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令的官邸下人不多,进的了老爷书房的就只有丫头芩儿。
河阳县毗邻洛阳,周边还有洗剑阁和河阳枪馆两个门派坐镇,不论是官府,还是仙门在这里都有不小的势力,千百年来也自然而然风调雨顺,承平安稳。虽不至道不拾遗夜不闭户的夸张地步,一年到头也着实没什么事情发生。
作为河阳县令的卢又礼实际上就是一个只吃公粮却不用办事的太平官,每日绝大多数的时间就是在外头游山玩水,只有月末到同知大人府邸例行述职的时候才会回来一次。
老爷来到这里将近两年,同她说过的话匀到每一天来约莫连一句都不够。
自家的老爷向来喜欢独来独往,没有家人,更无亲戚朋友,细算下来,他在这世上最亲近的人反倒就是芩儿自己。
芩儿觉得这是自己的机会。
她虽只是个丫头,长相却不赖,若有一身华美衣袍披在身上,自问不比那些达官显贵家的小姐差了。
再者,卢又礼本就是穷苦人家出生,对她们这些官奴并没有太多偏见,为数不多的交谈中也多是些嘘寒问暖的体己话,显得平易近人。
芩儿觉得,自家这位老爷并不是那种冷面冷心的人,大约就只是不爱说话而已。自己近水楼台,若有一日能爬到他的床榻上,哪怕只是做个小妾,自己往后就不必再过这种清苦的日子了。
她没有钱,没办法把自己打扮的太好看,就只能尽量穿得素净些,做事周到些,在卢又礼难得回来的时候适当的多在他的面前出现几次。
这大半个月来,卢又礼虽然还是时不时的一个人出去晃荡,却每日都能在晚饭之后回来,这让芩儿有些欣喜。
她不会那些风尘女子的搔首弄姿,即使会,脸皮子偏薄的她也做不出来那一套,说到底,芩儿知道,自己有想要做卢又礼女人的心思不假,能为之做出的努力却实在不多,大概也就是趁着每日清晨服侍卢又礼起居的时候,有意无意的来一丁点儿的身体接触,朝他笑的时候尽量笑得更甜一些。
芩儿觉得,自己这样做还是有些效果的。
尤其是这几日,老爷在家的时候,也会时不时的把目光放到她的身上。
做下人,最重要的就是察言观色,她约莫看得懂卢又礼眼中的那些光芒。
一半是欲望,另一半则是克制。
芩儿一笑。
万事开头难。男人对女人的那点心思,只要成功的撩拨起了一小撮火苗,就算他耐心再好,自制力再强,也不过就是稍稍拖延一下发作的时间,总有一天,星星之火会成长为燎原之势,一发不可收拾。
有了这么个苗头,芩儿知道,自己约莫已经成功一半了。
又几日的光景,卢又礼会待在府邸中吃完早餐,等到临近中午的时候才会离去,晚饭的时间还不到,就会早早的回来。这其间,只要卢又礼在府邸之中,就会叫芩儿服侍在侧,两人独处的时间开始拉的越来越长。
今日,卢又礼正午临出门的时候,突然又回过头来,笑着对芩儿道:“今日,你陪我一起出去。”。
……
姜宁站在剑吟梯道两千级的台阶上。底下是整整九千柄剑。
此时,就仿佛有九千个声音在他的心头低语。
如果说一开始的那些剑吟只是让他有些心烦气闷的话,如今的九千声剑吟压在心头就已经是相当沉重了!
一个人肉体的负荷是有限的,精神上的能够承载的东西也同样是有限的。如果抵受不住这种压力却硬要往前走的话,非常有可能对自己泥丸宫中那虚无缥缈的神魂造成不可磨灭的伤害。
姜宁再往前走一步,那些低语消失殆尽,整个人心头的压力一空。
剑鸣山的前面两千层,考验的都是一个人的自制力和意志力,再直白一点,其实大可以说考验的就是一个人有无剑心,剑心是否纯粹。
两千层之上,到第三千级的阶梯,每一级只有一把剑。
剑吟梯道走到了这里,就再也没有了阵法的束缚。不管是剑气还是剑芒剑意,都不再收到阵法的压制。
第两千零一级的台阶之旁,只孤零零立着一把剑.
那是一把雕刻着太阳的赤色大剑,不单有剑吟,更有一道刚猛的剑气一瞬间出现,不等姜宁抵抗,就直接钻进了他的身体之内。姜宁的后背,微微的佝偻了一分。
姜宁脸色一变,大意了!
