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督察院依旧没有开审,理由是左都御史田康邦突患重疾,需要时间静养。
而刑部和大理寺,因为之前的那一桩案子,株连掉了一大批,重新选人都还是一件棘手的事情,职能直接瘫痪了一大半,根本就没有空去做别的事情了。
如此一来,没有主事之人,就只能等。
那就等吧!
其实田康邦一直都是在为自己和弟弟田羽芳拖时间,不管是宰相,皇帝还是十四皇子,对此都十分的清楚,但是他们十分默契的什么都没有说。
李运本就与田康邦是一路的,自然不会妨碍他,至于十四皇子这边,其实也不着急,这段时间,虽然田康邦那里出了一些纰漏,加上他的人也碰巧在李彦西的府邸之中发现了一些线索,足可以证明李彦西这个人有很大的可能是无辜的,但是,他们所要的,可不单单是救出李彦西,而是扫除王朝西北部的土地兼并和贪渎之案,这件案子不单单涉及到田康邦,田羽芳,而且那个使用不到五年的大坝就决堤的案子,还牵扯到了工部。
王朝水利,向来都是工部承办,为什么会交到了私人的手中,为什么凉州刺史田羽芳也会与这件事情扯上关系,为什么好好的一个百年大坝,居然连十年都没有撑过去就瓦解了,这一桩桩一件件,都要事无巨细地详查出来,找出相关的责任人,并且予以惩处才行。
这些事情,都需要时间来一点一点地查,将所有的细节全部都挖出来,所有的罪证全部都坐实,是需要一段相当不短的时间的。
只有将这些问题全部都解决了,再回过头来重审李彦西的案子,事情就会变得十分的简单。
到时候,就算是支持李彦西出狱的证据不足,很可能都已经没有什么大的关隘了,因为一旦田康邦和田羽芳的罪名坐实,田康邦着手办理的案件本身的可信度就会大打折扣,人们自然而然地就会觉得这个李彦西是冤枉的,再回想他素日里的为人,他的身材体格适不适合杀人,他的动机有没有十分充足,他有没有不在场的证明,以及那两个莫名其妙被田康邦收留,很快又莫名其妙地死在了田康邦府邸中的下人,到时候,就算是再有人说李彦西有罪,只怕都没有人会相信了。
田康邦不急,十四皇子就更加不着急了。
李运派人去抓李彦西的母亲和妹妹,如今这两个人被人救出,来到了他的府邸之中,他老十四就算是握住了宰相李运的把柄,对方现在明摆的就是一个明哲保身的态度,根本就不敢去惹十四皇子,更不用说是在暗地里帮助田康邦和田羽芳兄弟二人了。
不像田康邦,李运是个真的聪明人,他知道姜宁那日没有杀他,只是把人救走了,那就说明他以后也不会轻易来动自己,所以,那一晚之后他该怎么做还是怎么做,只是田康邦和田羽芳这条线,已经暗暗地被他给放弃了。
原因无他,那母女两个一旦逃掉,原本天衣无缝的计划就已经出现了破绽,加上李彦西意外地表现出了超一流武学高手的水平,无声无息地杀死他已经是不可能,所以,无论如何,田羽芳和田康邦都是保不住了,既然保不住了,那就只有明哲保身,所以那一日许三会受了田康邦的意,偷偷前往宰相府邸寻找宰相府的管家求助之后,并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因为那管家清楚,事已至此,即便他再多此一举去询问自家老爷,得到的结果也无非是置之不理这四个字,他既然清楚自家老爷的心思,自然就直接代劳了,根本就没有把这件事情告知李运。因为他知道,就算自己不说,老爷也会知道的,等他知道了,若是有什么别的安排,自然就会命人通知自己,若是没有,那就说明自己的做法确实合了老爷的意思。
李运到底也没有再吩咐他什么,那意思自然就是,你做的没问题。
一个得罪了满朝上下的宰相,若然不是皇帝在那里撑着,他早就倒了,但是偏生这样的“光棍”宰相,乃是历代做皇帝的最喜欢那一类,他们不顾身前身后名,甚至不顾家小的性命,他们替皇帝这个王朝之中最大的“光棍”,最大的孤家寡人拉走了所有的仇恨和怨念,所以,但凡是皇帝,都乐的让这种既有能力又会拉仇恨的人多做几年宰相,这样他们也好省下心思好好享受几年生活。
所以,不单单皇帝和十四皇子知道自己不可以随便动李运,就连李运自己,也清楚他们不会因为这点事情就动自己,所以,这段时间,对于他来说,只要稍稍地安分守己一些,不要再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把自己的态度放低放软,这件事情自然而然就会过去。
因此,当田康邦下朝之后再次去到李运的宰相府邸之中寻求帮助的时候,得到的回应虽然一如既往的温和,但是实质性的东西他却是一点都没能问出来。
等他第二天再去问,李运就直接推说有事儿不见,田康邦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他心里清楚,自己当初没有按照李运所说的在第一时间把这两个人送走,并且秘密地灭口,而是选择让他们光明正大地待在自己的府邸之中,如今已然被证明了是一件极其愚蠢的事情。如今,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那两个人死在了自己的府邸之中,当初所设想的以他们两个作为证人控告李彦西,并且还能够显示一下自己的善心和仁慈。但是现在看来,那些外在的好处和名声都远远不如当时给自己留下来的隐患大。
当时他没有好好地按照人家李运的指示来做事儿,眼下也不能够怪人家明哲保身不再管自己,你自己不听话,怪谁?
