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上此举用意这般明显,五王爷当下便明了王上的意思,然而他却并未直言,见到那太尉千金后,也只是礼数周全的问候了几句,语气也是客气疏离的。
只是那太尉千金倾心他许久,只一心想嫁与他。听说最后也不知那清雅王爷与那太尉千金说了些什么,那太尉千金是红着眼睛出宫的,回家后便一直哭闹不止。
张太尉膝下只有一女,平日里都是千般疼爱、万般呵护,哪里见得他宝贝的女儿受如此大的委屈,当即一道折子递了上去,要王上给一个交代。
王上大怒,当即召了五王爷,下了旨意说无论他肯不肯,张誉音也非娶不可。
当时那清雅男子只是淡淡地拱了个礼,说不愿辜负了那张小姐的年华,空害了她一生,他一生只一人足矣。
为了给太尉家一个交代,那五王爷自请受刑杖责三十,王上气急,当下便用了刑。听说那日那洛王爷的一身白衣被渗出的血生生染成了鲜红。
许烟雨无力的趴在桌子,将脸深深地埋进了臂弯里,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是觉得心里难受的厉害,提不起劲头做任何事情,就只想这样颓丧的趴着,一直不起来。
明明她早就知道她的喜欢没有结果,也并不期待什么,当时王上说要给他择妃时,她也只是有些失落,可如今他为了拒绝这门婚事宁愿受刑被杖责,只为一心等着那个女子回来。
他真的只是非她不可.........
她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滋味,大抵她的爱恋才刚开始便已经失恋了吧……
天气渐凉,窗外的香樟树叶子也开始泛黄,一片一片的落在了已经枯萎了马刺草上,抬眼望去,竟觉满目苍凉。
这些日宫中没有传召,她便愈发不怎么出门,每天不是研茶就是练箭,可是只要一闲下来,她就会觉得心里一阵发堵,不想见人。
心觉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收拾了一番,决定出去走走来缓解一下她这莫名消极的情绪。
她避开王府中的人,寻了一个偏僻的角落胡乱走着,四周的花草大多已经枯黄,只有一大片金灿的秋菊傲然怒放着。秋风飒飒,花蕊清香中带有的一丝寒意却让逐花的蝴蝶不愿飞来。
她略过那一片开的极美的秋菊,继续往前走着,却突然在一处回廊的拐角看见了那抹清隽的身影。
男子定定的立于廊道,依旧挺拔修长的身影,秋风簌簌吹过,拂起了他的一方衣袍,竟让人生出一种要乘风而去、羽化登仙的错觉。
她愣了愣,顿了许久,最终低下了头、垂了眼转身想要离开。
正转身走了一步,她却忽的停了下来,终是长吁了一口气,回过身,朝那位王爷慢慢走去。
“王爷。”她淡淡的向前开口行了个礼。
男子转过身,眸子微闪了闪,又对她露出一个笑容,“起来吧。”
许烟雨起了身,抬头看着面前的男子,他的面色苍白了许多,也消瘦了不少 。她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周围突然变得很安静,静的只能听见枯叶被风掠过簌簌落地声音和衣袍翻飞的沙沙清响。
“王爷........可还好?”她的声音回荡在空荡清冷的回廊里,显的格外清晰。
男子愣了愣,又忽的笑了笑,“无碍,只是些皮外伤。”
“那......便好。”
风越来越大,她额间的发丝已然缭乱,头上别着的发钗也被吹的有些松动,零零落落的散下了几缕头发,被风掠起,有些模糊了视线。
她微眯了眯被风吹的刺痛的眼睛,不知该再说些什么,努力睁眼看着面前的清雅男子,竟觉得心里有些酸涩。
躬身行了个礼,任由衣袂翻飞,“奴婢告退。”
垂了眸,她转身离去。
“烟雨.......”
她顿住了脚步,诧然的转过身,他刚才叫她什么?烟雨?为什么他要这么亲密的唤她?
“你的发钗掉了。”男子对她一笑,笑靥如画。
许烟雨收了神,心想他或是跟她相处久了把她当作了朋友才会如此唤她吧,即便是这样,也已然很好了,她很开心。
男子走向她,微弯了眼眸,“你头发乱了。”
许烟雨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盘的发髻不知何时已被风吹的松散,连钗子都掉了。微微捋了捋掉落的发丝,她伸手去接发钗。
“我帮你吧。”男子看着她愈发紊乱的头发,不由地笑了笑。
许烟雨有些尴尬,正想拒绝,男子却已经凑近了她,将她散落的头发一一拾起,用发钗固定了起来,他的动作很是轻柔,却不曾有一点触碰到她的肌肤。
果真是君子的很........
