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如灯芯风摇曳,草,是狗尾草。
“阿嚏!”
陈清平醒来的时候,紫衣少年正拿着草茎撩拨她的鼻子。
“醒了。”少年略显不满的抱怨道:“你还真是能睡!”
檀香扑鼻,一袭一袭的流苏随风轻摆,乳黄色的帐幔扇卷,拖展出一半系在床沿,两扇抹了朱漆的大红门板朝里开着,斜角的窗户亦是如此,顺着那精致繁琐的雕纹往外,绿柳周垂,山石点缀,小桥流水,藤萝掩映,尽是一派旖旎之色。
“是你!”视线缓缓聚焦,陈清平看清了床边之人的模样,愣是一惊,双手撑着床板想要起来,却只是徒劳。
她认得这个人,小卢死在姜宁剑下的时候,便是此人拘走了他的魂魄。
少年翻了个煞是好看的白眼,虽然这个形容用在男人的身上有些不太恰当,但这就是陈清平此时的感觉。
“你追着我的签兵一路跑到这里,见到的不是我还能是谁?”
平穷姑娘一惊,“这里是咒神宫?”
紫衣少年摇摇头:“当然不是,这里若是咒神宫,你早就该死的连渣渣都找不到了。”
平穷姑娘大眼睛滴溜溜一转,道:“你不杀我?”
紫衣少年笑道:“自然。”
若要杀,她现在尸体都该冷了。
“那就有话快说,本姑娘可忙得很!”陈清平道,半点也没有一个身陷囹圄的人该有的觉悟。
少年白眼道:“分明是你自己追着我的签兵来到这里的,有什么话也该是我先问你的好吧?”
“哦。”平穷姑娘反应过来了,原来是自己自作多情,跟着签兵跑到了人家的地盘上,而人家压根儿就没有打她的主意。
紫衣少年自顾自把玩着手中的狗尾巴草,完全没有要理会陈清平的意思。
平穷姑娘的双肘吃力的抵着床板,终究还是功亏一篑,没能如愿坐起来。
少女皱了皱眉,道,“你就打算让我这么躺着跟你说话呀?我不喜欢别人用这么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我。”
“那么这样呢?”少年邪魅一笑,本来就俯身坐在陈清平床边的紫衣少年压低了身躯,俊美的脸庞之上有迷幻般的光芒流转。
少年的脸几乎要贴到了陈清平的鼻尖。
陈清平看着面前这张熟悉的脸,只是呆愣了一瞬,便再一次别过了头去。
少女略显嫌恶的瞪了紫衣少年一眼,道:“你自己没有脸么,怎么老是喜欢变成别人的模样?”
那是卢又礼的模样。
少年闻言并不生气,笑道:“当然有了,只不过我的真容太美,一般是不会随便给别人看的。”
“哼,牛不直角弯,马不知脸长!”平穷姑娘不知不觉就用起了平日里数落姜宁的口头禅。
“怎么?”
紫衣少年道:“难道你不想看看?”
平穷姑娘大眼睛里的亮光一闪而逝,摇头拒绝道:“不想。”
紫衣少年伸出食指,在平穷姑娘的面前左右一晃,摇了摇头,揶揄道:“说谎的可不是好姑娘!你分明就是好奇了。”
陈清平没有否认,只是道:“你既然说一般不给别人看,那么要看自然是要付出代价的,我说的对吗?”
紫衣少年诱惑道:“旁人自然是要付出代价,不过嘛,如果是你,我可以……”
陈清平立刻摇头,打断道:“天上从来不会掉馅儿饼。”
“可我不是天。”
陈清平依旧横眉冷对,又一次别过了头去,“总之,我就是不看。”
“那我若偏要给你看呢?”紫衣少年的脸上露出了一丝邪魅的笑容。
此刻我为刀俎,你为鱼肉,你真的便能拒绝的了吗?
陈清平没有说话,只是固执的闭上了眼睛。
紫衣少年扔掉了手中的那根有一把草,无奈的叹息了一声,自言自语:“哎呀,没想到我堂堂……做人居然也会有这么失败的时候!”