时间就这么一天一天地过去了,姜宁和冬寻所俯身的李彦西和蝶舞姑娘身上的修为水平一点一点地上涨,如今已然远远地超越了超一流高手的状态,如果他们愿意的话,不管是江湖还是朝堂之上,已经在无人是他们的对手。
只不过,那李运城府实在太深,谋事不露半点破绽,冬寻虽然在他的府邸之中隐藏了数日,但是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收获。
当然,她之所以没有收获,并不是因为她不行,只是因为姜宁之前在丞相府邸之中救人就已经打草惊蛇,如今的李运,早已存了防备之心,暂时停下了与外界之间的一切联系,每日除了上朝之外,就一直安安分分地待在府邸之中,赏赏花,写写字,喝喝茶,除此之外,什么都不做。
既然什么事情都没有做,自然就不会露出破绽。
在武力之上,这朝堂也好,这江湖也罢,这个幻境世界之上能够威胁到冬寻的存在尚且还没有出现,但是在智力,心思,城府之上,老谋深算的李运,就远远不是单纯的冬寻可以媲美的了。
盘桓多日没有收获,冬寻也没了那个耐心,趁着夜色去天牢见了姜宁一面之后,就直接离开,去幻境大陆之上探索去了,反正这里的事情,自有姜宁处理。
对此姜宁也没有什么异议。
这件事情本就不需要冬寻来插手,若是真的让她来解决问题,依那丫头的暴脾气,恐怕会把整个朝廷的贪官上上下下都杀掉,杀个血流成河,到时候,整个王朝都要瘫痪掉。
至于姜宁自己,他有的是耐心。
虽然得到了因果之力,但是如何领悟还是一个比较棘手的问题,就像时间规则一样,领悟之前,之不过勉强算是一个使用者而已,只有彻底的领悟了,才能算是真正的获得了一种新的力量。
这些,可不像是作弊一般地借用修真手段修炼内力,能够在短短的几日之内速成,所以,姜宁有的是耐心慢慢地理解,慢慢地领悟。
再者,这前半局他已经布置好了,后面的那些具体的事情,自有十四皇子来操作,根本就不需要他来担心,原本那李运虽然在朝堂之上一手遮天,但是不服他的人也并不是没有,只是因为担心被报复才不敢出声罢了,但是不敢动王朝宰相的人多,不敢动田康邦和田羽芳的人就少了。尤其是当明里有十四皇子出面,暗里又有皇帝本人撑腰的情况之下,痛打落水狗是很多人都愿意见到的场面。
至于姜宁自己,晚上会花一部分时间偷偷出去,在京城的范围之内到处寻找,看看有没有什么新的因果之力存在。
而到了白天,他就会留出一部分时间休息,剩下的时间都拿出来领悟那因果之力的妙处。
时间,就在这样不知不觉当中,过去了两个月。
两个月的光景,李彦西这个人就像是被整个世界遗忘了一般,没有人再来牢房之中探望他,也没有人再来杀他,更加没有人想着要拉他出去再审。
就好像这个人就应该一辈子待在这阴暗潮湿的牢房之中,从他的青春年华一直坐到白发苍苍。
但是,该发生的,终究还是会发生,就像是天上的阴云积聚到一定的程度之后,就必然会下雨一样,这一晚,当姜宁留下幻身,而本体走出牢房,继续他之前寻找因果之力的工作的时候,他终究还是察觉到了异常。
姜宁停下脚步,挑了挑眉,嘴角顿时勾起一抹戏谑的笑意,“一,二,三,四……不错不错,足足来了五位,没想到这田康邦还真有些能耐,就连李运都请不来的人,他居然能够一次性请来五个,看来,他的手里握着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了!就连那些超一流的高手都会垂涎三尺!”
