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大袖及脑,眼看就要血溅当场之时,突然听的空中响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细鸣。老者耳力惊人,知道有暗器袭来,立刻如飞蝶般向后纵跃而去,堪堪避过一击。
但是当他定睛看时,却赫然发现自己的左袖摆已被齐齐截下一半,飘在空中尚未落地。
老者顿时冷汗直冒,他的袖子被截,居然连是何人出手都未看清。再看那斩掉他袖子的暗器,竟是一片薄薄冰片,在地上霎时化为几点水珠。
他心中紧张,但脸上神色却丝毫未变,沉声道:“是什么人暗算于我?为何如此藏头露尾?”
“我哪里藏头露尾?看不见我,是你眼瞎。”一个惫懒的声音传来,却是在头顶上响起。
老者愕然抬头,却看见一人,竟如同悬在山壁之上,几乎要与顶峰平齐。再仔细看,那人衣衫不整,须发缭乱,却是斜靠在一方青石之上,手中持着一壶,正在仰头饮酒。那酒液倾下,堪堪正在那高悬红日之前,仿佛源源不绝,饮下一道金液。
老者见了此人,心中大为惊骇,但脸色却一如往常,沉声道:“尊驾究竟是何人?”
那人纵身一跃,便如凫雁入水一般,从十几丈高的山崖之上直坠下来,直让人心都要提到嗓子眼。眼看他下落速度越来越快,好似下一刻便要在地上摔成粉碎,却见他伸手在岩壁上按了一按,在藤萝上扯了一扯,下落之势顿减,竟是翩然落地,不发一点声响,轻身功夫简直匪夷所思。
但甫一落地,就听见老者右袖之中铮铮连响,竟是三颗精铁流星带着劲急风声,分别打向这人喉头、胸腹、腰眼三处要害,看那蓝汪汪的流光,定是喂了剧毒。
这老者口中询问,手下却丝毫不容情,下手极为狠辣,竟如有生死大仇一般,只欲置他于死地。
但是那人见暗器袭来,却丝毫不慌,也不见有什么动作,便如同鬼魅一般将那暗器全部闪了过去。
那老者心中发狠,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法,袖中不停连响,暗器发射几乎没有间隙,三颗之后又是三颗,蓝色流星如瀑布一样继续向那人射去,覆盖了他从头到脚大小要害,似乎已是避无可避的必死之局。
“有完没完?”老者眼前一花,竟见那人如同会缩地法一般,连动作都没看清,便已穿过层层流星,瞬间欺进自己身侧,那英武的脸上带着几分不耐烦,不是卫尉卿张凌张逸云,又是哪个?
老者心中大骇,又是向后急纵,不想逸云一手疾速探出,如虎爪一般扯上了他的右袖。只听嗤啦一声,老者的右袖,连带袖底精钢机括一同被撕扯下来。
难怪这老者能够毫无间隙,连发这许多暗器,原来竟是袖底机括之功。
那精钢机括原本是套在手上,此时被被逸云硬生扯下,老者一条手臂顿时鲜血淋漓,皮开肉绽。那老者也是能忍,脸上仍是不动声色,受伤的右臂微微颤抖,做出戒备之态。
逸云拿着那精钢机括翻来覆去查看,口中啧啧称奇:“少见少见!这东西是墨家的机关匣吗?”手中似乎是在把玩,但每翻转一下,都将一块钢铁零件生生掰下,闪着寒芒的的精铁流星从机匣之中噼啪掉落,洒了一地。不过数息之间,一件精钢机括竟是被逸云徒手掰作粉碎。
“事已至此,你还要装痴作傻?你演的这桩戏法,只能骗骗小孩子罢了,我可没空陪你演戏。”张逸云嗤笑一声道,“丹辰子,没想到你不光会为圣上炼丹,竟还擅长这易容功夫。将这么多人玩弄于股掌之上,是不是很威风啊?”