“好吧,言归正传!说罢!你从阙京城开始,一路尾随着我的签兵来到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少年道。
感受着紫衣少年温热的鼻息,陈清平觉得有些不适,身子在床上来回扭动,却怎么也躲不开,只好再次出言抗议:“我要坐起来说!”
紫衣嘿嘿一笑,道:“我这不就是正在帮你吗?”
两道古怪的白色气流从那少年的鼻孔飘出,顺着鼻管钻入了陈清平的身体之内,几乎在同一时间,陈清平就发现自己的上半身恢复了行动能力,略带惊异的看了那紫衣少年一眼。
可是她很快就发现,自己的双腿却依旧动弹不得。
平穷姑娘也不卖关子,如实道:“我来找你,自然是想同你要回小卢!”
“小卢?”
紫衣少年闻言一愣,坐在床边皱眉思索了半天,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终于展颜一笑,道:“哦,你是说先前那具签兵体内的迦楼罗神魂呀?”
陈清平连忙点头,直像小鸡啄米。
“那东西当下于我还有用处,暂时不能给你!”
“那你什么时候可以给我?”
少年没有回答陈清平的问题,转而道:“便是我肯使用解签术将那道神魂从签兵体内放出来,他也会立即魂飞魄散,你确定你真的想要这样?”
平穷姑娘本不想再同那少年废话,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开口问道:“难道就真的没有办法救他了么?”
“有啊!”少年笑道:“找一具完整的人类躯体,帮他夺舍便可,只不过他的体质你应该清楚,你救活他,他还是会无止境的吃人,到时候,他还是会被
这样那样的人杀掉,若是你想束缚着他,那他便会饿死,天地规则,一个灵魂在经过黄泉的洗礼转世之前,只有一次夺舍的机会,为此,你还需要背负上另一条性命,你可想清楚了?”
“既然重生,为何还会吃人?”陈清平不解。
少年一笑,“因为那些所谓的迦楼罗血脉,本就不是什么真正的血脉,而是一种扎根于灵魂深处的诅咒!”
“当年在人类身上种下这种诅咒的人乃是一位道和巅峰的神兽迦楼罗,这也就意味着,想要解除你口中那位小卢身上的诅咒,至少也需要一位道和巅峰境,而且懂得诅咒之术的大尊者出手才有些许的希望,”少年道:“也不怕告诉你,咱们这一方世界,如今的所有七片大陆之上,根本连一位道和巅峰的存在都没有,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的,他已经没救了。”
“不,他还有救!”陈清平固执的道。
紫衣少年的笑容有些玩味,揶揄道:“你是说,吃掉那个应劫之人?”
陈清平他没有印象,但是那个以生虚之境越十多级打败卢又礼的姜宁他却记忆犹新。毕竟这具迦楼罗签兵体内卢又礼的魂魄,是他寻找了多时才得到的消息,赶到战斗现场的时间就要比陈清平早得多,那场战斗,他可是从头到尾看了一遍,那个使剑的少年,别说是陈清平,便是紫衣少年自己对上,也不觉得能有必胜的信心。
平穷姑娘并不知道何为应劫之人,对于紫衣少年口中所谓的诅咒也并不了解,但是少年的话她还是听明白了。
姜宁的血肉便是如今唯一能够治好卢又礼的解药。
她当时也从父亲的口中听到过类似的话,说是卢又礼当时曾有言,只要吃掉姜宁,往后他就不必再吃别人。
陈清平咬着嘴唇,脑海中浮现出了姜宁那张颇有‘剑仙风范’的笑脸,终究还是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紫衣少年笑笑,略带诱惑意味的道:“星极境的星火可以修复肉体,拿着那个应劫之人的血肉给他吃,其实也不一定会死人的嘛!比如说,先给那小卢吃一条手臂,等那人用星火修复好了伤势,再截下一条腿给他吃,或许,只要吃到了足够的血肉,那迦楼罗的诅咒就可以解掉了呢?”
平穷姑娘陷入了沉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