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香甘冽,于姜宁和冬寻来说,未免有些逆来顺受。
原本担心的味道之中蕴含着什么未知的危险,但是足足一个时辰过去,似乎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姜宁二人总算是微微松了口气。
但,如此之大的‘小花’,在这天河之中,只要所处的位置不在天河的边界,基本上都能够清楚地看到。
一来二去,‘小花’的边上,陆陆续续地又来了七八个深渊种族的高手,反倒是那妖族的玄水龟,不知为何,依旧未曾现身。
阴煞,白煞,以及那三个骨族,皆已经停在了二人身后几百丈的位置。
慢慢地,姜宁也发现了规律。
“他们几个也被那种神秘的力量给束缚住了,”姜宁道:“照现在的情形来看,来的越迟,距离这大花的位置就越远。”
冬寻的神情反倒没有姜宁那么凝重,轻声笑道:“照现在这个样子,这个大花不断地成长,它那种神秘的能量,辐射的范围应该可以覆盖住整条天河,我来过这里很多次,也曾经出现过试练者差不多死光的情况,但是,那些人,都是在不同的关卡之中死掉,或者是被其他的试练者杀死的,并不是被这里的某一处危险直接一锅端,这一次,既然所有的人到了最后都很有可能被这大花的能量束缚住,我们一起死掉的概率反倒降低了许多,我估摸着,在所的人被束缚住之前,咱们是别想离开这里的,静观其变吧!”
姜宁乍一听,觉得很有道理,提起的一颗心慢慢地放了下来。
但是仔细一思忖,又觉得冬寻这个想法实在有些想当然了。
眼前这棵大花,如她所言,若是一直成长下去的话,确实很有可能将所有的人都束缚在自己的香气笼罩的范围之内。
但这并不意味着,只要被那大花的香气控制的人,就一定都会死或者一定都不会死。
也可能,这大花杀戮的依据,是按照被束缚住的这些人吸入香气的总量来判断,又或者是按照距离大花的远近,或者其他的什么方式。
这样一来,最先来到这里,距离大花最近,吸收的香气也是最多的姜宁的木棉,等到最后,就很有可能面对下面两种极端情况的一种。
若是吸收的花香越多或者距离越近越危险,那么二人就很有肯能丧命,反之,二人活下来的机会,在眼下所有人中,反倒就是最高的了。
也有可能,这大花根本就不想杀人,只是在和他们玩耍,当然也有可能,这大花杀人或者伤人只是随心所欲,并没有什么规律可言。
接下来的可能性其实有很多,众人的生死并不一定会和是否被控制产生关联,冬寻的推断虽然有一些的道理在,但总的来说,还是片面了些。
当然,这些想法,姜宁都只是留在心里,并没有说出来,既然目前为止,二人还需要静观其变,与其说出来让两个人都忧心忡忡,倒不如闭嘴,让冬寻继续保持乐观。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那‘小花’越来越大,越来越高,到了当下,已经像是一座巨山之上的宏伟城池,不管是宽还是高,都已然一眼望不到边。
在这个过程之中,有人淡定地等候,有人在凝神思忖着脱身的办法,有人在尝试,有人则观察的大花的变化,还有的人,经历了这几个过程之后,心中的恐慌越来越盛,开始发了疯似的朝着后方逃离,当然,这只不过是在做无用功,白白地消耗自己的力量罢了。
当然,这其中,还有姜宁和冬寻这样的人,他们来的最早,已经度过了上述的试练者们经过的所有阶段,眼下,就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水位越来越高的天河河面之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这个时候,姜宁和冬寻正转过身来,对着身后的众人指指点点。
那些个煞魔还有骨族也看见了,但是,众人之间的距离即便只有一寸,也像是一道永远无法到达的鸿沟,不单单是他们自己无法到达,就连他们的攻击也是如此,便是放出去了,也会骤然之间消弭于无形。
彼此之间能够传递的,大约就只是光线和声音,所以他们才看得见彼此的存在,听得见彼此的声音。
正因为发现了这一点,姜宁还曾试着站在原地对后方的煞魔进行音波攻击,还有可以化作光线的雷霆攻击,但是,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这大花所控制的范围之内,所有的游戏规则都是相对的, 根本就没有什么漏洞可以钻,而他的那些攻击,则是毫无意外的,被那股神秘的力量给抹除掉了。