老者心中泛起惊涛骇浪,但仍然阴着脸,并不答话,只是一瞬不瞬盯着逸云一举一动,防他暴起发难。
逸云见他不作回答,又懒懒的道:“若你还戴着这张死人脸皮,我可要动手帮你扯下来了。”
两人现在距离数丈,但在逸云那诡异身法之下,十丈与三寸的距离也没什么分别。两次退避之后,老者身后已是万丈悬崖,再也无处可躲。他看了逸云一眼,终于抬起手来,在脸上颧边抹了一抹,竟真的扯下一张面皮。
怪不得这人不论喜怒,脸上都没有什么表情,原来是用油泥、膏剂作了易容,真是惟妙惟肖。
假面一去,这人终于现出真容,红脸无须,一脸怨恨,不是丹辰子,又是哪个?
“好个张逸云,张大人!竟能识破我的行藏,”丹辰子恨恨地说,“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的身份,又是什么时候缀在我后,跟踪我到这里?”
“哈哈,那天金丹逸失,圣上让我们各去寻找,”逸云笑道,“我却道哪里找去?不如跟在你这丹道大师身后,还能省些力气。”
丹辰子目瞪口呆,自己被张逸云追踪,竟然只是因为他生性惫懒,不愿费力寻找金丹,这缘由实在是滑稽至极。但从始至终,他竟完全没有发现有人在跟踪自己,这张逸云的实力,也实在是可怕之至。
“既然我已回答你的问题,那也请丹辰子先生解答我的疑惑。你易容改貌,大费周章,借这两个街头小民来寻找金丹,究竟有什么企图?”逸云虽然脸上带笑,但话语却渐渐透出冰冷寒意,“或者说,你掩盖身份,寻这金丹,究竟是要献予何人?”
丹辰子是帝王宠信的丹道大师,奉着皇命寻找金丹,本来就是名正言顺的事,根本没必要改换身份,藏头露尾。而且丹辰子是有真才实学的修士,完全能够通过星舆分野,计算那丹坠落的大概方位,哪里需要驱使两个街头小民来山里瞎撞?
逸云一路缀在丹辰子后面,看这丹辰子追踪韩狗儿和杜小乙进山,越看越是疑惑不解。两人在山中宿营一直没有遇见野兽,是因为丹辰子用兽药驱赶之故。在那山洞里,丹辰子的徒弟与二人起了冲突,也是丹辰子暗地出手,用暗器将那逆徒打死,才让两人最终脱险,不然怎么可能只是摔了一跤,就正好将人摔死?最后小乙掉进山涧,也是丹辰子暗中将其救醒,才让他最终寻得金丹。
小乙找到这金丹,以为全靠自己运气,却不知全是丹辰子暗中保护指引之功。两人身在局中,都是浑浑噩噩,但逸云冷眼旁观,自然知道这些真相。
丹辰子听他句句诛心,心知今天已是不能善了。张逸云这厮身手实在高得可怕,又是天子亲信,若是今日让他从容离去,揭露自己的阴谋,那么不光荣华富贵再也休想,天下之大,自己都无立锥之地了。两人身手差距甚大,但自己也不是没有压箱底的绝招,说不得只能手段尽出,将他留在这荒山野岭之中了。
想到此处,他不由恨声道:“张逸云!你不要欺人太甚!今日你若非要为难与我,莫怪我与你拼个你死我活!”
话音未落,丹辰子就听逸云冷笑一声,劲风如刀已至面门。丹辰子大惊,没想到逸云说动手就动手,竟无一丝征兆。若要与逸云相争,他最需要的便是时间,可现下逸云根本不给他时间,脚下踏罡步斗,手底出招如风,招招不离他喉头要害。丹辰子退无可退,只得辗转腾挪,拼命拿手臂格挡,每当掌臂相交,都像被钢刀砍中,痛彻心扉。
反观逸云,却是一边出招,一边森然而笑,出招间隙竟还可开口说话:“你有何资格,却要与我拼个死活?”
高下强弱,一时立判。眼见丹辰子左支右绌,马上便要落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