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旭风并未立马出声应答,只是徐徐落坐在了炉火旁。
“且不急,若你师傅还未回来,我便在此等等罢。”
许烟雨心中开始抓狂,面上又不得不维持着得体的微笑。但细细想来,若有事的话也可说与她听让她转告便好,可他却似乎故意岔开了话题。
许烟雨也不是个愚蠢看不清事的人,既然此事不想让旁的人知晓,那她便不会再问。
她提起旁边的茶壶,冲泡上了一杯菊花玫瑰茶,双手奉上,“王爷请用茶。”
男子伸手接过,微微抿了一口,便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朝许烟雨看去
男子弯了弯眼眸,抿唇一笑,“你且去忙你的吧,不必在意我。”
“好。”许烟雨点了点头,竟真的立马离开就去干她的事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许烟雨将最后一筐栀子花炒制好装罐、摸了一把额上的汗水后,才突然后知后觉她居然真的就把她那王爷主子晾在了一旁。
还旁若无人的忙前忙后,甚至都快忘了她的主子还在她院子里坐着呢,她肯定是被猪油蒙了了心智,才能这般无礼放肆。
心里一阵忐忑,她立马收拾好,悻悻地挪到她那王爷主子身边,端正身板好好的候着,一副惟命是从的忠仆样。
“忙完了?”
“嗯。”许烟雨从嗓子里挤出个字来。
男子不由得笑了笑,“过来坐吧。”
许烟雨此时正觉得乏力,便没有推辞,直接一屁股坐了下来。
刚歇了一口气,旁边的清雅男子又出声道,“近日书读的如何了?”
噗.........许烟雨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立马起了身,“王爷,奴婢突然想起竹篾里晒的玫瑰还没收呢,奴婢这就去一趟,将它收搬进屋子。”说着,脸上还特地露出一个真挚恳切的笑容。
“刚刚见你不是搬进屋了?”男子面露不解。
许烟雨的笑顿时凝在了脸上,她是不是蠢,岔个话题都岔不成,她刚刚就应该继续干她的活,不过来的,现在后悔还来的及么?简直是欲哭无泪。
“呵呵...呵呵,瞧奴婢这记性。”尴尬的笑了笑,又一屁股坐了回去。
男子微微一笑,用他惑人的双眼瞧着面前的女子,又刚要开口,话还未出喉,面前的女子又立马出了声。
“奴婢听闻王爷的箭术是一等一的,那日围场也是有所目睹,却不知王爷竟连射艺也如此出色,王爷真是厉害,哪像奴婢,就只会制茶。”说着,又露出一个崇拜的表情。
她这连夸了一堆彩虹屁,不给他问话的机会,好歹要把问及她读书的事给岔过去不是,心里顿时油生出一种害怕被家长问成绩时的感觉。
“怎么?你想学?”
“啊?”许烟雨被她那王爷主子捕捉到的重点弄的有些发懵。
“你若想学.....”
许烟雨连忙反应过来,急忙摆了摆手,喉咙中的不字刚要出来,男子的声音却已然先了她一步。
“三日后午时便在湖心亭等我,我教你。”
“哈...哈哈,王爷,不必了吧。”
“怎么?你不想学?”
许烟雨抬眼瞧着面前正定定看着她的清雅男子,内心的草泥马已经开始群魔乱舞,她能说她不想学嘛?她就是想拍个马屁,怎么又把自己给绕进去了。
“奴婢怎么会不想学呢,只是王爷那么忙,奴婢又怎好劳烦王爷,奴婢可以以后再慢慢学。”许烟雨脸上堆出些笑。
“无妨,也费不了多少时日,你既有心想学,便不必在意这些。”
“奴婢.......”许烟雨刚想再开口挽救挽救,却见她师傅从门口走了进来,她只好噤了声,不便打扰他们说正经事。
朝旭风见到顾音回来了,便起了身。顾音漫不经心的看着男子,“听我院中的丫头说,你有急事找我?什么事啊?”
“去你屋里说吧。”男子皱了皱眉,脸上多了些凝重。
顾音不由得愣了愣,却到底顺了男子的意思点了点头。
许烟雨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蹙了蹙眉,深觉此事应对顾音来说极为重要。
许烟雨去唤顾音用饭时已是傍晚时分,她看着乌黑一片并未点上灯火的屋子,心中有些疑虑,轻轻敲了敲屋门,“师傅,你在吗?”
屋子并未有人作答,她不免有些担心,又提高了音量再唤了一声,“师傅,你在里面吗?”