这种力量以一种压倒性的方式,让姜宁他们两个,包括在场的所有人,心中都生出了一种浓浓的无力感。
以至于到了后面,众人就连挣扎一下的心思都不再有了,只是静静地坐在了原地,等待着事态发生变化。
若是一直这样下去,对于他们来说,其实也是一种可以接受的局面,反正天河试炼是有时间限制的,等到这个时间过去了之后,天河的能量就会将他们这些人全部排斥出去,到了那个时候,他们也就自由了。
相比于死在这种神秘力量之下来说,虽然收获不多,但是可以安然离开,当下已经是一种十分能够接受的情况了。
后方,那血魔的身影也已然出现,距离这里,已经有数万丈之遥,显然,他是一不小心来到了那香气弥漫的范围,刚刚被控制住的,所以,眼下正在努力,乃至于疯狂地挣扎着,前方见到了这一幕的众人,却是没有一个出言提醒。任由他在那里徒劳地挣扎着。
倒也不是那些煞魔凉薄至此,就连提醒一下都欠奉,只是他们清楚,就算是自己出言提醒了,血魔那个家伙,不尝试过所有的逃脱办法,然后失败,他自己是不肯罢休的。
因为,他们当初来到这里的时候也是如此。
姜宁和冬寻觉得这种事情无关紧要,故而就说与了那些人,但是他们不信,自己折腾了好大一会儿,实在黔驴技穷,这才作罢,他们自己,也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后来的人,但是后来的那些人,也都与他们做了同样的事情。
眼下发生的事情,就像是一个无聊的轮回,你明明知道会发生什么,但是不管你如何提醒,如何说,那些人不亲自把你经历过的事情经历一遍,是不肯罢休的。
此时此刻,姜宁突然想起了自己在私塾的时候,曾经听先生讲起的那一句诗词: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
一代又一代,无穷无尽轮回着的人们,看似不断地进步,不断地发展,但那也只是满足自身需求的手段发生了变化,其余的东西,比如说需求本身,岂非和那江月一样,日复一日地悬在天边,重复着无边无涯,却又无甚意义的轮回?
每每想到这里,姜宁就总是有一种空虚感,亦或者是一种虚无感。
得到再多,成就再高,即便是真一境的超脱者,也不过就是从有崖的蝼蚁变成了无涯的江月,可江月照人,于他自己,又有何意义可言?
冬寻原本正和姜宁在那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聊着聊着,突然就发现,姜宁这边安静了下来。
“喂喂,我跟你说话呢!”冬寻一边说着,一边转过头来,正想接着抱怨,却骇然发现,姜宁的身体,突兀地变得虚无了起来,就像是由实实在在存在着的实体,变成了镜花水月,海市蜃楼一般,多出了一层诡异的虚无之感。
她发现姜宁的身体开始变得越来越淡,越来越淡,就像是要化作天河之上的水雾,消失掉一般。
“喂喂!姜宁,快醒醒!快醒醒!”冬寻大声地叫喊,姜宁却只是神情呆滞地看着前方的大花,充耳不闻。
情急之下,冬寻放出了一道煞气匹练,想要通过攻击姜宁让他清醒一些,但是毫无意外的,她的攻击刚刚出现,就被那股神秘的能量给消弭掉了。
“糟了!”冬寻暗道:“这样下去,那家伙会死的!”
她一心想着如何唤醒姜宁,反倒忘了自己距离那大花也是极近,说不定,也会遇到同样的危险。
反倒是二人后方的那两个白煞,此时已经吓得魂不附体。
最接近大花的姜宁眼看就要莫名其妙的消失掉了,等他和冬寻死了,要不了多久,将要面临同样命运的,就是他们两个。
此时此刻,后面的那些深渊异族的高手们,反倒罕见地希望姜宁可以活下来。
因为他们私心里觉得,若是姜宁有办法活下来,那就说明他们将要面对的,不是一个毫无解决办法的死局,反之,若是姜宁死了,那就说明,他们自己存活下来的希望也不大。
此时此刻,已经可以说是介于真实和虚无之间的姜宁,因为刚才想到了从儿时和南唐,明艳少女他们几个并肩坐在地上看星星的时候开始,就经常会想到的问题,不知不觉之间,意识都逐渐开始变得朦胧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