,只能站在门口闻闻那香甜的气味儿便只当是吃过了,眼下这一粒碎银子,足可以买一小包了,自己吃一半儿,还可以给王屠户家的凤儿吃一半儿。当下收起碎银子,脚步都变得欢快了起来。
“足龄两百年的雪参!”
柳木闲名字中带了三个木字,根骨也是同姜宁一般的木相,水相的雪参对他的好处自不必多说,两百年的年份更是可遇不可求。他这青槐古观香火鼎盛,借着这些山下百姓的祈愿之力修行路走的原也算顺畅,可人的天赋总有个上限,就像装水的瓶子一般,水再多,瓶子满了也会溢出去。到达元丹三层以后,他的修行速度就渐渐慢了下来,时至今日,几可谓停滞不前。柳木闲心知香火愿力对自己已无甚大用,接下来想要更进一步,就必须借助其他的外力。
法宝,丹药,药材!
这些东西都是可遇不可求,他虽贵为青槐古观的观主,瞧着挺气派,可在那些稍大点的宗门世家眼里,其实也不过就是一介野修,比起那元丹二层的乌睛郡太守王建安都远远不如!
这截雪参吃下去,再加上前段日子夺来的妖丹,他已经看到了自己更进一步成为元丹四层的希望。
一入元丹寿三百,每高一层,便又多五十年的寿元,柳木闲知道自己的上限,也切实的明白自己这辈子是注定无法长生的,可说到底,能够多活五十年总也是好的。他这百来年下来在青槐造福一方百姓,多得些寿元,那些百姓也能多几十年的安稳日子。虽然他尚有将近两百年的寿命,可寿命这东西,有谁会嫌多?
“那小妖便先养着,等她到了元丹境有了内丹,再取了她的妖丹,兴许能走到元丹五层也说不定!”柳木闲如是想着,心道自己近来的运气着实有些好,要是过些日子能够再找到那个传说中的瓶子,一切就完美了。
“童儿”。
先前送来雪参的小童恭敬的跪在一旁。
柳木闲如此这般的交代了一通。
“我们观主应允了,”小童兴奋的一路小跑过来,气喘吁吁的道:“只不过他老人家马上就要闭关清修,姐姐和哥哥只有一刻钟的时间。”。
姜宁笑道:“足够了!”。
青槐殿是这青槐古观的核心之地,建筑不算气派,却也古色古香,颇有些仙风道骨的韵味,观虽小,传承想来应是足够久远。这里相较于下方的乾元殿和逸仙殿,人要少的多,除了那童儿外,也就几个穿着朴素道袍的弟子在殿外的空地上耍着一套在姜宁眼里并不如何高明的剑术。剑术并不如何高明,练剑的弟子却一脸的专注和虔诚。半点也没有理会姜宁和苏鹊这两个外来之人。
“这观主且不说本事究竟如何,教徒弟的能耐还是有的。”姜宁心底对那素未谋面的柳木闲高看了几分。
趁观里的人不注意,姜宁和鹊儿飞身来到了偏殿后方那矮小屋子的屋顶。挂着祈福牌的白鱼儿风筝依旧静静的躺在瓦片上。
姜宁从怀中掏出火折子,白鱼儿还有那两块发黄的祈福牌子一寸寸的燃烧,终于化为了灰烬。
“咣当!”
瓦片下的小屋之中传来了些动静,先是什么东西摔在地上的声音,然后是一阵急促且焦躁不安的嘶鸣,像是被人追着打的土狗,又像是什么更熟悉的东西。
鹊儿鬼使神差的心中一跳,不知怎的就十分急切而且笃定的道:“是小双,一定是小双被关在里面!”。
姜宁的灵影当即朝下方投射,果真有一个长着两条尾巴的赤色小狐被关在了贴满符纸的铁笼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