男子放下了手,微微打量了一番,又对她温润一笑,“虽然不怎么好看,但比刚刚却是要好多了。”
许烟雨尴尬一笑,心中倒是没了来时的沉重。
朝旭鸣来找她的时候,她正拿着那把弓箭在院子里练习,靶子被射的啪啪作响,这个距离的靶子她倒是命中机率很高了。
朝旭鸣激动的跑向她,“姐姐,我夺得秋考第一了,你说许我的一个愿望,可要作数。”
许烟雨被朝旭鸣大剌剌的喊声吓得一个激灵,手一抖,箭便歪了。
她收了弓,对着朝旭鸣一笑,“这么厉害啊,那姐姐答应的肯定是会兑现的,只是你可莫要来匡我。”
“我匡姐姐做什么?我堂堂十一皇子,怎会行这档子事。”朝旭鸣气鼓鼓的说道。
“好好好,姑且信你。”许烟雨腾出手来揉了揉面前小孩的头,又笑着说:“那阿鸣要什么愿望啊?”
朝旭鸣眼骨碌一转,“你先欠着,等哪天我想好了,再告诉你。”
“行吧。”许烟雨耸了耸肩,想将手上的弓箭放回屋里。
身旁的朝旭鸣却突然闪到了她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姐姐,你手上这弓箭?”
“怎么了?”许烟雨面露不解。
“是五哥的?”
“对.....对呀。”
许烟雨被朝旭鸣突然凝重的表情唬的有些心慌,“怎么了?你认得这弓箭?是很贵重吗?”
“也没什么,不怎么贵重,就是突然瞧见五哥的弓箭在姐姐这,觉着有些奇怪。”朝旭鸣咧嘴一笑。
许烟雨松了口气,“我最近在练箭术,王爷便送予了我。”
“原是这样啊,五哥人真好,我刚才见这弓箭就觉眼熟,后又见弓上刻着五哥的字,原来真是五哥的啊。”
许烟雨闻言,又认真瞧了瞧手上的弓箭,弓身上真的刻有长宜二字,“这是王爷的字?什么意思?”
“不知道啊。”朝旭鸣耸了耸肩,“不用理会,五哥给姐姐就是姐姐的了。”
说完又笑嘻嘻的拉着她的胳膊,一个劲的说他最近如何如何用功,一副求夸奖的模样。
方才歇了些日子,宫里又传召她了,连着侍了几天的茶,每次都要花上大量心思来应对,着实费神的很。
频频来抢宫中茶师的活,宫里有些新来的茶师甚至以为她是宫中的领头茶师,都开始唤她姑姑了,辈份都足足长了一倍。
她也深感无奈,然而在这个王权至上的时代,该低头时还得低头。
朝旭鸣秋考过后,宫中夫子便许了几天假,他便经常在御茶房外等着她,然后带她四处玩,好几次她都是在他宫中用完饭才回去的。
说实话,皇子不愧是皇子,吃穿用度真的是能用奢华来形容,光是菜就不下十来个,饭后还有各种水果糕点,每次她都吃得肚子滚圆,撑得连路都走不大动了,还是慢慢挪回去的。
今日天还未亮,她便被宫中来的太监早早吵醒,传召她入宫,甚至还给她备了一顶轿子。迷迷糊糊的上了轿,又被颠得七荤八素、头晕脑胀。
她心想宫中一定出了什么大事,才会这般火急火燎的召她入宫,可是就算有什么大事,好像也与她挨不着边吧?她不过就会制茶而已,难不成是让她泡茶?
直到进了宫,她才知道她的差事还真是泡茶,不过这次的茶与往日不一样,她需要按照单子上人的喜好来烹制茶。
不止御茶房,宫中的各职纷纷都忙碌了起来,一打听,才知道,原是今日那位前往江城历时两年开采矿石、建成了矿山,又严整了城风,用雷霆手段缴灭了江城一带山匪的七皇子朝旭梵回来了。
如今的江城在朝旭梵的整治下经济繁荣,百姓富庶。此次江城的事,他的确办的是极其漂亮,就连王上都龙颜大悦,特地请来朝中百官开宴给他接风洗尘。
朝旭梵、朝阳城的七皇子,她记得,就是三年前那个让小桃绝望丧命的罪魁祸首。
一直忙到了中午,才陆陆续续的忙活清楚。她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才歇了一口气,外面的掌事女官便来催了,许烟雨将摆好的茶端起,一一递给了奉茶的宫女。
心觉轻松了许多,终于没她的事可以解放了,又想着朝旭鸣应当也要参加宫宴,那她便能早早回府补个觉了。