吱呀一声,门被打开了,顾音从里面悠悠走了出来,又将门反手合上,面上依旧如平常一般,看不出有任何的异样。
“师傅,你在呀,怎的不点灯。”
“刚小睡了一会,这才刚醒。”女子慵懒的打了个哈欠,“走吧,有些饿了。”
许烟雨看着她平淡的神色,不免松了口气,看来没什么大事,那她就放心了。
然而以后每一年的这个时候,她却都会看见她那师傅一个人静静立于门前,面色依旧淡淡,眼睛却始终定定的望着某一处愣神,一站便是许久。
直到有一天她无意中撞见她那师傅独自一人在夜深之时点上了一柱香,一张一张的焚烧着手里钱纸,她才恍然知晓了那时朝旭风要说的事。
顾音的父亲,那位顾家的候爷过世了。
顾音彻底与家中断绝关系的那年不过才十七岁,如今却已然过了十多年,这十多年来,她独自一人身在这朝阳城中,孑然一身、无牵无挂,日子倒也过得去。
她以为她就算没有了家人,也能活的自在洒脱,实事上,她也的确做到了。这十多年里,她做自己想做的、活自己所想的,即便没有所谓的家人,她也照样过的肆意活的开心。
只是徒然听到那老头子的死讯,她竟一时间觉得有些恍惚,就像原本填满了的心,却突然缺了个洞,叫那些冷冷的风生生都刮了进来,刺得人胸口直疼。
许烟雨知道,她那师傅永远都是嘴冷心热,到底,她还是放不下的,骨肉亲情、血浓于水,即便后来种种是非,那段她曾拥有过的父爱温情,又怎能轻易割舍的掉呢?
许烟雨是被院外的敲门声给吵醒的,她猛的起了身,一脸的怒气,瞧了瞧外面灰黑的天色,怒气就更旺了,大清早的也不让人消停会。
怒气冲冲的去开了门,来人是府上的小厮阿大,正要开口问找她有何事,梁清楣却从旁边窜了出来,一脸看到救星似的激动的拽住了她的手。
许烟雨被面前女子的吓了一跳,“楣楣,你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
梁清楣从怀中掏出几两碎银,道谢打发了阿大,才满脸悲凄的将她拉到了一边,“我找你着实有急事,这才来了王府着人通报了一声,府上的小厮才带我来寻了你的住处。”
许烟雨被唬的心慌,连忙询问道,“什么事啊?这么着急?你可别吓我。”
“其实也没什么打紧的事,就是你先前许诺赵益的那罐辣酱,那小子成天在我耳边嗡嗡的说,我实在很想弄死他,烟雨啊,你赶紧给他吧,不然早晚我会忍不住,到时你就得在军中大狱见我了。”
许烟雨一头乌线,无语的抽了抽嘴,“敢情你这一大早找我就为这事啊?”
“烟雨啊,我军务繁忙,这便走了,你记得啊。”梁清楣说完便匆忙离开了。
她困得打了个哈欠,只觉一阵脑壳疼。
当许烟雨手中捧着一坛子的辣酱来到军营时,梁清楣正在操练军队。她一身盔甲立于军阵前方,有条不紊的指挥着,竟说不出的威风凛凛、气势磅礴。
此时已值午后,很早前梁清楣便开始需要一整日都呆在军营。不便上前打扰,许烟雨便在一旁等了一会。
等到休息期间,梁清楣才匆忙行到了许烟雨身旁,气喘吁吁的道,“烟雨,不好意思啊,让你久等了。”
“没事,将军干正事,小的怎能打搅呢?”许烟雨嘻嘻一笑。
赵益是被梁清楣给吼出来的,彼时他正得空在营帐里小歇,突闻了梁清楣的怒吼,便火急火燎的出了营帐。
“你要的辣酱!”梁清楣不耐烦的把手上的酱坛子扔到了赵益的怀里,赵益一把接过。
“哎呀呀,小丫头,终于记得老子的辣酱啦,你这再不来,老子就要上门找你去了。”男子一脸的嬉笑。
呃........许烟雨努了努嘴,扯了个笑容,无言以对。
“少费话!拿了就赶紧走人,别一天天的烦的要死。”梁清楣怒瞪了男子一眼,拉上许烟雨就要走。
“埃~别急着走啊!”男子又闪到她们前方,朝许烟雨抛了个媚眼,“丫头,不,许姑娘,夜晚留下了一起吃烤全羊啊。”
“赵益!你哪弄的羊?若是违了军纪,你可知道后果!”
“梁大将军,你整这么严肃干嘛?这羊是上次缴获寇贼的,这不一直带回来圈养着,就等着肥了,给兄弟们打打牙祭。”
梁清楣白了赵益一眼,“最好是这样!”
“哎呀,老子就等着这辣酱呢,今晚可有口福了,许姑娘,一起来啊!”男子又挑了挑眉。
咳,许烟雨默默的挣扎了一会,想着她府中的活也干完了,晚点回去也不要紧,便开口道,“好啊,这就多谢赵将军款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