确实,这两个月里,那个向来十分懒散的田羽芳可是一日都没有闲着,普通的矿工就算是再多,在短时间内也根本不可能直接从那紫金矿脉的表面直接挖到矿脉的最深之处,所以,他经过多方打听,最后花了大代价从江湖之中请来了一批能人异士,足足三十个,这些人各个都是擅长穿山纵地的好手,他们在一起鼓捣了几日,计算出了最佳的挖掘路线和掘进手段之后,分成两批,轮换着工作,加上田羽芳另外找来的那些青壮的帮助,总算是在两个月之内直接挖掘到了那矿脉的核心地带,取出了那些超一流高手梦寐以求的赤色鎏金,而这一颗鎏金,竟是足足有人头那么大!
得手之后,田羽芳立即命人给分散在全国各地的超一流高手传递信息,仅仅只是几日的功夫,那些人果然就都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见了他手里的鎏金之后,各个都十分满意,这些鎏金,足够他们五人瓜分了,倒也没有发生太多的争执,只是相互之间约定,到时候出力多的拿走的鎏金的份额也就越多,反之则越少,算是按下了这个卯子。”
当然,高手也有高手的好奇心,这些超一流的高手,自然也不例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居然要我们五个联手才能够杀死?莫非,他竟也是我们这个层次的高手不成?”
“虽然我很不愿意打击各位,”田羽芳道:“但是,如果要我说实话的话,那么,单对单,那个人的实力,恐怕在再做的各位之上!”
其中唯一的一个女子,穿着红色的薄纱,清纯如邻家少女的面容之上竟是露出了一丝异样的媚态,她莲步轻移,一晃之间就如鬼魅一般出现在了田羽芳的面前,道:“难道,他要比林重大哥还要厉害不成?”
女子嘴里所言的林重,自然也在这五人之中,乃是武榜排名第二的江湖高手,一手双手剑使得出神入化,除了武榜排名第一,神龙见首不见尾,就连这一次争夺赤色鎏金的事情的时候,他也没有现身的白潍河之外,整个江湖都没有一个人是他的对手,就连那白潍河,他林重也从来没有见过,事实上,那个人在场的五位超一流高手没有一人见过,就连他们,都对于武榜将一个素来灭有出现在公众视线中的人物认定为天下第一,其实下面的很多人都是有非议的,就连拍在武榜前十的在场的这五位,也是一样。
凭什么要把一个从来都没有在江湖之上出现在过的人排在第一?那个人又没有和他们交手过,既然都是超一流的高手,凭什么就认为他比在座的各位都要强呢?
心高气傲,也确实有那个底气的他们,自然就不会服气。
只可惜他们忘了,武榜子建立以来就从未出错过,他们的座次排出来之后,相互之间较量未必是拍在前面的人一定能够胜过排在后面的人,但若是两两捉对厮杀,到了最后统计胜负结果的话,这个排名几乎就不会错!
也正是因为武榜的公正性,他们几个人的名声才能够响彻整个江湖,甚至在庙堂之上也偶尔会被人提及。可是现在,当出现了真么一个不被他们接受的人的时候,他们又开始怀疑这个榜单的公正性。
这就是人性。
人们素来只会相信那些他们愿意相信的东西,那些他们不愿意相信的,不乐意听到的东西,就算是你将不折不扣的事实摆在他们的面前,他们也会选择视而不见。
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如此而已。
原本在自己上面有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人存在,就已经很让林重这一帮人不服气,眼下,这田羽芳竟然说还有一个人单打独斗起来要比他们几个都厉害,林重就有些半信半疑,故而开口问道:“莫非那人就是传说中的白潍河?”
“不不不!”田羽芳苦笑着摇头,道:“他不是白潍河,可是,他大概要比那个白潍河还要厉害一些。”
五个人几乎在同一时间皱起了眉头:“说,他是谁?”
此时的他们,已经不单单是为了田羽芳手里的那块赤色鎏金,而且还加上了他们内心深处的那些强烈而灼热的好胜心!
一个神龙见首不见尾,也不知道实力到底如何的白潍河已经莫名其妙地排在了他们前面这么多年,眼下又冒出来一个人,据说要比那白潍河还要厉害,他们若是不去会会,这武榜之上来年的名次岂不是又要不明不白地倒退一位?
所以,田羽芳这一次的行动顺利的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
仅仅只是草草地约定了一个对于那赤色鎏金的分配方式,几个人就消失在了他的刺史府中,即刻朝着京城的方向去了!
时间回到当下,姜宁尚未走出天牢,就已经察觉到了几股十分微弱但是又诡异地十分强大的气息。
这些气息,仅仅是简单地判断一下,也知道,绝对不是刑部的人,刑部,根本就不可能有如此强大的存在。
既然不是刑部的人,却突然之间聚集在了这里,那么,这些人十有八九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他们埋伏在外面,而不是直接潜入天牢之中杀人,就说明他们已经认定了自己在晚间会出来。
循着因果线一看,姜宁便是一笑:“果然是冲着我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