那赤色大剑之中迸发出来的并不是剑意,而是一股神妙无双,难以言明的剑道意境。
姜宁仿佛置身于一片广袤无边的荒漠,头顶是一轮炽烈的大日,缓慢而有节奏的压迫了下来。
那大日每下压一分,姜宁心头的压力就沉重一分,比起先前的九万九千剑的低语加在一起都要沉重。姜宁的心头仿佛生出了一个小人,那小人的面容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只不过此时,不管是他的肉体,还是那个小人都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给彻底的禁锢住了,只能静静的站在原地被动承受。
大日依旧在缓缓压下,姜宁的胸口有一股闷气越积越重,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哇的一声,姜宁一口鲜血就吐了出来,头顶传来的压力这才消减了一些。
那小人和姜宁本身依旧定定的站在原地,一动也不能动。那一轮大日已经渐渐的来到了他的头顶,热气蒸腾,心中的那个小人竟从头到脚开始燃烧,其间的痛苦,不亚于真的被人丢在了火海之中。
冷汗直流,嘴角有血丝渗出。
姜宁之后,舍那平穷姑娘陈清平之外,陈清尧,叶萱和青萝三人并驾齐驱,已经来到了一千五百层的阶梯之上。三人此时表情皆是有些凝重,那些心头的低语此时越积越重,对他们三人来说已经成为了一种巨大的负担。
陈清尧抬头,遥遥望着上方已经走到第两千零一级台阶之上的姜宁,战意升腾。
恍惚间,他好像看到了一团半透明的赤色火焰正在灼烧着姜宁的全身。可仔细一看,除了他嘴角的血丝之外,什么都没有,就好像先前看到的一切都从老不曾存在过一般。
大火愈演愈烈,姜宁还是一根手指头都动弹不得。很快,心头的那个小人就被那一轮大日灼烧的一干二净半点不剩。
姜宁狠狠的吸了一口气,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权。
“意境!”姜宁喃喃道。
原来方才所发生的一切都是那把大剑之中所蕴含的意境。
拥有意境的灵器意境可以算作中品灵器了。
八域对于灵器的等级有统一的划分方式:下品灵器,中品灵器,上品灵器和极品灵器四个等级。
单纯的能够伸缩由心幻化大小融入修者身体之内的乃是下品灵器。
拥有一种以至于多种意境的灵气则是中品。
诞生出拥有自主意志的器灵之后,灵器就可以被称为上品。
至于最后的一种极品灵器,则是灵器可以和妖族一般完成化形,到了这个境界,灵器就已经可以算是步入了生命体的行列,威力也会自然而然的比普通的灵器大上数倍乃至数十倍。
鹊儿手上的那串可以随时变成黑猫的猫铃铛就是一件极品灵器!
同样的情况依旧在发生,姜宁一步踏入了第两千零二级,一柄水蓝色的长剑熠熠生辉,姜宁的心头重新生出了一个小人。小人正静静的站在海面之上,有万顷波澜从远处奔涌二来,他依旧不能动,只能眼睁睁的站在原地看着,任由那滔天巨浪当头而下,将他整个人都淹没在了海底。
姜宁的嘴角又渗出了一丝血,继而再一次醒转过来。他轻轻一抬脚,踏上了剑吟梯道的第两千零三阶。
既然不会死,不妨继续往前走。
吐出了那两口血之后,姜宁感受到了自己身体中的不同。真元并没有任何的改变,但是心头上的那个精神小人,死过一次之后,第二次就变得愈发凝练,在那些中品灵器的意境压制之下就能够坚持的更久一些。
三阶,四阶,五阶!
姜宁依旧在往前走。每走一步,消耗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这一次,陈清尧停在了第一千九百阶之上,叶萱和青萝约莫还能在往前走个两三阶,却不约而同的选择了停在了他的身边。
时间已经到了晚上,众人相聚于剑鸣山下,注视着依旧在攀登的姜宁的背影。
两千零九十七阶,距离山顶尚有九百零三阶!
前来洗剑阁走山道的人本就不少,听闻出现了一位走过两千阶梯的修者出现之后,即便是已经走过了山道的人,大半都没有选择打道回府,而是同虹双他们几个一样,密密麻麻的站在了山脚之下,想要亲眼见证这个百年不遇的场面。能那人从山上下来,若能上去交个朋友那是最好,若不能,随便交谈两句混个脸熟也是好的,即使连眼熟也混不到,只要能够见到这极为难得的一幕,也算的上不虚此行了,以后回去和后辈族人讲说见闻的时候也好有个拿得出手来的吹嘘资本。
时间一日一日的过去,姜宁的脚步由快变慢再变快,一直到第十一日的时候,姜宁一步踏上了所有人梦寐以求的第三千阶梯道,他的脸色显得极度苍白,眼中却有星光也不及的闪耀神采!
姜宁并指作剑,一剑朝天,整座山上都响起了清越激昂的剑吟之声,紧接着,剑鸣山上的十万柄剑齐齐噤声!
一剑鸣,万剑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